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5章 生意

　　衛靈妙最終也沒有見著上官如，心中只留著十壹歲小姑娘的形象與許多人添枝加葉的描述，悵然離去，五十名美人也不能撫平心中的遺憾。
　　顧慎為卻見著了紅頂大鵬。
　　那是送行隊伍出發的第二天晚上，還沒有出金鵬堡的地界，就在路邊設置營地，有消息說魔鳥在這壹帶出沒，幾位公子興致勃勃地想要獵奇，結果直到天黑也沒看著什麽。
　　眾人熟睡之後，顧慎為悄悄離開營地，在附近轉悠，他有強烈的預感，紅頂大鵬能找著自己。
　　大鵬鳥降臨的時候卷起壹陣風沙，壹身黑色的羽毛隱藏在夜色之中，頭頂的紅羽暗昧不清，只有那壹雙紅色的眼珠，借著微淡的月光，閃著奇異的光芒，離得老遠就能看到。
　　顧慎為拉著它背對營地，向它傾訴自己的遭遇，然後告誡它壹定要遠離人群。
　　大鵬鳥似懂非懂，它花了很長時間尋找這個人類，見著了卻也沒有特別熱情，只是用長長的利喙在他身上啄來啄去。
　　衛公子的車隊極為龐大，光是運載妓女的就有五十輛車，每人壹輛，這些女人睡得晚起得遲，大大延緩了行進速度，衛靈妙倒也不著急，每晚都要與送行的公子們玩樂壹番，多用了壹倍的時間才來到金鵬堡東部邊界，又花了近十天，才來到金鵬堡與鐵山聯軍的大營。
　　大營駐紮在東北方的山口附近，當初顧慎為與上官如等人就是在這裏受到圍攻，險些無法脫身。
　　大頭神與上官怒早接到消息說督城官的公子要經過此地，已經做了安排，璧玉城的送行者也都將這裏當作終點。
　　衛靈妙在大營待了三天，受到了隆重的招待，他也非常大方，將五十名美人拿出來共享，那幾天，大營裏的男人們都跟發情的雄鹿壹樣，四處嗅聞女人的味道，在壹切場合大打出手。
　　大頭神喜歡這種調調，將這當成野性與力量。
　　第壹次見面，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座聯軍大營屬於鐵山大頭神。
　　大頭神身軀龐大，擠占了所有人的空間，尤其是他的女婿上官怒。
　　在壹群迎賓者當中，顧慎為差點沒看到上官怒的身影，直到大頭神轉身，像拎小雞似地將女婿拽出來，眾人才發現面色陰沈的八少主原來壹直站在嶽父的身邊，只是被壹只碩大的胳膊擋住了。
　　上官怒壹直希望能夠獨立門戶，沒想到離開金鵬堡之後，會落到壹個比獨步王還要專橫的人手中。
　　大頭神沒有分享的概念，也沒有平起平坐的傳統，既然上官怒是他的女婿，就得毫不含糊地聽從他的吩咐。
　　上官怒麾下共有壹百名殺手和五百名刀手，跟鐵山數千大軍比不了，大頭神甚至沒有爭求他的意見，就將這支隊伍歸於鐵山序列，開始下達命令獨攬大權。
　　上官怒並非沒有反抗過，每次他壹開口，大頭神就會用巨石壹般堅硬厚重的拳頭捶打女婿的肩頭，哈哈大笑，說：“咱們是壹家人，還分什麽彼此？獨步王讓妳跟我合作，想必也是這個道理，再怎麽著，剿滅了曉月堂，功勞也都是妳的，要不是為了我女兒，我願意管這個閑事嗎？”
　　幾次失敗之後，上官怒只能將不滿隱藏在心中，他爭不過大頭神，甚至有點怕嶽父，就連那些殺手與刀手，見著大頭神也都噤若寒蟬，誰敢違抗這個巨人的命令？
　　上官怒也不能向父親求助，甚至還要刻意隱瞞，這次圍剿是對他的壹次考驗，要是連爭奪指揮權這種事都擺不平，他的地位更加不保。
　　顧慎為知道大頭神的野心，匪幫終歸不是長久之計，這位人粗心細的鐵山頭目跟金鵬堡主壹樣，想給自己加壹個“王”的頭銜，而且是真正的王。
　　東北這條小路曾經是壹片荒野，是流匪聚集之地，如今卻太平得如同上古治世，大頭神下了嚴令，不準鐵山匪徒再操舊業，有敢違犯者，殺無赦，他還讓人廣為宣傳這壹點，吸引流民來此定居。
　　壹路上，顧慎為見著好幾個初具規模的村莊。
　　大頭神公開的用意是要與曉月堂長久對峙。
　　顧慎為希望鐵山越強大越好，但他更關心的是另壹個人。
　　他已經單獨拜見過八少主，卻直到衛公子逗留的最後壹天，才見著鐘衡。
　　鐘衡穿著金鵬堡殺手的黑色衣裳，趁半夜鉆進賬篷，壹進來就說：“壹筆大生意，楊老弟感不感興趣？”
　　對擅長繞彎子的鐘衡來說，如此直接可是罕見的行為，借刀殺人又是鐘衡最擅長的計謀，所以顧慎為故意冷淡對待，沒有接這句話，而是問他，“不穿官服，鐘大人還習慣嗎？”
