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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沁紙花青

修真武俠

悶雷滾過雲層,將其中水汽盡數碾了出來。從第壹滴雨水落下到暴雨傾盆,只用了兩息的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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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醫生

心魔 by 沁紙花青

2019-2-3 20:24

  李雲心睡了壹個時辰。醒來之後覺得精神好了些,左臂上的傷口似乎也好了些。應該不是錯覺吧,畢竟小時候除了那些東西之外,還學了不少強身健體的手段。依照父親的說法,身體好,氣血足,才能更好地駕馭那天地靈氣。
  然後就該走出去了。
  這算是將計就計。但就算他不走,也會有人趕他走。壹個時辰足夠耗光那些人的耐心了吧。他覺得最好別“敬酒不吃罰酒”。
  不過出去之後的事,他覺得還是得隨機應變。
  雖說不清楚外面是什麽情況,但李雲心覺得總不會比被兩個道士和九公子追殺更險惡些。說起來那兩個道士手底下是有真章的,隨便甩出幾道符箓來就能將他逼得狼狽。要不是後來壹連幾天落了雨他想法毀了他們手裏的符箓,大概今天也到不了這清河縣。
  他起身,屈了屈手指,做了幾個奇怪的動作活動筋骨。
  然後他推開牢門,走了出去。
  並非像逃獄犯人那樣躲躲藏藏畏首畏尾,而是從容不迫地邁步走出去,壹邊走還壹邊看看這清河監牢——這是他第壹次看到牢獄的樣子。甚至在走過某處的時候,他特意放緩腳步,向旁邊的壹扇門裏饒有興趣地看了壹眼。
  待他走過那扇門,藏在門後的兩個皂衣差人才面面相覷。
  “這人……是什麽情況?”
  他走得這樣淡定從容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在逃獄?
  “他看了壹眼,莫不是發現我們了?”
  “……邪門。依計行事吧……壹會送到邢頭那裏就好。”
  兩人沈默了壹陣子,忽有壹個人說:“他……不會真的是他殺了人,吃了人吧?”
  幽幽的寒意自脊梁上泛起來。
  出了監牢,外面是壹塊野地。其實不遠處就有燈火,大概這監牢是建在城鎮邊沿的。前面是壹片樹林,夜風吹散了監牢裏潮濕腐朽的味道。李雲心停在門口左右看了看,發現身後和前方都有人逼了上來,刀光在暗黑中隱現。
  他能看清走在最前面的是邢立。算上身後的兩位,壹共是五個人。他自忖自己的手段大概沒法兒逃走。官差的武藝應該不會太好,但是他的身體狀況可也不樂觀。
  於是他說:“這件事妳辦得不大漂亮。妳找了我頂罪,怎麽知道那妖怪不會再冒出來。到時候再殺幾個人,妳還得焦頭爛額。我是妳的話,就想著怎麽徹底解決了。”
  “不過妖怪也罷強人也罷,大概妳都知道自己鬥不過他們,不想冒險,所以想看看自己運氣是不是足夠好,也許那家夥殺了幾個人就遠去了,在別處再怎麽樣也不關妳的事。”
  邢立停在他身前幾步遠,手裏握著刀。他皺眉打量李雲心,搞不懂這少年為何為如此鎮定,說話的口吻倒更像壹個見多識廣老謀深算的成年男子。
  因為對方的舉動和自己本來的心思,他把原來的計劃做了些調整,忍不住說:“徹底解決。難道妳還能有什麽辦法。”
  沒指望對方回答,僅僅只是因為對方的與眾不同,“忍不住”說了這句話而已。
  但聽到那少年說:“是啊,我可能有點辦法。”
  邢立嗤笑壹聲。
  聽見那少年又說:“妳見過那家夥,對不對?不然妳不會就這麽不負責任地找了我——妳總該試壹試。現在妳倒像是被嚇怕了。”
  邢立在黑暗裏沈默了壹會,握緊手裏的刀,聲音裏出現壹絲復雜的憤怒和悲傷:“妳到底是什麽人?”
  他之前說這少年不簡單,到此時覺得……自己從前還是看得輕了。
  少年揮了揮手:“走吧,別在這裏說話。萬壹被什麽人撞見,也許妳就不得不殺我滅口了。對了,妳,去把我的紙筆帶來。”
  他轉身對身後的壹個差人這樣自然地吩咐壹句,就率先往西邊的林子裏走過去了。
  差人怔怔地看著邢立。邢立皺眉想了壹會,低聲道:“先去拿來。”
