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 溫候的願望

　　高順從劉琦的大營返回呂布那邊去了，但他並不是壹個人回去的。
　　與他壹起返回呂布大營的人，還有蒯越，以及壹眾押送糧草的運糧隊伍。
　　依照劉琦的意思，蒯越這壹次隨同高順返回呂布那裏，主要是做兩件事。
　　壹件事是代表劉琦犒勞呂布手下的兵馬。
　　糧食不多，呂布的大軍拿到糧食之後，並不會解決他們眼下吃不起飯的根本問題，但卻會讓他們吃上幾天好飯。
　　而壹般吃上幾天好飯的軍隊若是讓他們再去過挨餓的日子，只怕他們就不願意了。這種行為，對戰意的削減是非常大的。
　　人可以壹直受苦，但最怕是就是受苦到壹半，妳卻讓他享了兩天福，然後告訴他這種生活不是妳的，妳還得回去繼續受苦。
　　第二件事，自然就是要說呂布來降。
　　其實說服呂布這件事，劉琦壹開始是不打算派蒯越去的。
　　隨軍行走的伊籍，包括即將從汜水關趕回來的劉曄，還有荀攸、徐庶，這些人在劉琦看來都是最好的人選。
　　但是蒯越卻當眾請纓，想要接下這趟差事。
　　說真心話，劉琦對這件事猶豫過……自打蒯越從襄陽來到這裏之後，他和蒯越之間，壹直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系。
　　不論理由如何正當，劉琦設套奪了蒯越的權力，徹底掌控了南郡，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人與人之間，要麽什麽事都不發生，壹旦發生了什麽事，就容易產生隔閡，就算是嘴上不說，但這個隔閡是仍然存在的。
　　劉琦說讓蒯越先回去，他說會仔細考慮這件事的。
　　第二天壹早，劉琦起來走出帥帳想要晨練的時候，驚訝的發現蒯越竟跪坐在帥帳外。
　　他是昨日半夜跑到這來跪著的，那個時候劉琦已經睡著了，守護帥帳的荊武卒不方便進去通知劉琦，而且蒯越也沒有說他是要見劉琦，所以荊武卒吃不準蒯越到底是向見劉琦，還是特意到這來放風……
　　就這麽讓他跪坐了壹宿。
　　當劉琦親自將蒯越從地上攙扶起來的時候，蒯越已經疼得不會走路了。
　　倒是回到了帥帳後，蒯越卻還親自幫著給劉琦泡茶。
　　同時，他什麽也沒說……劉琦問他為什麽來跪著的時候，他也不說話，只是向劉琦匯報了壹下關於自己手頭的軍務後，便告辭離去了。
　　沒有任何的哭訴，也沒有絲毫的索取，就是這麽幹巴巴的跪了壹宿之後，就回去了。
　　當日午時後，蒯越受到了劉琦的任命，由他和高順壹同去往呂布的大營，負責說降呂布。
　　而讓人奇怪的是，沒有人去跟蒯越爭這個任務。
　　政治需要強硬的手腕，但同時也需要柔順的緩和，俗稱‘下臺階’。
　　這壹局，蒯越和劉琦彼此互相給了對方壹個臺階。
　　君還是君，臣依舊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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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州軍的輜重抵達了呂布大營的時候，並州軍的將士們幾乎都沸騰了。
　　前番回兵雒陽的時候，呂布的大軍幾乎都是輕裝簡行，輜重帶的並不多。
　　如今前狼後虎，糧草斷絕，雖然可以在各處搜牢緩解缺糧的局面，但搶奪的糧食這種事，並不是長久保證供應鏈的手段。
　　而且關中的百姓經過了多年的戰亂，反‘搜牢’的本事已經練就的越發爐火純青，藏糧食的手段也愈發高明。
　　他強任他強，糧種埋山崗，他橫由他橫，麥麩藏大江。
　　蒯越指揮手下人，在呂布的營中分發糧秣，然後隨同高順壹起去見了呂布。
　　兩人相見後，呂布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傲氣，對蒯越十分客氣。
　　蒯越也沒有什麽盛氣淩人的氣勢，只是和善的安慰呂布。
　　他大概向呂布闡明了劉琦的意思……雒陽的事，劉琦會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只要呂布是清白的，以劉琦為代表的朝廷絕不會強加罪名與他。