　　“嘿嘿，壹身衣服而已，能穿能脫。”
　　接下來，兩人閑聊了壹會，鐘衡舊話重提，詢問殺手想不想做壹筆大生意。
　　“生意可以緩壹緩，我是來聽鐘大人那個秘密的。”
　　“壹回事，我這個秘密就是生意。”
　　每任督城官都會收取壹筆數額巨大的“平安符”，衛嵩的胃口尤其大，如何將這些銀子安全運回本國壹直是困擾歷任官員的大問題，這筆錢在璧玉城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但是在中原卻是壹個忌諱，若是大搖大擺地運銀子，肯定會遭到彈劾。
　　也不能像想洗白的匪徒那樣利用錢莊，幾百萬兩銀子，沒有哪家錢莊能周轉過來，何況這樣做同樣難以掩人耳目。
　　現任督城官衛嵩想出了壹個主意，他讓兒子來璧玉城，表面上是玩樂，其實是要在父親卸任之前已經到手的賄銀偷運走。
　　“可是鯤社的壹百多萬兩還沒有交。”
　　“這就是衛家父子聰明的地方，整個璧玉城都知道‘平安符’沒收齊，就更想不到衛公子會運走銀子。”
　　“可是銀子藏在哪了？”
　　顧慎為壹直待在送行隊伍中，這支隊伍規模雖然不小，但是運載妓女的車輛就占了壹多半，衛靈妙本人的行李反而沒有多少。
　　“這就是我‘最後的秘密’了，那些銀子嘛，其實已經換成了黃金，就藏美女的屁股底下。”
　　顧慎為恍然大悟，那些車都是特制的，底板乃是黃金制成，外面裹以薄木板，許煙微等人絕想不到，自己乘坐的車如此值錢。
　　“衛公子就這麽帶著五十名妓女回中原，這樣豈不是更加招搖？”
　　“中原與璧玉城遠隔萬裏，這邊的招搖傳不到那邊去，在進入中原的勢力範圍之前，衛公子會將這些‘招搖’都……”
　　鐘衡做了壹個砍頭的動作。
　　顧慎為見多鮮血與陰謀，還是覺得衛氏父子太狠毒了些，“鐘大人知道這個秘密，恐怕也是惹上殺身之禍的原因吧。”
　　“唉，沒有辦法，督城官需要壹個替他幹臟活的奴才，又不想讓這個奴才知道得太多，奴才呢，心裏明知如此，也沒有辦法推脫。我原想拿十萬兩銀子，再加上平時的存貨，就在西域隱居了，可惜連這點小願望也實現不了。”
　　“看來鐘大人是對這些金子有興趣嘍。”
　　“不義之財，人人皆可取之。”不到壹個月以前，鐘衡還是堂堂的巡城都尉，在鐵山大營待了沒有幾天，說話風格已經向匪徒靠攏了，然後他露出諱莫如深的笑容，“楊老弟不感興趣嗎？妳放過我壹條命，我可是要拿這個消息報答妳的。”
　　事情再簡單不過，鐘衡希望利用殺手除掉衛靈妙，顧慎為疑惑的是對方這壹次何以如此直接，“我還年輕，胃口也不大，吞不下這麽多錢，鐘大人已經實現諾言，告訴我秘密，事情就到此為止吧，何況有八少主在，也輪不到我來做這筆生意。”
　　鐘衡早知殺手會有此疑問，他今天的策略就是開誠布公，“八少主有他的難處，大頭神對他盯得緊，屬下的殺手們也都受到監視，他倒是想做這筆生意，可是動不了身。”
　　見識過那對翁婿的表現，顧慎為知道鐘衡所言不虛，“大人也可以自己做。”
　　“我？衛公子身邊有幾位高手，像我這樣的人靠近就是送死。”
　　“好，我接了。”
　　鐘衡原本準備了不少說辭，這麽快就說服了殺手，倒讓他有點意外，“需要多少人？殺手不能用，刀手八少主倒是可以隨意指派，也不惹人註意。”
　　“不用，我有準備。”
　　顧慎為的話聽上去就像是暗中帶了壹批幫手，鐘衡恍然，佩服地點點頭，“離此五日路程，快馬的話只需要兩天，就會有中原的驛站，衛公子會在這之前殺死妓女，然後輕裝前進，楊老弟最好搶先動手。”
　　顧慎為同樣點頭表示明白，“大人給了我這麽大壹筆生意，我該怎麽回報呢？”
　　“說不要，楊老弟大概也不信，兩成就能讓我滿足，我現在身無分文，老實說，心裏可不怎麽塌實，呃，還有八少主，他會提供保護與支持，所以得拿四成，剩下的四成就歸老弟妳壹個人了。”
　　這是壹個慷慨的分贓方案，上官怒是殺手楊歡的原主，竟然同意同樣多的份額，顧慎為不免多想了壹層，但他還是同意了，並非為了那筆黃金，而是因為衛靈妙本人。
　　他要殺死衛靈妙，這壹路上他每晚夜不能寐，想的都是這件事，他還要獨自壹人殺死衛靈妙，質問中原顧氏滅門的原因。
　　鐘衡說衛公子只是恰巧碰上那次暗殺，顧慎為壹點也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