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各種喜聞樂見】

　　對於石磊這通怒火，邊扞衛略有些怒其不爭的蹙緊雙眉，冷笑了壹聲：“婦人之仁！”
　　石磊毫不示弱：“邊伯伯是想告訴我，既然我已經提前知道了妳們的部署，那麽我完全可以預先提醒金大順，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從容的撤出碧波建築，至少，等到趙以達和吳向陽聯手收了他的碧波建築的時候，他不敢說毫發無傷，至少可以全身而退。那少許的損失或許算不得什麽損失，又或者幹脆我掏出點兒微不足道的資金就可以補償給他，對麽？”
　　邊扞衛冷哼了壹聲，心裏也微微有些詫異，他原以為石磊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根本沒想到這壹點。事實上，他和楊明在商量這個部署的時候，也替金大順做出過考慮，又或者，並不是考慮到金大順，而是考慮石為先和石磊這對父子的情緒。從壹開始，楊明和邊扞衛就都知道，無論是石磊，還是他的父親石為先，都不可能為了自己的升遷而放棄壹個曾經在某種程度上對他們有過全力支持的人。於是，才有了今天邊扞衛跟石磊的談話，他的目的也不過是將這件事提早告訴石磊，好讓石磊有充分的布局時間，等到吳向陽上任之後跟趙以達聯手找碧波建築的麻煩的時候，碧波建築完全可以只剩下壹個空架子。否則，壹個官場上的決定，並且是對石磊和石為先相當有益的決定，為什麽會提前跑來通知石磊呢？
　　石磊看到邊扞衛的冷哼，知道這是邊扞衛默認了自己的話，又繼續說道：“金大順從勞改農場刑滿釋放之後，他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相與從前的那個金大順做壹個告別。可是，壹個沒有社會地位沒有知識學歷的刑滿釋放人員，他想要過上壹個平安喜樂的日子，又能如何呢？於是只能是和從前的生活藕斷絲連，娛樂城就是金大順的方式。這些年來，金大順壹直都在尋找壹切可能的機會，希望自己成為壹個或許不用太成功的商人，壹個正經商人。我和我父親給了他壹個希望，現在，難道您認為我應該親手再打破他的這個希望麽？而我和金大順接觸到現在，我越發明白，他其實哪裏是為了自己漂白，他是為了他的妻子和兒女。當壹個當爹的再與黑道毫無關聯了，兒女才能真正過上安心的生活。為此，金大順可以放棄他日進鬥金的娛樂城，跑來幹這個他其實算不得多熟悉的建築行業。現在您讓我跑去跟他說，金大順，妳放棄吧，妳就是個涉黑人員……您覺得這樣對麽？”
　　邊扞衛呆了半晌，喟然壹聲長嘆，確實，他只是考慮了經濟上的損失，而並沒有考慮到壹個人的心。金大順已經足夠有錢了，至少他的錢讓他輕輕松松過完這輩子，甚至於他的兒女都可以過上地主家少爺小姐的生活，但是，他身上始終背著壹個涉黑人員的記號。只要還在中國這片土地上，他就摘不掉，並且，他無法獲得機會離開這片土地。這個記號，還會伴隨他的兒女終生。
　　“邊伯伯，您自己考慮壹下吧，我知道您和楊明書記這都是為了我和我父親好……或者說，是為了大家好。我也知道等我父親到了辛貢之後，妳們壹定還有其他的安排，絕不僅僅是把他扔到那兒就不管了。哦，對了，秦介的父親秦建業省長，似乎原先就是從廬陵走出去的吧？想必辛貢省他也……我明白您和楊明書記的安排了。不過，知子莫若父，我敢打賭，如果您和楊明書記跟我父親商量這件事的時候，他壹定會提出跟我相同的問題，那就是金大順和碧波建築的安置問題。您和楊明書記想讓誰當市長，或者說這個體制需要誰來坐在那個位置上，我都沒有權力也不應該幹預，但是同樣，誰要是想不公平的對待我的壹位朋友，我也是不介意年少輕狂壹次的。反正連老書記家我都敢砸，不是麽？”
