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狗血的往事】

　　石磊笑了笑說道：“秦紹告訴我了。”
　　秦介聞言眉頭皺了皺，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這小子果然早就知道了，呵呵，我也想到過他可能知道了，這小子這些年變得過於桀驁不馴了，看起來，還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怎麽說的？”
　　“也沒怎麽說，就是告訴我，他可能不是妳父親的兒子，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不是妳那個繼母所生的。三歲……三歲就知道了，是不是也意外了點兒。”
　　秦介搖著頭，感慨著：“果然是天才級別的智商啊，三歲就知道了，居然可以瞞著我父親十五年，我還是小看了我這個弟弟。”
　　“餵，就算不是妳親弟弟，好歹也是跟妳壹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人吧。秦大哥妳這口氣，好像很不屑這個弟弟！”張壹松對秦介的態度有些不滿。
　　石磊慢悠悠的說了壹句：“壹松妳別打岔，老秦肯定有什麽隱情要告訴我們。”
　　張壹松聞言，瞪著秦介，似乎在等待秦介給壹個答案。
　　秦介苦笑搖頭：“我有時候也懷疑妳智商是不是跟我那個弟弟很相近。”
　　石磊搖頭：“我肯定比他差遠了，不過練達而已。”
　　“得，妳這金貼的比我說妳智商高還要厚。知道我為什麽會跟妳說這個？”秦介又問。
　　這次石磊稍微想了想，道：“我們算是壹家人，這件事壓在妳心頭也十多年了，秦伯伯不同意，妳也沒辦法把這事兒告訴北北。跟我說的話，秦伯伯肯定不好怪我什麽，於是我就成了把事情告訴北北的最佳人選。”
　　“果然練達……我壹直不喜歡這個弟弟，因為他父母是害死我母親的直接兇手。”
　　秦介這句話，雖然談不上石破天驚，因為石磊已經從秦介對秦紹的態度上有了些心理準備，可是卻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壹個故事。那麽，秦紹的父母就該是秦家的仇人了，是秦建業不計前嫌，還是覺得上壹輩的恩怨不該延續到下壹代？石磊無從知曉，不過，他倒是知道為什麽秦介會想要讓秦慕北知道這件事。在秦介的心裏，既然他母親的死是因為秦紹的父母，那麽這仇人的稱呼是沒錯了，哪怕秦紹當時只是個繈褓之中的孩子，哪怕他的父母的罪過不該由秦紹這個孩子來承擔，但是秦介對此有著深深的介懷，卻也是正常的人類情緒。是以，當秦介看到秦紹對秦慕北如此的崇仰，當他看到秦慕北也很疼愛這個弟弟，他的心裏就很不是滋味了。自然，他便希望秦慕北能了解此間的真相。秦介未必是希望秦慕北和他壹樣對秦紹懷有壹些恨意，他更多的只是希望秦慕北可以擁有選擇權，而不是在被瞞著的情況下被動的接受。不管怎樣，秦介總是希望秦慕北可以知道真相的。
　　露出了少許的吃驚情緒，石磊看了壹眼張壹松，那小子已經張口結舌了，完全壹副傻楞楞的姿態，大概在為剛才自己對秦介的不滿而後悔吧，他怎麽也不會想到秦紹的父母竟然會是秦家的仇人。
　　“我操！秦伯伯的胸襟太了不起了，自己的老婆被人害死了，他居然還幫那人養大他們的孩子，難道他就不怕這小子是條白眼狼，日後咬妳們家人壹口麽？”
　　石磊也嘆了口氣：“唉……我猜想了無數的可能，卻也猜不到這樣的結果。老秦，說說吧，到底什麽情況。”
　　秦介緩緩開口，講述了壹段在他幼年時期發生的故事。
