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通風報信

　　李善的頭腦嗡的壹聲響——竟是個假人？！
　　那麽……真正的李雲心去哪裏了？！
　　他小心翼翼地慢慢從崖上退回來，以防驚動劉老道。壹到了地上便當即飛身而去直入水中。先避開那些守在君山外圍的妖魔，馬不停蹄地到了洞庭邊的三河口。
　　三河口附近原本有白鷺鎮，道路平坦交通便利。因而他那師兄福量子假扮的昆吾子派了人守在此處，以等待他可能帶來的消息。而今終於派上了用場。
　　在那裏等候的是壹個虛境修士，做事極認真。
　　李善到了湖邊便瞧見他，當即大叫：“回去通傳，李雲心不見了！”
　　修士對宗座叫自己等候壹個妖魔帶來訊息這件事兒心中疑惑。但昆吾子的壹貫權威卻叫他將這疑惑壓在心底了。此刻見了李善也並沒有輕視之意，反倒是仔仔細細地聽了。聽了之後再問壹句：“只有這樣壹句話麽？”
　　李善這才定了定神、仔仔細細地將他打量壹番，道：“妳來此，還有誰知曉的？”
　　修士平靜地回答：“我來此是宗座的機密事，無人知曉。”
　　李善便放下心，曉得還可以與他多講壹些。就再略微思量壹會兒，道：“回稟妳家宗座說李雲心不見了。大概已經消失了三個時辰。他留在洞庭的是假身、足足騙了我六個時辰。我推測他應當是往——”
　　修士聽得微微皺眉，擡手打斷他：“道友稍等。”
　　隨後自袖中取出壹張符箓並指祭出。符箓很快變成灰燼。然後他看著李善：“事情似乎很嚴重。我叫宗座親自來。”
　　李善便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這道士倒是氣度不凡。因而多問了壹句：“閣下怎麽稱呼？”
　　道士行了個道禮：“從越子。”
　　便再不說話了。
　　李善也沈默起來。但這沈默沒有持續多久——天邊現出壹道流光，昆吾子攜著烈風從天而降，吹拂得從越子袍袖翻飛。見自家的宗座到了，這道士便再行壹個道禮，無聲無息地遠去了。
　　李善沒心思再說別的，劈頭蓋臉道：“到現在為止李雲心已經消失九個時辰了。他在君山弄了個假身，不曉得是不是覺察了哪裏不對勁兒。”
　　昆吾子微微壹楞，然後道：“神魂化真身？”
　　但很快也想到了李善此前所想的事，否定自己的想法：“不會。他是真境，分身也走不了太遠、做不成什麽事的。”
　　“是的。我想必然是本尊出了洞庭，妳那邊竟沒有發現麽？”
　　“出口有道士守著，沒有發現。現在暫不說這個了。”昆吾子皺眉，踱了兩步，臉色很不好看。
　　他畢竟不是從前的那位昆吾子。看起來或許壹模壹樣，然而心境與閱歷差了許多，並不是真正的、沈穩冷靜的玄境高修。再踱兩步轉身道，“難不成是去了……石林山？”
　　“我也是這樣推測的。”李善道，“他此前同我說了壹些話，大抵是說要叫大妖魔來圍攻渭城、好叫妳們斬殺大妖。如今看大概的確是往那裏去的。但我不曉得他此前是不是已經對我生疑、那些話又是不是哄騙我的。而今之計……妳要決斷。”
　　昆吾子楞了楞：“什麽決斷？”
　　李善看了看他，嘆口氣：“李雲心詭計多端，我們不曉得他到底去做什麽。他給了我們壹個出其不意，那麽我們也給他壹個出其不意。將局面打亂才好再做打算。依我之見無論他在石林山那邊如何，我們都得叫他做不成事。妳此前說昆吾子見到龍二睚眥似乎與他有仇怨？”
　　昆吾子想了想，眼睛壹亮：“是了。告訴那睚眥李雲心在石林山，管他們什麽仇怨，那壹個玄境大妖去了總是要生事端。這個好辦——此前我們布下大陣要尋昆吾子的殘魂，雖不曾尋到他卻尋到了睚眥的蹤跡，我稍後就使人給他通風報信。”
　　“還有第二點。”李善隔著洞庭的禁制對昆吾子說，“洞庭裏的人也要壹網打盡。我們此前覺得李雲心是個心狠手辣的妖魔，人皆可用、人皆可棄。但依著我幾日的觀察，他實則還是有情的。別人不說，只說他身邊那劉老道混元子——他對那老人極看重，亦仆亦友。還有他座下的那幾個妖魔，也都對他忠心耿耿，想來他也放不下他們。”
　　“叫他們壹網成擒，拿來做人質。若是事情再生變化，也還有轉圜的余地。”
　　昆吾子聽李善壹口氣說了這許多，臉上略顯呆滯。隔了壹會兒才嘆氣：“妳這些年……究竟是經歷了什麽。已全不像是從前的妳了。變得……如此果決狠厲。”