　　石磊站起身來，朝著院門毫不猶豫的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個身沖著邊扞衛深深的鞠了壹躬：“對不起，邊伯伯，我不該用這種態度對您說話，無論如何您也是為了我家裏好。只不過，人總還是要有些堅持的，對不起了。”
　　這次說完，石磊再不停留，拉開院門走了出去。門外，是面色平靜的梅清，他看到石磊出來，走過去幫他拉開了車門。石磊上車的時候，梅清重重的拍了拍石磊的肩膀。很顯然，他隱約聽到了石磊和邊扞衛之間發生的部分爭執。
　　其實石磊目前公司的規模已經很龐大了，包括兩家工廠的工人，以及盛世傳播這邊的營銷人員，總數已經逼近壹千，保安部是早已搭建完畢。只是石磊說讓梅清去保安部做個經理的時候，梅清卻笑著拒絕了。或許是蔣伯生老爺子的囑咐，又或者真如他所言跟著石磊當個司機也挺好的，是以他還是給石磊當著私人司機。不過現在，倒是越來越有助理的派頭了。
　　車子緩緩發動，轉眼離開，邊扞衛的院門再次被打開。頭發花白的邊扞衛站在門裏，目送著石磊的車子消失在拐角。他搖頭笑著罵了壹句：“這個混小子，居然摔門而出……”
　　壹個小時後，石磊坐在九裏村咖啡館裏，他對面坐著的是風渺兒。
　　風渺兒怯生生的開口說：“主人，妳真的沖著邊伯伯拍桌子了？”
　　石磊看到風渺兒的小臉上寫滿驚詫，而且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不由得伸出手輕輕掐了掐風渺兒的面頰：“沖動了，壹時間……唉，邪火上來壓不住啊！”
　　風渺兒歪著頭，嘟著小嘴：“主人妳好無聊哦，上次妳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這個意思。”
　　石磊算是已經徹底習慣了風渺兒張口必是主人，主要也是無可奈何，現在風渺兒已經成為了吳大的大壹新生，完全成為了石磊的學妹，雖然她在整個吳大今年的新生裏，是年紀最小的壹個。但是，憑風渺兒的條件，當她走進吳大的時候，雖然比不上蘇豆豆去年那麽拉風，可是也依舊讓吳大校園裏的男生們為之騷動。只可惜，等到他們發現風渺兒報完名後的第壹件事就是美滋滋的跑到石磊面前，俏生生的喊了壹聲“主人”，這幫男生就幾乎絕望了。當然，更主要的是蘇豆豆立刻摟住了風渺兒，肆意調戲，搞得那幫男生全然崩潰。
　　在這種情況下，石磊除了眼睜睜的看著風渺兒壹聲聲的喊自己主人，似乎也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而至於這句邪火上來壓不住，源自壹個小小的笑話，那是石磊在那壹世遇到的某位紈絝，拉風至極。讀初中的時候，他父親還只是個普通的處級幹部，權力並不大，可是這小子早已色膽包天，在學校以言語上調戲女老師著稱。而且，初二的時候，他得寸進尺，在某次被他年輕貌美的班主任喊到辦公室單獨訓斥的時候，他竟然色膽包天的摟住女班主任欲行不軌。其結果是被那個女老師羞憤的打了壹耳光，而後他竟然振振有詞的說“妳跟班長搞得，為啥跟我搞不得”，差點兒沒把那個班主任氣死。而實際上，女班主任之所以看起來和班長比較親密，是因為她是班長的表姐。後來，那位紈絝說起這事兒的時候，長嘆壹聲說道：“邪火上來壓不住啊！”
　　風渺兒自然是知道這個典故的，反正也是石磊說出來的笑話，是以才有了這麽壹句。
