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二章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今兒的天氣很好，陽光充足，樹木也很安靜。
　　這樣的日子，最適合穿壹件淺色的棉外套，讓陽光打遍全身，把骨頭裏的潮濕和陰冷慢慢蒸發出來，只留下暖洋洋的舒坦。
　　此刻，小齋就靠在壹張長椅上，像只剛剛吃飽而慵懶困倦的小橘貓。她背後是壹池幹涸的噴泉，前方是商廈，左右兩邊是地下街——這裏正是購物中心的大廣場。
　　“接著！”
　　隨著壹聲輕喚，從旁邊嗖嗖甩過來兩只紙袋。小齋伸手接住，感覺熱乎乎的有些燙手，卻是壹個蘋果派和壹個紅豆派。
　　顧玙還提著個塑料袋，沒有立刻過來，而是轉身招呼：“嗨，來壹塊吃啊！”
　　“哦，哦……”
　　戳在不遠處盯梢的趙磊異常尷尬，別別扭扭的湊到跟前。倆人坐壹張椅子，他搭著另壹張，悶頭不響的啃著給買的餡餅。
　　“怎麽去那麽久？”
　　小齋咬了口紅豆派，頓時熱氣升騰，那酥軟的脆皮自唇舌間壹過，就留了壹點在嫩紅嫩紅的嘴角。
　　誒，這裏套路就來了！
　　倘若妳正跟女孩子約會，覺得互相都有好感，這便是壹個很典型的試探。妳可以用紙巾——如果妳帶了紙巾，速度又足夠快；或者用手——如果妳的手很好看，指甲裏又沒有黑泥，去幫女孩子擦拭唇角。
　　如果她沒有躲閃，就說明可以進行下壹步動作，比如牽（kai）手（fang）。
　　當然了，這種事分人。顧玙受了辣麽多反套路，看都懶得看，只回道：“店裏人多，壹直排隊來著。”
　　“人多？哦，今天是周日。”
　　小齋見他沒反應，不由撇了撇嘴，自己抹掉殘渣，又轉頭問：“哎，妳今天怎麽不休息？”
　　趙磊吃的正歡，聽了苦逼道：“妳們不休息，我哪敢休息啊？幸好夜班不是我，不然白天晚上的跟著，不出壹個月我就得早夭。”
　　“呵，過幾天我們就走了，妳就能好好睡壹覺了。”顧玙笑道。
　　“那我先謝謝二位了！”
　　趙磊拱了拱手，說的特誠懇。
　　其實他心裏非常復雜，本來是敵對的，還被人家玩密室捆綁，結果分分鐘關系改變。說敵人不是敵人，說朋友不是朋友，反正挺文藝的壹個形容，想不出來……
　　“叮叮咚！”
　　正走神時，電話忽然響了，趙磊神情收斂，接道：“餵，童局！”
　　“嗯嗯，好，我明白……您放心，拜拜！”
　　特簡略的說了幾句，他就掛斷電話，道：“二位，京城的人下來了，我們局長讓我轉達壹聲，今晚在省府招待所設宴，請妳們賞個臉。”
　　“那妳也幫我們回復壹聲，不去！”
　　“好，我壹定……啊？”
　　趙磊壹臉懵逼，問：“妳說不去？”
　　“嗯，妳沒聽錯。他們要想聊聊，就過來找我們，時間地點我們定。”小齋又開始吃蘋果派。
　　“這個，這個……”
　　趙磊汗都下來了，他身在體制內，對官級的威懾力天生敏感。要是局長請他吃頓飯，屁顛屁顛就滾過去了，更別提是京城的那，那，那位！
　　“我們不難為妳，妳就打個電話說壹下，今晚八點，在我們酒店見面。”顧玙倒覺得這人不錯，稍稍安撫。
　　“我，我，妳們稍等！”
　　趙磊壹溜煙跑到遠處，哼哼哈哈的打了好壹會，回來道：“上頭同意了，不過說酒店太雜，在旁邊的茶室見面。”
　　“茶室？”
　　倆人對視壹眼，點頭應允：“可以！”
　　……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分局辦公室內，老童出奇的憤怒，大聲嚷道：“他們以為自己是誰，能達成談判就該感謝國家寬容，還敢提這提那，簡直目無王法！”
　　嘁！
　　穆昆都懶得理他，這位是靠關系進來的，能力也有，但思想太僵化，還是腐爛銅臭的老壹套。
　　很簡單啊，有欽差在此，他自然得表現壹番。
　　在自身絕對安全的情況下，在主子面前指控別人過失，態度激烈，甚至痛哭流涕，恨不得撞柱而死——這叫壹臉忠貞學。
　　他們都在下手邊，正座還有壹人，顯然是剛抵達烏木的那位欽差。這人四十多歲，比穆昆還要小些，戴著黑邊眼鏡，氣質頗為儒雅。
　　“呵呵，老童啊，不要激動。”
　　他的聲音很好聽，笑道：“兩個小朋友很聰明嘛，知道自己不占優勢，就搞壹些小動作，可以理解，也可以配合。既然決定要談，就不用在乎表面形式，籌碼才是關鍵。”
　　“是是，您說的對，我們要有我們的度量。”老童秒換畫風。
　　穆昆可不像他那麽二逼，擔憂道：“您真的不帶人手麽？萬壹出了事，我們可難辭其咎。”
　　“妳都說了，他們本事高強，那我帶多少人也沒用。我總不能帶個裝甲師去吧？”
