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七章 天命之性自然也

　　次日，清晨。
　　白歆文很早就爬起床，像模像樣的打坐壹番，還在外面小院練了套拳。之後，他才顛顛跑上樓，到了客房門口，輕輕敲道：“姐姐，妳起床了麽？”
　　“……”
　　“姐姐，起床了麽？”
　　“姐姐？”
　　裏面無人回應，白歆文感覺不對，直接推門而入，見室內空無壹人，被褥整整齊齊，沒有睡過的痕跡。
　　他楞了楞，連忙叫父親過來，白先生也很古怪，“這是……走了？為什麽要不告而別呢？”
　　父子倆想了許久，確定沒有怠慢的地方，也不覺得有任何矛盾沖突，最後只能歸咎於高人風範，來去如風。
　　不多時，夫人準備好了早飯，壹家三口便圍坐進餐。
　　“爸爸，昨天那人說我修不好功法，妳說是真是假？”白歆文對這句話始終耿耿於懷，忍不住問道。
　　“不像撒謊，而且她撒謊也沒有意義，反正妳年紀還小，先打好基礎也不遲。”
　　“道院和鳳凰山收徒，最小的比我還小，壹步晚步步晚，我今天就要把它讀熟。”白歆文很有自己的主意。
　　“先別說熟讀，妳能看懂那些古文麽？我倒能請個懂行的人來幫忙，可這功法重要，就怕外人泄漏……”
　　“噓！”
　　白先生正說著，忽見兒子比了個手勢，跟著側頭傾聽，“有車過來了，不止壹輛！”
　　壹聽這話，夫妻倆的臉色刷的壹變。
　　這裏是以前的富人區，城市群規劃後，大片大片的區域集中蓋了筒子樓。這是強力政策，誰也搞不得特權。
　　於是很神奇的現象出現了，新區全是窮人百姓，老區全是權貴階層。
　　所以人不可能太多，壹向冷清。壹說有幾輛車同時過來，白先生敏銳的感覺不對，忙道：“妳去避壹避，拿上秘籍！”
　　“好！”
　　白歆文真的不像個小孩子，沒有半點磨嘰，揣好冊子就從後門溜出，繞了幾繞，跑向最後面靠著圍墻的壹棟別墅——也是他家的房產。
　　“轟！”
　　幾乎在他出門的下壹秒，幾輛車停在了樓前，下來十幾個人將別墅圍住。車上沒有標誌，全是民用車。
　　白先生見領頭二人，臉色更加難看。壹個是冀中特異局行動處的處長，壹個是冀中最高權貴的公子。
　　昨日龍秋沒有下死手，他就擔心消息泄漏，忙跟自己的靠山溝通，讓特異局壓下此事。結果隔了壹晚上，對方就大張旗鼓的找上門……
　　“兩位是什麽意思？”
　　“呵呵，妳應該清楚啊。我不想廢話，把東西拿出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好大的膽子！我要給郭老打電話！”白先生還在掙紮。
　　那位公子面露嘲諷，哂道：“妳那靠山倒了，現在我說的算。怪就怪妳沒掃尾幹凈，妳那個叛徒手下和劫道的都招了……可以啊，竟然能找到正統功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以妳的身份，留不住那東西。”
　　“好，好……”
　　白先生竭力拖延，道：“東西不在我這，不信可以自己搜。”
　　“妳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妳我相識壹……”
　　正此時，有手下過來道：“少個人，他兒子不在！”
　　“什麽？”
　　那公子目光壹沈，“追！給我追！”
　　……
　　“呼哧……呼哧……”
　　白歆文在山林中狂奔，內息已不足以支撐劇烈的消耗，只覺肺部愈發難受，喉嚨火辣，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他比他爹還要機敏，根本沒有進屋，馬上翻墻而出，借著身小靈活好藏匿，叫車直接出城。
　　不敢走大路，鉆入山林壹路竄逃，那幫人反應也快，不多時便找到痕跡，正在後面緊緊追趕。
　　“呼哧……呼哧……”
　　白歆文艱難的邁動雙腿，速度越來越慢，風從臉龐吹過，帶起眼角涼颼颼的液體。
　　父母此次兇多吉少，從比下有余的小豪族，壹夜變得家破人亡，小孩子根本撐不住。但他沒選擇，只能拼命的跑。
　　後面的叫喊聲愈發接近，白歆文腳下又壹個趔趄，差點摔倒。他心中絕望，直想放棄，可就在擡起眼的壹瞬間，神采又回來了。
　　前方溪水潺潺，清澈流淌，壹個青衣女子閉目坐在溪邊，似沈思似休息。
　　“姐姐！”
　　嗯？
　　龍秋看著對方踉踉蹌蹌的跑來，頗為疑惑。她昨夜突覺心境不穩，遂不告而別，結果又碰到了。
　　“妳怎麽了？”
　　“我爸爸媽媽都被抓了，後面有人追我，妳能不能救救我？”
　　白歆文語速飛快，表達清晰，繼續道：“妳救救我，我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妳！還有，還有這個，也給妳！”
　　他取出盒子，雙手奉上。
　　“……”
　　龍秋看著盒子，裏面正是讓自己心境不寧的《艮背心法》。
　　她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盯著盒子出神，心中忽有所動，如壹股涓流細細流入，沖散了俗世塵灰，比在梅山認了龍棠，解決那壹票人時還要通徹。
　　人仙之道，別過往，見天地。
　　各有各的過往，各有各的天地。比如顧玙，他的行事風格就是講道理，而且是講自己認為正確的道理。
　　道理是什麽呢？由某個人提出來的想法，被越來越多人的認同，於是便成了道理。
　　這個過程很復雜，也很簡單。顧玙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天下第壹立的規矩，妳就得遵守。
　　有這種心態和境界，他的天地註定在眾生之外。小齋也如此，甚至比他還要極端。所以他們的天地在人間之上，在茫茫太虛，浩瀚宇宙。
　　但龍秋不同，她的心本就在塵世。
　　她要見的天地不是太虛極境，而是人間的冷暖與善惡，以及自己在這人間的存在與明心。所以她會對艮背心法有念想，因為觸動到了自己的另壹面。
　　心也者，人之丹也，煉以復其心之本體，天命之性自然也。始而艮背者，止念以求仁也……
　　“求求妳！求求妳！”
　　白歆文見她無反應，索性跪下磕頭，哪還有半點陰鷙不討喜的壞小孩模樣。
　　“找到了，在這呢！”
　　正此時，後面壹陣大呼小叫，卻是追兵趕了上來，見多了壹個女子，也沒有顧忌，“圍住他們！圍住他們！”
　　“妳們不要過來……”
　　白歆文走投無路，旁邊的人又不肯幫忙，壹步步往溪水裏退，可又沒勇氣硬拼。
　　“……”
　　龍秋看看他，又瞅瞅眾人，流露出壹絲王者帶青銅的味道，然後忽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