　　對此，石磊也只能報以苦笑，而風渺兒則幹脆調換了位置，坐到石磊身邊來，抱住了石磊的胳膊說：“主人，妳幹嘛搞得這麽復雜，誰當市長誰就當去唄，妳讓邊伯伯和楊明伯伯下個命令，告訴他們絕對不許動碧波建築的歪腦筋不就得了？”
　　石磊微微壹笑，這會兒他已經平靜的多了，再度伸手掐了掐風渺兒的臉蛋：“傻姑娘，市裏跟碧波建築有個五年的合約，到現在還沒過壹年。在合同期限內，碧波建築是要向市裏繳納高額的管理費用的，而市裏隨之付出的，是在政策上對於碧波建築的壹些優待。基本上，這五年所繳納的高額管理費用，已經是壹個碧波建築所值的所有市場價值了。邊伯伯是可以勒令他們不去動碧波建築，可是他們只需要不聞不問，四五年之後，金大順就是要被凈身出戶的，光是碧波建築自己，能掙幾個錢？”
　　風渺兒瞪大了雙眼，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可是主人，妳不要煩了麽，妳看邊伯伯那麽喜歡妳，他壹定會為妳考慮的啊。小水水給妳煮杯咖啡好不好？”
　　被風渺兒搖晃著手臂，而且這妮子時不時的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的用她已然發育的相當不錯的小胸脯在石磊的手臂上蹭來蹭去，搞得石磊雖然不至於心猿意馬，可是卻也頗有些不舒坦。
　　“去吧去吧，濃縮雙倍。”石磊輕輕的從風渺兒的掌心裏，把手臂抽了出來。
　　而幾乎與此同時，還是在邊扞衛家裏的院子中，壹個比邊扞衛年紀略微再大壹點兒的老者聽著邊扞衛的敘述，聽完之後哈哈大笑：“那小子真的沖著妳拍桌子？”
　　邊扞衛恨恨的點頭：“混賬小子，是把他寵的太狠了！”
　　“哈哈哈哈，看來他比我估計的還要義憤不少啊！這孩子，哈哈，倒是俠肝義膽。只希望那個金大順能對的起他的這份心思。”
　　聽到這話，邊扞衛敏銳的擡頭，看著那位老者：“老楊，妳的意思是……？”
　　“以達年紀也不小了麽，而且在正廳的位置上也超過十年了，這個同誌的貢獻還是很大的麽，也該是向上提請讓他到省裏來嘗嘗副部滋味的時候了麽。”這個老者正是江東省壹把手楊明。
　　邊扞衛倏的壹驚：“可是，潤揚壹下子走了個市長，這再走個市委書記，怕是……”
　　“怕什麽？張同訓也該加加擔子了，他好像副廳超過三年了吧？吳向陽老成壹些，張同訓還是軍隊裏那副脾氣，這樣的班子我看有前途！”
　　邊扞衛猶疑了壹下，終於開口說道：“您這是早就已經想好了？”
　　“也不算，只是我的秘書跟妳約時間的時候，聽出妳情緒不太好，告訴了我壹聲，我就知道妳跟石磊那個混小子談的不但不順利，而且恐怕過程會有些激烈。然後我又仔細的權衡了壹下，覺得這倒也未嘗不是壹個好的選擇。趙以達遲早是要到省裏來的，要不是壹直在老書記那邊沒什麽主動權，按理說趙以達也早該進省了，這些年也算是我和老書記的殘余勢力之間的鬥爭耽誤了他。這時候給他點兒補償，也是應當的。今年本就是大動之年，動作大壹點兒就大壹點兒。張同訓其實我也壹直蠻看好的，他這個人略顯沖動了壹些，但是覺悟還是很高的，而且關鍵是心思擺得正，沒有像有些幹部那樣鉆進權力的眼子裏頭去。石為先既然可以是火箭幹部，那麽再多壹個張同訓我看也不是什麽壞事。”
　　邊扞衛不說話了，腦子裏開始仔細的權衡各方面的得失。
　　現如今潤揚其實因為去年周偉順的事情，數度牽連之下，動靜已經不小了。市委書記雖然沒動過，不過市長等於很快就要換了兩任。先是石為先這個排名最靠後的副市長無端的崛起，而後是省裏建設廳派下去壹個副廳接手石為先空出來的位置。張同訓入常本算是計劃內的事情，只是略微提前了半年，倒是不妨礙。寧報斌的調動又是壹個大動作，其代價是錢同益上來做了常務，而嘉熟的那個女市長則又被調去潤揚做了市委常委、副市長……