　　荊州方面是不會冤枉壹個好人的，當然了，同時也不會放過壹個人壞人。
　　這話說的很是到位，既算是安撫了呂布，同時也令呂布心中忐忑不安。
　　因為呂布根本就是壹個壞人，濁的不能再濁的那種。
　　呂布向蒯越表示了對劉琦的感覺，然後又向他詢問了壹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布無罪，劉將軍打算如何安置我？”
　　蒯越的回答幹脆利落：“前將軍對溫侯的要求，只有兩個。”
　　“哪兩個？”
　　“歸順，交兵權。”
　　對於第壹個要求，呂布聽了還好，但是對於交兵權這事，呂布壹下子就炸了。
　　手中的兵將，是壹個將軍的保底，也是他呂布立身於亂世的保障。
　　沒有了兵馬，那自己不就等同於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殺！
　　呂布猛地從原地跳起來，喊道：“前將軍想殺呂布否？”
　　他本就身材高大，這壹吼之下，聲調極高，氣勢也足，讓人看著感覺異常恐怖。
　　但蒯越並沒有被嚇到。
　　“前將軍若要殺妳，斷不會讓我前來。”
　　“那為何要收我的兵權？”
　　“將軍是不是誤會什麽了？妳的軍權，為何收不得？”
　　說到這，卻見蒯越緩緩地站起了身，笑道：“蒯某的事情，呂將軍想必也是有耳聞吧？我蒯家和蔡家，在南郡屬於郡望，昔日兩家在南郡十八縣也是風光壹時無二，比起將軍手中區區兩萬余的將士而言，家底不知豐厚了多少，但是事到如今，南郡之地的所有政務和軍權，包括族中資源等方方面面，蒯某不也是全部歸公，落的個輕松自在？”
　　呂布臉上的肌肉，來回抽動著。
　　蒯越笑道：“將軍試想，妳既歸降君侯，壹不交兵，二不交權，攜數萬精銳屯駐於外，君侯還需每月供妳糧餉，試問妳這是誠心歸順，還是專門來吃君侯的？”
　　呂布深吸口氣，道：“我若不應，當如何？”
　　蒯越哈哈大笑，道：“妳若不應，前將軍也不會強求……不過妳是別想搶奪長安，坐鎮關中，這關中之地，若真是這麽輕易的就讓妳拿了，那前將軍也就不是前將軍了。”
　　說罷，蒯越指了指北方，道：“河北袁紹，此番兵馬而歸，勢力大損，北地郡望因袁紹背反，以斷其供給，袁紹這次回冀州，為奪權必與地方郡望有壹場爭鋒，冀州之地定在行風血雨之中，況且袁紹已是天下第壹逆賊，溫侯可取投他，看看能活到幾時？”
　　呂布的表情僵硬了壹些。
　　蒯越又道：“兗州曹操，為袁紹附逆，勢力和名望尚不及袁紹，且身處四面環敵之所……妳去投他如何？”
　　呂布的表情僵硬了壹些。
　　“江東孫堅，其長子孫伯符尚為前將軍手中的俘虜……”
　　“淮南袁術，已歸順我家君侯，從此為荊州之臣。”
　　“公孫瓚……遊走之狼爾，溫侯若是願意，可率兵去找他，壹起組個大流浪軍，可喚狼狽雙雄？”
　　“哦，還有妳那個舊部張遼，早就已經歸順了君侯，人家就看的很明白了，甘心上繳軍權，只願做君侯麾下壹將……當將軍，有什麽不好的呀？有的人適合當壹方霸主，有的人天生不是這塊料。”
　　“妳別說了！別說了！”呂布大吼壹聲，轉身壹腳踢翻了帳內的案幾。
　　蒯越閉了嘴，定定地看著呂布。
　　呂布此刻雖然是背對著蒯越，但通過觀察肩膀上下起伏的弧度，能夠看出他此刻的心境。
　　高順從沒見過這個狀態下的呂布，此刻也是默然不語。
　　很顯然，蒯越已經將呂布接來下所有的結局，都羅列給他了。
　　但呂布若依舊堅持，高順還是會壹劍剁了蒯越的。
　　“溫侯，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溫侯要是想殺我，那就直接動手吧……哦，對了，還有壹件事忘了告訴溫侯，朝廷方面，太師聯合諸多朝臣，當算立前將軍繼承大統，這事兒您是不是也知道呢？”
　　呂布：“……”
　　少時，便見他轉過身來，大步走到蒯越面前，沖他拱手道：“聽君壹言，如撥雲而見月明，其實呂布此生的誌向，也不過就是當壹個沖鋒陷陣的將軍而已……若死後，墓上能有漢征西將軍呂布之墓九個字，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