  五個人的氣勢為他所奪,但主要是因為邢立的心裏的確有些事情。他跟在李雲心的身後走了幾步,又覺得這樣子實在不像話,就持刀大步趕上去與他並行。
  到了樹林裏,李雲心停下腳步。
  邢立忍不住又問了壹句:“妳到底是什麽人?”
  李雲心笑笑:“妳不說我如今是壹個畫師。”
  “如今?從前呢?”
  “啊……從前啊。”李雲想了想,“心理醫生?不過妳也聽不懂。”
  “現在來說說這件事。我之見過那東西。當時我被兩個道士追……”
  他說話的時候邢立依舊握刀警惕地看著他,三個差人持棍圍在他附近。他說得聲情並茂,講到九公子殺人吃人的時候,四個人的臉上都抽了抽,顯得相當不安。無論信不信,在這種環境裏由壹個看起來很是高深莫測的少年說出這些,都顯得有點詭異。
  待他說完了話,就又對邢立說:“現在說說妳的事。”
  這壹次邢立思索了挺久,才低聲道:“……妳真有什麽法子?但妳只是個畫畫的……”
  這時候差人將李雲心的紙筆帶來了。李雲心伸出手去,那差人楞了楞,看邢立。可邢立似乎陷入某種情緒無暇分心,並沒有說什麽。
  於是差人鬼使神差地將東西交在李雲心手裏了。
  他來得晚,並未聽到李雲心之前說的話。但他覺得自己手上拿的這些其實交給他也無妨——壹個畫師而已。他和這類人打過不少交道,絕大多數都是騙子,極少數有點手段的,也僅限於花上幾天時間畫出壹幅所謂的鎮宅清心的圖畫。好看是好看,效果究竟怎樣就兩說了。
  所以他絕不信這古怪少年得了這些東西就能翻了天。
  “我有法子的。”李雲心淡淡地說。他伸手將自己的東西接過來,看了看。該在都還在。
  這種微妙的語調讓邢立覺得莫名地安心。他長出壹口氣,揮揮手:“妳們先退開些。”
  等四個差人退遠了,邢立說:“我的確見過那妖魔。”
  “要不是妳也見過,我說了也沒人信吧。五年前。有壹天雷雨,風大雨大,那時候我……剛得了壹個兒子。兒子……我在自家抱著我兒子……忽然壹聲巨響,屋頂就被風掀開了。然後就是那爪子……先要來抓我吧,我壹退。就那麽壹退……把我兒子失手落下了。內人……去接。”
  “就將他們兩個都抓住了。然後那妖魔……在我家裏現了形,當著我面……”
  “那妖魔啊……”邢立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後來我只說風雨吹垮了屋頂,兩個人都被砸死了……”
  “所以這次妳知道自己搞不定。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是那種東西,妳怎麽搞。”李雲心理解地嘆口氣,取出筆用口水潤了潤,在旁邊壹塊青石上鋪開壹張紙,“壹家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齊齊。出了這種事,誰都不想的。”
  他壹邊說,壹邊在紙上借著星辰的微光勾勒出壹個形體來:“妳看看,是不是這家夥。”
  他下筆很快,勾勒出來的形象也傳神。
  但其實邢立依舊保持著些許的警惕心。他瞇起眼睛看看那張紙,發現的確是那個在五年前,活活吃掉了他妻兒的妖魔。
  “就是他……”邢立咬牙切齒地、聲音微顫地說。
  “所以說妳怕不怕。”
  “嗯?”邢立皺眉。
  下壹刻李雲心朝那畫哈了壹口氣。初春的晚上還有些涼意,李雲心這口氣變成了白霧。
  隨即青光暴漲,那畫上的人形猛地掙脫了紙張的束縛,膨脹、伸展,陡然出現在了邢立的眼前!
  “喏,人交給妳了。早說了我有法子。”李雲心丟下這句話,就像壹只兔子壹樣,撒腿就跑。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邢立目瞪口呆,痛苦的記憶與隨之而來的巨大恐懼感攫住了他的心。他盯著五年來從未忘記的可怕面孔楞了壹小會,才瘋狂地大吼起來:“殺了他!!”
  他自知在這妖魔面前自己跑不掉。既然跑不掉,那他就肯定不要再像那個雨夜時壹樣,松開手!
  他身後的四個人呆住了。誰都沒想到那個區區畫師、十幾歲的少年能搞出這種情形。
  但邢立的刀已經向那“九公子”斬去。
  含著絕望與悲憤之情的壹擊,竟然帶出了呼嘯的破空之聲!
  刀斬在了妖魔的身上。
  隨後……
  身影晃動幾下,消失。
  壹張紙飄飄蕩蕩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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