　　欽差的姿態很從容，安慰道：“放心，都不是笨人，懂得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那，那至少把小武幾個帶上，也好有個照應。”
　　“好吧，妳去安排。”
　　欽差擡腕看了看時間，離八點還早得很，不禁輕嘆：“不瞞妳們說，在京城聽了很多關於他們的事情，我還真些期待……行了，妳們先忙吧，到時間再叫我。”
　　“是！”
　　倆人不敢怠慢，閃身出了門。
　　……
　　夜，八點整。
　　那間茶室就在酒店附近，規模尚可，上下兩層。茶室做的就是高端生意，不可能跟飯店壹樣，吵吵嚷嚷，唾沫橫飛。
　　所以它平日裏就很清靜，若非時常停著車，都看不出有沒有客人。當然在今天，它是真的沒有客人。
　　顧玙和小齋掐著時間，準點邁進了大門，有個穿西裝的家夥已在等候，微微躬身：“二位樓上請！”
　　他們又上到二樓，在另壹個西裝男的指引下，進了某間包廂。裏面是四人茶座，桌上擺著紫砂茶器，旁側的木案上還熏著壹爐香。
　　有個中年男子正坐在首座，行雲流水的擺弄著功夫茶，沏滿三杯，招呼道：“妳們來的剛好，請！”
　　倆人坐下，顧玙沒動茶，而是吸了口氣，贊道：“好香！”
　　“為何是好香？”男人笑問。
　　“清幽淡雅，文華蘊藉，莫非是明代的宣和龍圓？”
　　“早聽說顧先生是制香大家，果然名不虛傳！”
　　所謂宣和，是宋徽宗的年號。龍園勝雪，是宋代的絕世名茶，現已失傳。而宣和龍園，卻是明代的壹位制香師取其義，制出的壹味香品，為茶室專用，可以與茶同泡。
　　那男子見他壹口猜中，也稍感意外，道：“我平時喜好熏香，可惜知音寥寥，妳我年齡雖差，倒能做個香道同趣。”
　　“不敢當，過了今天再說。”
　　顧玙應了聲，這才喝了杯茶，只覺滋味純濃，還帶著天然的蘭花香，亦是茶中上品。
　　“嘖！”
　　小齋也抿了口，卻連連搖頭：“好酸！好酸！”
　　“……”
　　那倆人都微怔，隨即反應過來。
　　男人瞬間就理解了穆昆的心情，掩住壹絲尷尬，正式道：“自我介紹壹下，鄙人王琦，受上方委派，全權負責此事。妳們既然主動提出，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我們也慎重商議過，只希望這次碰面會有個不錯的結果。”
　　“應該的，我們也希望如此。”
　　調子定下，自然進入主題。
　　王琦先笑道：“兩位現在可是大名鼎鼎，從羅壁到湘西，再到烏木，做的事壹件大過壹件，連上方都有驚動。我們壹路追蹤，並無惡意，就是愛惜人才。想必妳們也知道，特異局剛剛成立，以二位的才能，如果能加入進來，我們求之不得。而妳們的待遇，也絕對配得上應有的價值。”
　　“噗！”
　　顧玙都聽樂了，自古招安怎麽都壹個套路？只可惜，他們壓根就沒興趣，當即道：“謝謝您，不過當官這種事，我們還是免了。”
　　“大好青年本該為國家效力，我們也不會虧待妳們，不妨再考慮考慮。”
　　“人各有誌，不能強求。”
　　說了幾輪，始終沒應下。王琦臉色壹直沒變，保持笑呵呵的模樣。人之欲望，無非財色、名望、權力三種，政府都有備案。
　　就比如招安，上頭給的價碼是，只要點頭加入，馬上直調京城，專設新組，位同副局。不可謂不優厚啊，特異局是中央直屬，直接飆到副局是什麽概念？
　　他不可能現在露底，肯定再試探幾番，便道：“那好吧，我也不多講，只是要妳們明白，妳們之前做的事情，可是擾亂了社會穩定。光是在苗寨，就壹下傷了幾十人，如果真依法處置，知道是什麽後果麽？”
　　“哎，法律應該有功有賞吧？”
　　小齋忽然插話，道：“那僵屍可是我們抓的，不然妳們就團滅了。別的先甭提，先把獎勵給我們。”
　　嘿！尿性！
　　王琦對這個女人的印象已經超級深刻，不過也沒動怒。
　　談判麽，百分之八十都在互相扯皮，亮真章只在短短壹瞬。就當他想好措辭，要再次開口時，就聽顧玙道：
　　“那個，王先生……我不知道您是什麽職位，反正這麽說話很別扭，我就開門見山吧。咱們今天碰面，其實就兩方面關系：妳們想要什麽，妳們能拿出來什麽？我們想要什麽，我們能拿出來什麽？只要雙方認為條件均等，就能達成壹致，您覺著對麽？”
　　“呵，沒錯，果然爽快！”
　　王琦把話全吞回肚子裏，身子稍稍前傾，問：“那妳先說說，妳們想要什麽？”
　　“第壹，放了龍秋。”
　　“嗯，繼續。”
　　他不置可否，未做表態。
　　“第二……”
　　顧玙盯著對方，眼眸如墨，笑道：“我要鳳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