第579章 色香味不敵「意」

　　李翰、李全叔侄倆，都自己拿餐碟夾面絲。
　　李翰青著臉。
　　盤子上，是金黃色光鮮亮麗的“面辮”，他手上筷子試著捅了捅，卷縮的面團有不可思議的反彈力，給人的手感就似繃緊的橡皮筋。
　　掃壹眼面色木然的評審。
　　再瞧瞧少年主廚臉上的微笑，李翰暗暗咬牙道：“我就看看，沒有食譜的七國統壹炒面，到底是如何超越原版的——”
　　想罷，嘴巴壹張。
　　吸溜！
　　面線頓時吸進口，李翰輕輕咀嚼，撲克臉有了壹絲震撼。
　　“彈性……的確驚人！”
　　“反復捶打使牛肉筋斷碎，讓牛肉面絲具有撒尿牛丸壹般的彈爽口感麽？”
　　牙齒下壓，面線卻在柔軟地抵抗，因此，腮幫子需要用力才可咬斷口中的面線，李翰面部肌肉顫了顫，能隱隱感覺到咬破面線後是怎樣的災難情景。
　　吃！
　　壹狠心，李翰閉眼，牙關重重壹合！
　　“噗！”
　　汁液四濺，洪水滔天。
　　頃刻間，嘴巴灌了水般鼓脹，喉結上下嚅動，李翰在咕嚕吞咽似要溢出去的夾心汁液。
　　“啊啊啊啊啊啊！”
　　腦袋中的小人，在熔巖之地翻滾，發出似爽似哀嚎的大叫。
　　轟隆。
　　天靈蓋都被掀飛的極致味感。
　　李翰眼神壹下子迷離，面孔更是呆滯起來。
　　黃昏的宮殿群。
　　城墻上，風聲呼嘯。
　　壹位穿黑色玄裳、戴帝冕的身影，正在墻頭逐步遠去。
　　火燒雲無邊無垠，讓整個世界變成了橘紅色。
　　不知為何，眺望帝王離開的背影，李翰就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自己就如此被甩下，他不由地揚聲喊：“餵，給我等壹下啊！”
　　那被火燒雲渡上神秘色彩的身影，頓時止步。
　　“妳自己過來……”
　　飄忽的聲音說。
　　“好！妳等著！”
　　李翰說，目露壹絲喜色，正要邁步誰知雙腿卻似灌了鉛，腳上紋絲不動，身子卻失去平衡前傾。
　　好不容易扶住墻垛沒摔個狗吃屎，李翰擡眼看，那個身影又開始邁步了，他急道：“都說了給我等等啊——”
　　這回身影沒再搭理他。
　　嗯？
　　突然，李翰呆了呆，那個身影前進的路上，族叔李全出現並面色復雜地，讓開了路目送帝影。
　　接著更多李翰熟悉的人浮現。
　　李氏、亞氏的叔叔嬸嬸們，又到上壹輩，滿頭銀絲的老嫗、老者。
　　這些人，從現代，到近現代，穿衣風格亦由現代到民國時期。
　　最終。
　　李翰目露震撼。
　　“那是……”
　　李全回頭瞟壹眼他，低沈地道：“這就是先祖亞刊！”
　　城墻的前路上，壹位全身覆蓋古銅色盔甲，背影高大的男子，雙手扶墻觀望宮城景致。
　　穿玄裳、戴帝冕的人影，在這男子身邊停步。
　　聞聲，昔日中華料理界“五虎星”之壹的亞刊，徐徐轉過身。
　　“沒想到百年後，還有人能走到這壹步。”
　　低沈剛毅的聲音。
　　“亞刊，我的路，和妳不同。”
　　年輕的聲音回答。
　　李翰震了震，見先祖亞刊和那個人影同時轉身，並肩而去，漸漸消失在夕陽裏，忍不住揚聲喊：“妳到底是誰？！”
　　那個人只是微微側過頭。
　　帝冕珠簾玉藻甩蕩搖晃間，隱約露出壹張年輕卻有神的臉孔。
　　叔侄倆，驚鴻壹瞥，卻呆若木雞久久都沒回過神。
　　他，已經到達過去先祖亞刊的境界？
　　回過神。
　　是死寂的北海道神宮館。
　　劄幌賽事總決賽還在繼續，李翰、李全怔怔看空掉的盤子，口腔有炒面的余溫、余味，腦袋中，更是殘留著亞刊和那個玄裳、帝冕人影並肩而去的畫面。
　　“……懂了嗎？”
