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十六章【石磊的愧疚】

　　“他說什麽？”石磊不得不問，其實他很痛恨邊捍衛這種習慣，每每說到關鍵時刻，就喜歡頓壹頓賣個關子，非得石磊開口問，他才會繼續說。
　　“石為先這些天沒動靜，不過我看他是心裏有另壹套東西。等明天常委會上看，如果他提出來的方案的確是想為潤揚做事，為老百姓做事，我會支持他。如果他也跟寧報斌是壹丘之貉，目的只是放在爭權奪勢上，我這把年紀了，也不想多管閑事。”說罷，邊捍衛補充了壹句：“這基本上是他的原話，妳可見這個老東西，有多麽的不知道上下級的概念。”
　　石磊哈哈壹笑，且不說聽得出來方大同指名道姓市長和常務副市長，光是他跟邊捍衛說話的時候那種態度，石磊都能想得出來。
　　“聽聞方副書記是個老眼昏花恨不得壹天睡三十六個小時的人，他既然說了會開口，那就很不容易了。”
　　“妳倒是肯定他壹定會開口？”
　　石磊翻個白眼：“那是我爹好不好？難道我還能不知道石為先同誌會提出什麽樣子的方案？雖然他這些天電話裏沒跟我提過，但是我敢打賭，只要方大同按照他所說的會開口，我老爹手裏就有四票了。”
　　邊捍衛笑了，石磊偶爾會跟他犯渾，不過都看得出來，拿捏很好，這種犯渾不會惹人不滿，反倒會讓人滿心歡愉，就好像是壹個晚輩跟長輩撒嬌。
　　“不止四票，方大同如果開口，市委秘書長陳六民壹定會跟進。潤揚那攤子，大家都以為陳六民是偉順壹派的，但是偉順跟我說過，其實陳六民是跟方大同走得最近的，前幾年陳六民之所以會支持偉順，恐怕也是方大同看在我的面子上，暗示陳六民做的。他自己繼續裝糊塗是為了避免矯枉過正。”
　　石磊這才放下心來，潤揚市委常委壹共十壹人，石為先這就等於拿到五票了。雖然還沒過半，可是勢力這東西，不是簡簡單單加法那麽簡單。尤其是方大同這個幾乎從不開口的紀委書記居然也站了隊，同時再影響到陳六民，剩下的常委，除非是預備把自己綁在趙以達或者寧報斌那條船上，否則都要好好掂量掂量。不指望他們變節，但是棄個權應該不難。有五票在手，石為先幾乎已經勝券在握了，除非趙以達打算在石為先剛上臺的時候，就徹底的跟他站到對立面上去，行使大班長的壹票否決。
　　不過邊捍衛提到周偉順，石磊心裏略微有些過意不去。邊捍衛不知道他那天跟周偉順到底談過壹些什麽，但是石磊還真不是去勸周偉順主動交待尋求從輕發落的，石磊只是告訴了他壹個無比嚴酷的事實。石磊從來沒想過讓周偉順在堪比三星級賓館的牢房裏活到生命的終結，那也太便宜他了，這壹世之所以沒有釀成大禍是因為石磊的重生，但是在石磊經歷過的那壹世，周偉順又何止是害死了石為先那麽簡單？光憑這壹點，石磊就不可能給周偉順善終的機會。
　　想來，周偉順在牢裏，應該很快就會做出最後的那件事了吧。——石磊眉眼有些低垂，對於眼前這位老者，他是有著幾分虧欠的。邊捍衛壹直都希望自己的這個學生能夠超過自己，在周偉順出事之後，他也希望可以盡量減輕周偉順的責罰。可是他卻永遠都不會知道，石磊是給了周偉順壹條死路。
　　“壹定要找個機會回報邊捍衛。”石磊數度在心裏如此對自己說。
　　邊捍衛談興頗濃，家裏的保姆喊他們吃飯，老爺子壹邊吃壹邊跟石磊繼續聊著碧波建築究竟應該如何處置的事情。
　　不得不說石磊跟石為先是親生父子，思路如出壹轍，他先對趙以達和寧報斌的方案進行了壹番剖析，說明其危害性。然後在邊捍衛的追問下，又臨時琢磨了壹套方案，此刻他和邊捍衛當然不知道，石磊這套解決方案跟石為先的幾乎如出壹轍，細節上雖然有些差異，但是整體思路完全重合。
　　邊捍衛其實很想問問石磊有沒有想過自己接下碧波建築來做，在他這種級別的官員眼中，地方官員直系親屬不得在其任地經商的規定並不是金科玉律，至少他有辦法讓石磊可以名正言順的回到潤揚接手碧波建築，政策上的事情始終不是壹成不變的。但是轉而壹想，石磊今後經商的方向究竟如何他尚且不知，並且吃掉碧波建築雖然未必要壹開始就出全資，但是至少也需要兩三千萬的啟動資金，石磊恐怕就算想做現在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按照妳這套方案，妳有沒有什麽可以推薦的企業能夠接手的？”
