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料理中的人生

　　噠，噠，噠……
　　空曠而悠遠的腳步聲，在山間平臺上回響。
　　壹位身穿厚重祭袍的火焰教徒，面容古板，壹步步走到了平臺邊緣，視線壹下子拉遠，註視著從山腳到山巔，曲折回繞的朝聖之路。
　　這條路，屍骨累累，烏鴉禿鷲停在深淵的枯樹上，發出刺耳的咕咕叫聲。
　　馬斯又變成了壹位在山上隱世的教徒。
　　他不是壹個“人”，因為他失去了七情六欲，只有回頭看看聳立在山間的巨大神像時，那雙黯淡的眼眸才會驟然浮現火光。
　　壓抑！
　　“這真的是料理嗎？”
　　心臟仿佛被壹張手揪住，情緒悄然間被影響，馬斯回到現實，扼住喉嚨難以喘息，額頭有冷汗流下。
　　不！
　　內心發出吶喊，就算拋卻所有情感，也不能丟失吃的欲望！
　　就和茶桌上的料理針尖對麥芒，馬斯不打算退縮，自言自語道：“我看看妳還能做到什麽地步……”
　　舀起第四勺！
　　這次是冰冷的味道，占據了味蕾。
　　冷！
　　馬斯站在幽冷的神殿內，前面是神龕，沒有供奉什麽神像，只有壹個水晶球，值得註意的是，水晶球裏有火苗在閃爍！
　　緩緩地伸出手，這是壹雙遍布皺紋，蒼老而枯槁的手掌。
　　雙掌捧住水晶球那壹瞬，不是熱，而是冷！
　　馬斯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發現雙手被死死地吸住了，他胃袋在翻滾，精神在翻滾，靈魂在翻滾，水晶球好似產生了黑洞漩渦，吸扯著他的壹切。
　　第五勺！
　　飯粒在舌尖起舞，冰與火，是均衡的，翺翔天際獲得自由的快感！
　　“吼——”
　　忍不住興奮地長嘯，馬斯卻發現自己的吼嘯聲，在群山之間回響不絕，低頭壹看大地，竟是大群被他嚇到野生動物，牛馬獅虎，還有種種他叫不出名字的魔法生物，總之群獸奔逃的場面十分壯觀。
　　飛越半島，到了海面。
　　巨大的軀體在海面投灑無邊無際的陰影，翅膀壹振，就是龐大的旋風，海面幾艘漁船、帆船頓時被風浪吞噬，逃生的水手漂浮在海面，目帶恐懼仰望著他。
　　“主宰大地的紅龍，請息怒！”
　　壹位船長顫顫巍巍地，掏出壹串火焰的護符，並高舉護符吟誦著火焰的教義。
　　“太爽快了！”
　　前面的憋屈，壹下子化為主宰的快感。
　　馬斯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吃下第六勺的海鮮飯！
　　冰與火，同樣是平衡的，不過，香料結構似乎有微妙的變化，苦澀味盡去，法香、香葉、迷叠香的香味，在舌尖掀起壹浪又壹浪的香料颶風！
　　“唔！”
　　突然，心弦繃緊，“漆黑米”自帶的甘甜風味，就是神來之筆，立刻讓香料結構活了過來。
　　這壹刻，馬斯變成了端坐在黃金寶座上，持握權杖，威嚴無邊的火焰教皇。
　　轟隆。
　　至高宮殿的穹頂，投下大片陰影，讓世人懼怕的紅龍暴君，收起了作惡的翅膀，停駐在穹頂上，那雙龍眸裏全是降服後的恭順，不見壹絲暴戾和桀驁。
　　寶座下面，是壹排整齊凝立，戴著面紗，身姿曼妙的候補聖女。
　　教皇就主宰著壹頭龍，壹整個教會的生殺大權，此刻馬斯感覺自己儼然就是火焰的代言者，他肩負著火焰的意誌，理應讓世人認識到，唯有火焰，是永恒不滅的！
　　“祈拜火焰，妳們永遠不會失望……”
　　在寶座上喃喃地低語。
　　馬斯迷亂了，貪戀成為紅龍暴君翺翔天空的自由，又想獲得壹教之尊的權柄，成為神在世俗界的使徒。
　　他為此糾結了很久，直到壹個聲音打斷他：
　　“第七勺，要吃嗎？”
　　失神地擡眼望去，壹張清秀的面孔映入眼簾。
　　少年好整以暇地說：“馬斯校長，第七勺，才是質變的壹勺啊！”
　　嘴唇早就變得幹裂，舌頭舔了舔唇角，馬斯說不出話來，之前壹直在蠕動的胃袋，好像陷入了冬眠，不再給予他強烈的饑餓感。
　　“吃！”
　　擲地有聲地回答。
　　手顫抖地，鏟起第七袋海鮮飯的米粒，送進嘴裏。
　　牙齒輕輕壓下，馬斯無法控制自己，發出享受的長吟聲，這壹刻他突然衣衫盡碎，赤條條的，回歸地心，回歸火元素界。
　　混沌初開，萬物滋長，地心的壹團元素漸漸有了靈智，他獲得自己的第壹塊領地，並在之後的數百年光景裏，東征西討，將領地擴張至整個元素界，無數元素界生物對他俯首稱臣，昔日的強敵紛紛跪伏，請求他的敕封。
　　馬斯大手壹揮，強敵變成麾下的神將，沒錯，他封神了，並來到諸天位面之上的萬神殿，成為第二個推開殿門的遠古巨神，創世神也忌憚於他所掌管的神職，他所擁有的神域。
　　但馬斯並不滿意，他降下分身，在諸多世俗界尋找自己的代言人，為他創立火焰教會，將他的影響力擴散至多元宇宙的每壹個角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
　　終於，某壹天，他囚禁了創世神，自封神王，得意的大笑聲在虛空回蕩。
　　再回頭，自己卻是壹個坐在餐廳裏，品嘗美食的客人。
　　濃濃的落差感。
　　“為什麽！”馬斯砰的壹拳砸在桌子上，再去舀起第八勺海鮮飯，仔細咀嚼，面色越發的憤怒，“怎麽沒有了！在哪裏！出來！”
　　包間外的壹色慧、小林龍膽都被他猙獰扭曲的表情嚇到。
　　“鏘！”
　　太刀出鞘壹截，夏羽及時握住涼子麗娜的手腕，對上她的雙眸，搖了搖頭。
　　“沒事的。”他輕笑說。
　　“確定？”
　　“萬分確定！”
　　於是涼子麗娜點點頭，往他身邊坐了壹步，還是小心謹慎的模樣。
　　心中哂笑，她畢竟有任務在身，夏羽表示理解，不再多說什麽，而是看向在包間裏，羞惱地踱步徘徊的馬斯，嘴角漸漸泛起壹抹笑容。
　　半晌，壹聲長嘆。
　　馬斯回到茶桌上，跪坐而下，並深深地對夏羽鞠躬。
　　“失禮了。”
　　夏羽只是擺擺手，好奇道：“妳看到了什麽？”
　　“詩人，朝聖者。”
　　“火焰教徒，火焰虔信徒，紅龍暴君！”
　　“教皇……還有神！”
　　壹口氣說出這些身份名詞，要是這些話在大街上被路人聽了去，肯定被當成神經病圍觀。
　　“七袋海鮮飯，七種人生！”馬斯目中還殘留著濃濃的驚嘆，用看怪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夏羽，片刻才沈聲道：
　　“壹本食譜，卻做出了不同的味道。”
　　“沒有絲毫重復感和厭煩感！”
　　說罷，馬斯還豎起拇指。
　　“妳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