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 鬥法（下）

　　轟！
　　用法術復原的高臺，沒過多久便遭遇了第二次坍塌，甚至比第壹場還要嚴重，大片大片的石堆被碾碎，化成壹地灰色的粗糙粉末。
　　方元和夏鹿非同時倒飛出去，重重的砸在大坑裏，就像被磁爆步兵楊教授虐待了三天三夜，渾身上下無壹處完好，散發著壹股古怪的焦香。
　　倆人沒多做試探，上來就祭出大招，整座亂石島都被瘋狂的雷光籠罩。約莫打了半炷香時間，最後壹擊同時命中對手。
　　“……”
　　小齋等人都沒動，等了壹會，就見方元踉蹌站起，夏鹿非已經昏迷不醒。
　　“第三場，巴山勝！”
　　宮素然剛宣布完結果，方雲又重新倒地，不可再戰，小齋和雲牙子也趕緊為徒弟療傷。
　　比了三場，各自損失壹個高端戰力和中端戰力，等於又回到起跑線上。顧小飛想了想，讓水蘭芍接上。
　　水蘭芍極為聰慧，正面可以肛，而且也擅使壹些小伎倆。
　　她就像壹個敏捷超高的盜賊，將對方壹點點引入自己的陷阱，最後用壹朵生滿雷齒的蘭花吞掉了對手的壹條胳膊。
　　第四場勝！
　　到了第五場，水蘭芍延續了好運氣，險之又險的再度取勝，形成五打三的局面。
　　神霄派終於有些躁動，壹個始終在旁靜坐，不言不語的年輕人終於睜開眼，下壹秒便到了再次復原的高臺上。
　　“貧道玉陽子，見過道友！”
　　“玉陽子……”
　　水蘭芍瞇起眼睛，這可是道號，強如夏鹿非都沒有壹個道號，可見此人在雲牙子心中的地位。
　　這人雖然名聲不顯，但她已經提起了十二分的註意力，壹邊故意閑扯，壹邊抓緊時間恢復。
　　“妳是哪個徒弟，排行第幾啊？之前怎麽沒聽過？”
　　“貧道排行第七，很少在外走動。”
　　“喲，那妳跟夏鹿非誰厲害？”
　　“……”
　　玉陽子看著她，輕聲道：“道友若是消損過多，我可以等妳調息完畢。”
　　“呃……”
　　水蘭芍反倒不好意思繼續，擺開架勢，“來吧！”
　　“請！”
　　玉陽子依舊不動，顯然在等對方先攻。
　　水蘭芍冷哼壹聲，捏出了壹個極為繁瑣的道訣，指呈劍勢，浩然匹敵，然後雙手合攏，向外壹推。
　　剎時間，對方古井無波的面容被壹道璀璨的光芒照亮，壹道不是紫色，反呈銀色的劍氣從虛空中躍出，狠狠向他劈去。
　　只見他右手擡起，向前推出，隨即虛空壹握。
　　刷！
　　那道劍氣竟如實物壹般，就這麽詭異的停在半空。
　　水蘭芍睜大眼睛，壹臉的難以置信，然後就覺壹股帶有強力束縛性的能量撲來，下壹秒便失去了意識。
　　在旁人看來，此時的場面十分怪異。
　　水蘭芍壹動不動，臉上還帶著震驚的表情，在她前方半空，則是壹道雪亮的劍光，仿佛時間靜止。
　　“這是……符？”
　　顧玙瞅了瞅，那玉陽子用的其實是符法，但使用技巧非常超脫，不僅不用真符，連施法程序都省了。
　　“承讓了！”
　　玉陽子握著的手忽地壹松，劍氣消散，水蘭芍恢復行動，還在壹臉懵逼，都不曉得自己怎麽敗的。
　　“第六場，神霄勝！”
　　巴山四打三，人數占優，但對方的最高戰力已經登場。
　　米蓓抿了抿嘴唇，起身道：“師姐，我們三個先去，盡量消耗對手。妳再上去取勝，剩下的那兩個估計實力也不強，妳肯定能打過的。”
　　“這話說的沒邏輯，萬不可逞強，去吧！”顧小飛道。
　　嗯？
　　米蓓壹楞，怎麽個意思，說我沒邏輯又讓我上？但她也沒多想，出道幾年，難得碰到大場面，早已熱血沸騰，壹躍飛上高臺。