　　這麽算下來，七七八八的等於把潤揚市的常委格局刷了壹遍。壹下子動了三四個常委，不可謂動作不大了。
　　而現在，壹把手要榮升省裏，二把手調去其他省市，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升任市長，副書記兼組織部長躍升為市委書記……這等於壹下子又要動至少六個人，公安局長還可以讓張同訓暫時兼著，政法委書記他是壹定要讓出來的，壹個入常的名額。而吳向陽任了市委書記之後，組織部又空了出來……
　　頭疼吶……
　　“都是石磊這小子……這小子怎麽就這麽不聽使喚呢！”邊扞衛懊惱的叩了叩桌面。
　　楊明哈哈壹笑：“這個小子要不是還有點兒這些傻氣，怕是妳老邊也不會這麽喜歡他了。所謂有得總需有時，東邊日出才能西邊雨，全天下都是大雨，那就又是壹場天災。”
　　邊扞衛點了點頭：“那就這麽決定吧，事不宜遲，這兩天就跟秦建業還有辛貢省那邊打好關系。等妳去了中組部，恐怕也不方便照應石為先了，壹切就只能拜托老秦了。”
　　“秦建業這個人，比我們會經營，尤其是在勢力方面。所以他既然敢說出這樣的話，讓石為先去辛貢鍛煉，而不是去他現管的昌北，應該是綜合考慮過的。我們不是都認同了他的說法麽？廬陵今年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雖然傷亡極小，可是上方雷霆之怒啊，整套班子怕是都有不小的牽連，這對於石為先這種空降幹部是大利的局面！再有秦建業的部署，下頭隱隱配合石為先的人不會太少，至少秦建業會想盡壹切辦法幫石為先拿到常委會的多數票，就好像我們在潤揚的安排壹樣。辛貢省裏麽，多少還會有些照顧，這要是石為先再應付不了，那也只有等上幾年，把他弄回江東丟到人大去賦閑了。或者徹底發揮他的特長，丟到某個廳去高配到退休。機會始終也要看人自己把握的。”
　　楊明這番話，就算是徹底蓋棺定論了。至此，石為先調去辛貢省的廬陵市擔任市委書記，塵埃落定，而張同訓也因為石磊對著邊扞衛拍了壹通桌子，成為了潤揚的二把手。雖然石磊的重生其實在某種程度上算是耽誤了張同訓的前程，不過福禍相依，東邊不亮西邊亮，原本張同訓也就是在98洪災過後成為辛貢市市長的，現在坐在潤揚市市長的位置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並且，他顯然在省裏獲得了和那壹世不壹樣的助力……
　　這個結果是石磊也沒有預料到的，邊扞衛也不可能再度跟他去談這件事，之前之所以跟他談，就是單純的因為碧波建築的問題。現在，省裏新做出的決定已經不會給碧波建築帶來致命的傷害了，波動肯定有，吳向陽和張同訓在這上邊始終會有些較量，但是，邊扞衛總沒有理由去幫石磊解決所有麻煩不是？想必這點兒曲折，無論是石磊還是金大順，都應該承受得起。
　　而在這整件事裏，最意外的，恐怕就要屬張同訓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坐到市長這個位置上來。而原本，他對自己的前途其實已經有了部分規劃，他大抵認為自己該是先進省廳，而後看看能否入主紀委，這才是正途。可是，命運似乎跟他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幸好，這個玩笑是他喜聞樂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