　　石磊稍楞，誤會了邊捍衛的意思，想當然的順水推舟：“如果讓風氏企業來做，我覺得不會有什麽問題。碧波建築是個本地成長起來的企業，風家在潤揚也壹直都有生意來往，場面上應該關系都熟。而且風家為人在商人裏算是很厚道的了，至少那些職工以及農民工的安置工作不會有什麽問題。資金上他們也富裕。”
　　邊捍衛有些不悅，似乎不喜歡石磊這種迎合的手段，擺擺手說：“老風的公司裏沒有做建築這行的經驗，妳不要以為我問這個就是想替老風搞什麽小動作，就算我要搞動作，問妳有個什麽用處？妳老老實實的說，心裏有沒有真正合適的人選？”
　　石磊想了想，還真是想起了壹個人，石磊在潤揚的時候跟那人打過交道，是個基本已經洗白了的黑道人物。其實說黑道也有些擡舉他，只不過是個年輕時在涉黑的方面討飯吃的角色罷了，因為有幾個過命交情的朋友，在潤揚也算是壹號人物，擱在江東省都不成氣候。
　　現在搞著個娛樂城，錢是沒少掙，但是始終都是小打小鬧的玩意兒，而且多多少少還有些走法律邊緣鉆政策空子的意思。有這樣的機會給他徹底離開那種生活，想來他應該會挺願意的吧？
　　“潤揚有個人，叫做金大順……”石磊把自己對於金大順的了解，跟邊捍衛介紹了壹遍，也都是聽張壹松說的，屬於復制粘貼類型。
　　“這樣的壹個人，背景有問題吧！而且建築這種事，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邊捍衛顯得很凝重。
　　“金大順早幾年做過包工頭，野路子出身，但是這些方面的門竅還是基本沒問題。他現在手裏的產業的確也不是完全可以走在陽光底下的，但是此人頗講義氣，早些年跟著他混過的幾個小地痞，如今也都在他的娛樂城裏負責壹些事務，除了偶爾齜牙咧嘴的嚇唬嚇唬那些想搗亂的小混混，壹直都是老老實實做生意。並且他背景復雜點兒不假，當初做包工頭的時候，大家都存在拖欠民工工資的情況，他這方面口碑很是不錯，到現在建築工地上如果出現薪資糾紛，那些民工還會提起金大順，豎著大拇指說金哥從來不欠我們工資，哪怕老板沒給錢，他也會給咱們墊上。這些情況還需要核實，如果真是如此，碧波建築交給他，至少他不會虧待了那些幹活的人。”
　　邊捍衛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個出路，目前碧波建築最大的問題的確也就是那共計兩千多直接或者間接依靠它活著的老百姓。妳有時間就試著跟那個金大順接觸接觸，既然他講義氣，也曉得對張同訓感恩，有張同訓看著應該不會出什麽亂子。妳覺得有把握的話，跟我說壹說，我看看給下邊打個招呼。”
　　邊捍衛的壹個招呼，份量有多重，石磊無比清楚。他現在已經是省裏的三把手，來年還很可能再往上走壹走，徹底成為壹方大員。邊捍衛壹個招呼下去，恐怕所有的阻礙都會灰飛煙滅。
　　“邊伯伯，您這不是想幫我吧？”石磊多少有點兒忐忑，心裏還有幾分對於邊捍衛的愧疚呢，這下邊捍衛去打招呼，幫石為先清理了障礙不談，金大順能拿下碧波建築，也壹定會對石家感激不盡。石磊這邊還得跟他先接觸，到時候以金大順蛇有蛇道的壹打聽，還能不知道這裏頭石磊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邊捍衛慈祥的笑了笑，拍拍石磊的肩膀：“別多心，妳父親是空降幹部，省裏把他放在潤揚這個火盆上烤，總也要在壹些方面給予他部分支持，培養壹個幹部不容易，我們總不能擔上壹個把幹部往火坑裏推的惡名。讓妳去找金大順摸摸底，有我私人想給妳個方便的考慮，妳既然選擇經商，我不想攔著妳，經濟建設是未來國家的重點，經濟強才能真正立足世界。妳的公司剛起步，雖然跟老風家裏合作會有不少方便，但是總有不方便的時候。給妳個機會拉攏個人，萬壹妳需要的時候也能用得上。這個金大順出身草莽，仗義每多屠狗輩麽，能讓他念妳壹個好，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有作用。但是大方向還是省裏要扶妳父親壹把，妳明白就好。”
　　石磊感激在心，再不多說什麽，只是覺得重生之後的這壹世，自己的運氣也有些無敵。懵懵懂懂的就遇到了省級大員，而且老爺子還對自己百般呵護。可是石磊在周偉順的事情上，卻瞞著邊捍衛，少不得幾天之後還得讓老頭子傷心壹下，搞得石磊壹時間有些猶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