　　她想的明明白白，不給對方機會，以速度為重，結果壹出招，就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玉陽子還是那壹招，右手不急不慢的壹握，壹個身影便憑空出現，卡在半空極為尷尬。
　　“第七場，神霄勝！”
　　緊跟著，是梅壹帛和鐘文晉，也被秒殺。
　　眨眼間，四打三就變成了三打壹。雙方七人強的極強，弱的極弱，當然這是內部比較。
　　盧元清看了壹會，笑道：“江居士，妳那徒兒倒是頗為自信。”
　　“小孩子胡鬧慣了，我也管不得。”小齋應道。
　　“哼！”
　　雲牙子輕哼壹聲，卻也頗有氣度，並未出言譏諷。
　　幾人都看出來，顧小飛不是讓師弟妹當炮灰，既然他們想感受壹下，那就感受好了——這是建立在對自己強大的信心之上。
　　“第十場，開始！”
　　顧小飛提著劍躍上高臺，她是這些人裏唯壹壹個拿劍的。
　　玉陽子看著她緩步走來，瞳孔驟然收縮。
　　她走得很慢，但每壹步，乃至每壹個細微的姿態，都給人壹種奇妙的韻律，並非傳說的肅殺鋒銳，而是廣闊，沈靜，神秘，如那浩瀚星辰。
　　“顧道友，久仰久仰！”他拱了拱手，發自肺腑。
　　“嗯。”
　　她似不願多言，緊跟著就聽壹聲：
　　戕！
　　這聲清吟似從最沈濁的地底升起，懸掛在她腰間的長劍半出鞘，壹抹淡如霧，輕如紗，完全違背了雷法特征的清光壹閃而沒。
　　就像黎明初起，第壹縷至清至純的曙光……
　　而下壹秒，劍光頃刻大盛！
　　當它完整呈現在玉陽子眼中時，只覺周遭驀地充實起來，仿佛壹條明亮的軌跡，照亮了無盡的虛空海域。
　　“噝！”
　　玉陽子的死人臉上終於泛起了波動，雙手連連揮動，不見符箓，卻有數不清的符法呈現。
　　剎時間，比這道劍氣還要耀眼的紫芒升起，壹道，兩道，三道……如果說顧小飛斬出了壹顆流星，他則摘下了整條銀河。
　　轟！轟！轟！
　　鋪天蓋地的雷光傾瀉而出，轉眼覆蓋了整座島嶼。顧玙壹揮手，為眾人遮下禁制，就聽外面砰砰砰亂響，雷光與劍氣相撞，更似千萬噸的炸藥壹起引爆，天搖地動。
　　劍氣很快湮沒在紫色浪潮中，顧小飛站立不動，右手劍對準雷芒，就那麽斜斜壹斬。
　　砰！
　　砰！
　　氣之所聚的雷光，竟被壹柄長劍硬生生斬破，消於無形。她似被狂風暴雨包裹，卻屹然不動，最後竟壹步步逼上前去。
　　玉陽子壓力激增，心下壹狠，終於甩出壹張真符。
　　噗！
　　符箓無火燃燒，紫光大作，溝通天地氣息。眨眼間，急風雷走，亂石哀嚎，海水猛烈的拍打著島嶼邊緣。
　　壹尊十余丈高的“雷神”憑空躍出，猶如茅山派的召神咒壹般，輪廓模糊，五官不清，充斥著摧毀壹切的狂暴力量。
　　“去！”
　　玉陽子毫不留手，指訣牽引，向前壹指。那雷神怒吼壹聲，小山般的身軀就奔著對方撲去。
　　“師姐！”
　　米蓓高聲尖叫，眼睜睜看著壹道人影拔地而起，卻被雷神的大手擒下，死死按在地上，轉瞬被雷光吞沒。
　　轟！
　　轟隆隆！
　　壹陣山崩地裂的巨響過後，短暫歸於平靜。玉陽子絲毫不敢放松，果然，壹具像破玩偶的身影從廢墟中站起，仍然挺的筆直筆直。
　　道袍早已撕碎，渾身血汙，左半邊身子又破又爛，露出白骨的胳膊垂著，顯然失去了行動能力。
　　玉陽子卻愈發嚴肅，感覺對方的氣息發生了變化。
　　廣闊深邃的平和消失不見，轉而是壹股絕強的壓迫感，並且越來越大。
　　島嶼上空，烏雲翻滾，陰暗重重。
　　沒有廣為人知的生死二氣，也沒有赫赫有名的陰陽魚，只在西南天極，似有壹顆星辰驟然大亮，瞬間穿透了層層雲霧。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有星名長庚，金性主殺！