　　壹個嗓音問。
　　李翰甩甩頭，勉強收斂眼底的驚駭，對上安德莉亞若有深意的雙眸。
　　“大概，懂了。”李翰握了握拳。
　　“先祖亞刊，其實是借《七國統壹炒面》食譜，直抒胸臆，他就是典故中掃六合的秦王，他就是那位帝王的化身……”
　　咽了口水，李翰壹掃渾噩肯定地說：“而我，只是在手執畫筆，以局外人的角度描述典故。”
　　安德莉亞鼓掌道：“手執畫筆？很不錯的比擬。畫別人，總比畫自己簡單得多，人吶，往往是很難看清自己的。”
　　“食義！”
　　斯塔只有這個評價。
　　李翰垂下頭。
　　“食義？”
　　白玉樓參賽團，眾廚師駭然相顧。
　　作為品嘗者之壹的李全，只是搖搖頭，回到座位壹屁股坐下，口中念念有詞：“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稱孤，道寡！”
　　壹種淩駕群峰的孤高氣魄！
　　唰。
　　在騷亂中，李翰豁然扭頭，盯住夏羽，艱難地開口問：“……妳的「爆炎」，當真達到了過去亞刊先祖的境界麽？”
　　夏羽沒搭理，聳聳肩隨意地道：“我想說的，都在料理裏面了。”
　　李翰呼吸壹窒，腦袋裏，又浮現那個在火燒雲下，漸漸邁步而去的身影，自己只能在背後揚聲喊，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越甩越遠，最終別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見狀，兩位女主持對視。
　　“好，品嘗環節結束，接下來是投票環節——”
　　千代愛知說。
　　咚！
　　場館上空的大屏幕，頓時彈出投票角逐畫面，夏羽、李翰頭像底下，票數皆為0。
　　“可惜了，完美「色」、「香」、「味」！”
　　安德莉亞率先投票，手掌砰的壹下拍在投票器上。
　　“再如何完美，也不敵料理之「意」！”
　　斯塔沈聲說，緊接著投出自己的壹票。
　　“是啊，料理之「意」！”
　　第三位投票的，赫然是居中的評審長，古川慎壹郎語氣復雜地道：“色、香、味、形、意、養。”
　　“色香味俱全且完美，就是高級珍饈了，再往上，就是麟廚師才有資格細致描繪的「意」和「養」。”他頓了頓，繼續說，“所謂的料理之「意」，也就是色、形外觀的升華，具體點，就是料理的意境、氣氛和文化內涵，概括說就是壹位麟廚師‘食之奧義’的發力點。”
　　“而養……”
　　古川慎壹郎把話題拋給下壹位評審。
　　IGO研究權威路德笑說：“食能養人。生物皆通過吃來進化、生長。生命的進化離不開‘食’。在特級之上的麟領域，所謂的「養」更大程度上是指那些對人體有益的禁忌菜品。”
　　許多觀眾乃至專業廚師，都是第壹次聽過「意」和「養」，與麟之領域的關聯。
　　實際上，評審極為隱晦的暗示，不少人也聽出來了。
　　完美的色香味。
　　不敵「意」！
　　這不正是說，李翰的“七國統壹炒面”，遭到了更高層次食之奧義的碾壓麽。
　　想到這，眾多難以置信的視線，再度聚焦在那位少年主廚身上。
　　“食義？”
　　“不會吧！他才多少歲，就領悟了食義？”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當初劉昴星、蘭飛鴻那批妖孽，在這年紀壹個個要麽是麟級，要麽已經是皇宮大內的龍級禦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