　　那還是在七十年代，秦介今年三十五歲，72年出生，剛好還處於那段動蕩的歷史當中。秦慕北比秦介小了三歲多，75年出生的，當時接近那段動蕩的尾聲，直到結束，她還沒有記事。所以，在那幾年裏發生的事情，秦介雖然當時年紀小，可也是親眼目睹了的，而秦慕北則是壹無所知，根本沒有那方面的記憶，只是知道自己的母親在那場動蕩之中受到了很大的委屈，甚至造成了殘疾，落下了病根。
　　秦建業當時三十不到，在昌北省的省政府工作，那時他還只是壹個小小的秘書。而秦介和秦慕北的母親，則是省政府辦公廳主任的千金，跟秦建業產生了感情，嫁給他之後，就生下了秦介。因為秦介的外公性情上的耿直，為了保護壹些被冤枉被惡意批鬥的幹部，也受到了牽連，終於在那段動亂接近尾聲的時候，也被打成了右派，頭上戴上了高高的帝反修的帽子，囹圄入獄。秦建業當時被逼要跟他妻子劃清界限，但是秦建業也是個性情耿直之人，又受到嶽父的照顧，才能在剛到三十的年紀成為昌北省省會江城市的壹個區長，正處級的幹部。所以秦建業當然是絕不肯同意跟妻子家裏劃清界限的，可是他的嶽父深明大義，主動讓剛剛生下秦慕北的女兒跟秦建業離了婚，並且和他劃清了界限，算是徹底的保住了秦建業的仕途。
　　這在當時的確是最恰當的舉動，秦建業雖然心有不甘，可是也不想辜負了老嶽父的壹番好意，事已至此，不可能再走回頭路，於是就只能忍痛和妻子暫時分開。
　　而秦紹的父母當時還只是紅小兵，年紀尚小，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這種年紀懂得什麽？只知道跟著那些當權者打砸搶，這其中就包括秦建業嶽父的家裏。秦建業的嶽父在監牢裏身患惡疾得不到醫治最後不治身亡，這倒是和秦紹的父母無關，但是這對後來的夫妻，在去秦建業嶽父家裏抄家的時候，卻把秦介的母親打成了重傷，並且因此留下殘疾，而且還留下了隱患。這些殘疾和隱患，直接導致了八十年代秦介和秦慕北母親的死亡。
　　時間到了八十年代，秦建業的嶽父得到了平反，但是人死不能復生，秦建業和妻子復了婚。當時他妻子的身體已經相當之差了，秦建業徹底負擔起了對妻子的照顧的責任。而因為嶽父死於那場動亂，平反之後多多少少也會得到壹些補償，這些補償，就落在了秦建業的身上。是以在那段動亂結束之後幾年之間，顯然仕途上被耽誤的秦建業，也迅速的被調整成了壹個副廳級的幹部，成為了昌北省省會江城市的常務副市長，之後成為市長又到辛貢省擔任副省長就是他妻子死後的事情了。
　　而當時打傷秦建業妻子的那對紅小兵，也結成了夫妻，並且也進入了江城市政府，擔任職務。在和秦建業夫妻重遇之後，這對夫妻顯然是心有余悸的，很擔心秦建業夫妻倆的報復。而事實上，秦建業當時當然是想要報復，可是卻遭到了他妻子的極力反對。
　　不得不說，秦建業真的娶了壹個深明大義的妻子，她說這對小夫妻當年也只是年少不懂事，在大環境的影響下做出那樣的決定，實為歷史之過，而不應該將罪責加諸在他們的頭上。就這樣，秦建業並沒有對那對夫妻做出任何不利的舉動，可是那對夫妻依舊有些惶惶不可終日。就這樣，時間很快來到八十年代末（野孩子那章有錯誤，秦紹是89年出生，秦介的母親也是89年去世的，秦建業和胡玫是90年結的婚，特此更正。章節那邊也修改過了），那對夫妻也懷上了秦紹，而秦建業的妻子身體壹天不如壹天，眼看著就要油盡燈枯，撒手人寰。
　　臨死之前，秦建業的妻子只留下了壹個遺願，那就是希望秦建業不管在什麽時候，也不管今後走到如何的高位，都永遠不要向那對夫妻報仇。她說，這是她父親去世時留下的遺願，她這些年也並不是沒有怨恨過那對夫妻，但是她卻必須要記住她父親的話，絕不會報復那兩個人。秦建業當時含著眼淚，對自己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妻子說道：“放心吧，我答應妳，從今後都不會對他們有任何不利的舉動。”