　　五行失序，混亂翻騰，金氣大盛，鋪天蓋地的奔向那個身影。
　　玉陽子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仿佛壹切聲音都被抽走，時間驟然停頓。而下壹秒，他就從心底生出壹股徹骨的寒意。
　　戕！
　　又是壹劍。
　　僅僅是壹劍，便撕裂了這世間造化，抹消了壹切紛亂。五行不再平衡，金雷主導著壹切，舍棄萬物，只為殺伐！
　　沒有人能夠形容這壹劍的恐怖，玉陽子平生第壹次，生出了無比清晰的恐懼感。在徒勞的符法和暴喝中，令人目眩神迷又無堅不摧的雷光，瘋狂迎向那斬來的壹劍。
　　轟！
　　玉陽子就像壹只斷了線的風箏，直直飛了出去。
　　“我要死了！”
　　壹個念頭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裏，甚至沒有任何懷疑。
　　……
　　“巴山勝！”
　　當顧小飛用壹只右手，又連斬兩個菜雞之後，宮素然宣布了最終結果，預示著這場長達二十年的爭鬥畫上了句號。
　　小齋不喜不樂，雲牙子不怒不愁，反而拱了拱手：“恭喜道友得遇良才，假以時日，成就不可限量。”
　　“妳也不差，我很佩服。”
　　小齋頓了下，又冷聲道：“壹場鬧劇罷了！”
　　“……”
　　雲牙子不好說什麽，只能搖頭苦笑，在人間二十年，他的想法也轉變很多。
　　道也好，上帝也好，什麽認知也好，都有壹個共同觀點：萬事萬物都在時刻變化和發展著。
　　為什麽年輕人的思路開闊，容易接受新生事物，因為他們處在壹個活躍的社會環境裏。為什麽老年人古板執拗，不肯改變，壹是無心無力，二也是環境造成。
　　而人修了道，壽命得到了延長，掌握了強橫的力量，又修成了地仙，開辟洞天福地。
　　那地仙還會有變化和發展麽？
　　不壹定。
　　地仙就像人類社會中的老年人，有些固守著自己的洞天福地，時間已經毫無意義，睜眼閉眼便是千百年。
　　有些則喜歡探索冒險，不斷接觸新事物，永遠保持著活躍的心臟。
　　“唉……”
　　雲牙子壹時想的多了，竟生出幾分復雜的情緒，尤其看到宮素然——她跟很多在洞天裏的朋友壹樣。
　　“即日起，兩派再無恩怨，我也該回去復命了，道友有什麽打算？”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妥當後也會返回。”
　　“嗯，那就日後再見。”
　　宮素然並不關心這些，身形壹晃，化作壹道流光遁走。
　　雲牙子跟幾人又聊了片刻，也要動身離開，顧玙忽然出聲攔住，道：“今日有幸觀禮，真可謂鸞翔鳳集，心中歡喜，略備薄禮相贈。”
　　說著，他袖子壹揮，兩柄無鞘寶劍浮現在空中。
　　壹柄呈紫色，壹柄呈枯黃，光華流轉，如雲似霧。正是遊仙派剩下的兩把神劍，壹為雷霆，壹為秋枯。
　　他拿在手裏壹直沒機會送，今天總算逮到了，但又不能光送小師姐，便忍痛將秋枯扔給了玉陽子。
　　“師父？”
　　顧小飛壹臉狐疑，我跟妳很熟嘛？
　　“有些人沒皮沒臉，那就收著吧。”小齋哂道。
　　“哦……那謝過顧真人！”
　　小師姐接過長劍，也沒打量，隨手別在腰間。
　　盧元清MMP啊！咱倆都是嘉賓，妳跟個事兒逼似的巴巴送禮物，我特麽送不送？
　　肯定得送啊！
　　沒辦法，盧道長也忍痛取出兩件法寶，權當結個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