　　李善抿了抿嘴，欲言又止。但很快笑壹笑：“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好時候，我們要快些行動起來。我現在是化境的巔峰，這些日子又統領湖中的妖魔，已有了行宮。雖不穩定但勉強可用。李雲心此前帶我出洞庭時我將出口設在了外面，妳們可以從外面經我的行宮來洞庭——如今湖中大妖魔只有白雲心壹個，妳也來，可保萬無壹失。”
　　昆吾子楞了楞，隨即皺眉：“妳瘋了麽？我雖是真境，但我這身軀卻比玄境還要強橫。我這樣的修為從妳的行宮借道入洞庭，我身上靈力必然沖擊妳的內府——妳的體內的靈力怎能容得下我的靈力？會叫妳受重傷……或許妳會死！”
　　李善盯著昆吾子看了壹會兒，忽然冷笑壹聲：“師兄，妳……這些年，到底是過得太安逸了麽？！”
　　昆吾子壹楞，茫然地啊了壹聲。
　　便聽這李善的聲音冷且淩厲起來：“妳知不知道如今是怎樣的形勢？！”
　　“妳在道統修士天才地寶應有盡有、與世無爭，但知道妖魔是怎樣過活的麽？！這裏是洞庭，不是雲山！那李雲心是壹個陰險狡詐的妖魔，也不是玄門高修！妳在雲山時，覺得事情盡在掌握可以徐徐圖之，可眼下……我這幾天越同那李雲心相處越覺得心驚呀！我們從前還是低估他了！”
　　“他現在倘若真往石林山去了，很有可能帶回這慶國三分之壹的妖魔圍攻渭城！”
　　“妳只道他此前在洞庭裏悄無聲息地蟄伏了那麽久，安知此刻不是已經布置謀劃好了、只等絕殺了？現在情勢已經完全失控——我們要開始決戰了！決戰！不是妳死就是我亡！”
　　“妳忘記了那淩空子和月昀子是怎麽死的了麽？他們是不是至死之前的壹刻還覺得胸有成竹事情盡在掌握？！”
　　昆吾子被他狂風暴雨壹般的逼問迫得啞口無言。過了好半晌才低聲嘆壹口氣：“好。師弟妳……說得對。”
　　又沈默了壹會兒，才低聲道：“但……不要傷了……”
　　李善微微壹楞，旋即笑了起來。他的語氣忽然恢復平靜，緊盯著昆吾子：“好。我知道。她，那淩空子。”
　　她盯著昆吾子看了壹會兒，慢慢道：“真尋到她，我為妳留她壹命。現在，把妳的人手、道統的人手，還有我們共濟會隱藏在這附近的暗線都拉起來，叫他們動起來！全部動起來！！”
　　“……好。”昆吾子低聲道，“我先回渭城安排些事。那邊料理妥當了……我借妳的行宮，入洞庭。”
　　李善看著他：“速去！”
　　於是兩個時辰之後，壹個虛境修士找到了睚眥。
　　而此刻睚眥還是睚眥，他並無心多生事端。他身上有神龍的囑托、同時還有些自己的意願。在不短的壹段時間裏他徘徊在洞庭、渭城附近冷眼旁觀局勢的發展，因此對道統修士的到來頗感意外。
　　道統使者告訴他“李雲心此刻在陷空山”——到這時候，這消息已不是推測了。
　　某個如檀量子壹般、此刻正身處陷空山妖魔之中的內線被啟用，並且很快傳回消息確認了李善的推斷。
　　可奇怪的是……睚眥似乎對此並無興趣。
　　其時他高臥在林中壹塊大青石之上曬太陽，懶洋洋地盯著這自稱“從越子”的道士、打了個哈欠：“可是，與本君有什麽關系了？”
　　從越子微微壹楞。
　　依著宗座的說法，這睚眥在得知這消息之後應當即刻往陷空山去了。甚至還會因為憤怒而遷怒於自己——因為昆吾子此前曾經伏擊他，那可是深仇大恨。因而這壹趟差事實則風險極大，他是有可能被喜怒無常的妖魔含憤擊殺的。
　　可如今看睚眥……確全然不是料想之中的反應啊。
　　從雲子疑心自己漏了些什麽消息。因而站在大青石下沈默著思索了壹會兒，又道：“那李雲心……據說曾在洞庭邊與通天君有齟齬。如今我們是得了消息——”
　　睚眥微微起身居高臨下地、奇怪地盯著他：“齟齬？李雲心？妳是說我那自稱李雲心的九弟？他既是我的九弟、又是龍族，哪裏來的齟齬？嘿。妳這道士……”
　　大妖魔危險地瞇起眼睛：“莫不是來消遣本君的？怪不得妳見了本君全沒個畏懼，竟是沒安好心麽？”
　　從越子越發摸不著頭腦，感覺事情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控。他擡眼往西邊看了看——太陽都快要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