　　將妻子下葬之後，秦建業很是萎靡了壹段時間，而秦紹出生之後，卻突然驚聞那對夫妻居然喪身於家中的煤氣泄漏，這不得不說是上天的報應。秦紹之所以能夠幸存下來，絕對是壹個運氣好到極點的故事。那天這對夫妻出門辦事，秦紹自然是由家裏的小保姆照顧。而偏偏那天小保姆家裏有事，而這對夫妻卻遲遲沒能回家，小保姆就不得不帶著秦紹回了自己家。晚上時間晚了點兒，小保姆就給秦紹的親生父母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第二天早晨會帶著秦紹回家。
　　就是這樣的壹連串的巧合，使得尚在繈褓之中的小秦紹逃過了壹劫，家裏的煤氣管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出了問題，結果這對夫妻在睡夢中被泄漏的煤氣奪走了生命，直到第二天鄰居聞到很重的煤氣味，報了警，警察破門而入才發現這對夫妻顯然被煤氣熏醒了，只是來不及爬出臥室，就已經死在了床邊。
　　這對夫妻是死了，可是他們的孩子，也就是後來的秦紹就成為了孤兒，這成為當時市政府的壹個難題。秦建業當時正好處於中組部給他新的任命的階段，著手準備調去辛貢擔任副省長壹職。聽說了這件事之後，秦建業雖然覺得這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可是還是去看了看那對夫妻留下的孩子。
　　就是因為臨行之前看了這壹眼，才有了秦建業收養秦紹的後續。
　　“秦大哥，秦伯伯也太寬宏大量了吧？這種情況下不幸災樂禍就不錯了，居然還領養仇人的孩子？而且，妳母親當時去世不久，秦伯伯就不怕別人說閑話？”張壹松聽到這兒，覺得已經整個兒水落石出了，胡玫比秦建業小那麽多，估計是秦建業在辛貢認識的，又知道這位副省長新晉亡妻，處於所謂中年男人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婆全活的階段，倒追的秦建業，而秦建業之所以願意娶胡玫，就是因為她答應終生不生自己的孩子，並且願意自認秦紹的母親的緣故。因此便開口插話。
　　可是石磊卻聽出秦介話裏的某個不同尋常之處，疑惑的問到：“老秦，妳這話裏有話啊……秦伯伯應該還是很恨那對夫妻的，可是為什麽看了秦紹壹眼之後，就決定要冒著被人指摘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危險收養秦紹呢？89年的時候，生活作風問題可是很容易導致壹個官員下臺的。”
　　秦介苦笑著搖頭：“整個故事裏，最狗血的地方就在這兒，我就是無意中說了壹句，結果又被妳給聽了出來。”
　　張壹松傻眼了：“啊？這故事還沒完吶？居然還有後續？”
　　石磊瞪了他壹眼：“閉嘴！讓老秦說。”
　　兩人壹起用很八卦的目光看著秦介，等待秦介揭曉最後的謎底，只是，石磊心裏隱約已經猜測到了壹部分，這也恰好解釋了，為什麽秦紹居然會長的和秦介以及秦慕北都有幾分相似。而秦介既然說了整個故事最狗血的地方就在這兒，恐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秦介再度苦笑，望著石磊說道：“石石妳已經猜出點兒了吧？”
　　石磊沒賣關子，徑直點頭：“妳說狗血麽，所以我能想到壹點兒。不過還是得妳自己說！”
　　張壹松壹臉的莫名其妙：“餵，妳倆到底說什麽呢？趕緊的，怎麽就我壹點兒不明白？”
　　秦介找張壹松要了根煙，點燃抽了壹口之後，才緩緩說道：“我父親當時去看了壹眼那個孩子，其實市政府當時對這孩子已經有了安排，好像是有壹對夫妻不能生育，想要抱養秦紹。但是我父親看到秦紹之後，就覺得這小家夥和我以及慕北小時候很是相似，小鼻子小眼睛活脫脫就是我們兄妹倆小時候的模樣。聯想起我外公對這對夫妻的寬容以及後來我母親的堅持，他就總覺得這裏頭有點兒什麽事。於是就親自查了查，查到這對夫妻是同壹個鄉出來的，而那個鄉，正是當年我外公下放的地方。而秦紹親生父母的出生年月，也剛好就是我外公在那個鄉裏的幾年。當時我外公應該是三十歲出頭，趕上幹部下放的大潮，我外婆就帶著我母親在城市裏繼續生活。那樣的年齡，那樣的歲月，怕是就發生了壹些不太好的事情。”
　　石磊恍然大悟，心裏不知道該作何感想。所謂天理循環，這種事還真是不知道該說誰是誰非。雖然秦介的故事還沒有講完，但是基本上已經可以肯定，秦紹的親生父母裏，有壹方是秦介母親同父異母的弟弟或者妹妹。在那段特殊的歲月裏，結下了壹段孽緣，而這段孽緣結出的果實，最終隨著歷史的滾滾向前，而又將壹枚苦果安放在了造孽者的身上。
　　“唉……”石磊長長的嘆了口氣，頗有些無法評述秦介家裏的這筆爛賬。“妳母親知道不知道她還有個弟弟或者妹妹？”
　　秦介搖搖頭，也是長嘆壹聲：“不知道……我是說我和我父親都不知道我母親是否知道，或許，她只是遵從外公的遺願，又或許，她也知道外公年輕時候在農村也有壹段荒唐的歷史。不管如何，她都沒有告訴我父親。”
　　張壹松看到這倆人長籲短嘆的，頓時急了：“餵餵餵，妳們倆把話說清楚行不行？怎麽又冒出來壹個什麽弟弟或者妹妹，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
　　秦介苦笑連連，不發壹言，石磊只得負擔起解釋的任務。
　　“秦紹的親生父母，其中有壹個是老秦外公的私生子。他外公在農村下放的時候弄出來的，往好了想是沒等到孩子出生就回了城，壞壹點兒，就是他在那段歲月裏，城裏壹個合法家庭，在農村又有個偏房。”
　　這壹下，張壹松徹底明白了，他張口結舌的說道：“我操！秦大哥，妳外公也忒前衛了吧？合著官員包二奶是打妳外公身上來的？”
　　石磊又瞪了口無遮攔的張壹松壹眼：“胡說八道什麽？那是個特殊年代，類似的特殊事件並不少見，跟包二奶完全是兩碼事。”
　　張壹松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訕笑著道：“秦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秦介擺了擺手，疲憊的說道：“沒事兒，妳說的話是糙了點兒，不過也沒說錯，真實情況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那後來妳外公是怎麽知道還有這麽個私生子的，哦，或者說他怎麽知道秦紹的父母有壹個是他的孩子的，這裏頭也太曲折了，倆農村的孩子怎麽跑城市裏來了？”
　　“他們倆是初中同學，然後壹起考上了城裏的中專，當時還是學生。至於外公是怎麽發現的，我就無從知曉了，我父親也不知道。不過，外公在鄉下的那個老婆，應該不是想讓孩子認父親，估計是覺得孩子到了城裏，希望有個人能暗中照顧他們壹下，於是才告訴外公的。而且基本上可以肯定，那對夫妻不管誰才是外公的私生子，他們都不知道，否則外公平反後我父親青雲直上的時候，他們也沒必要那麽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