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手段

　　烏拉省，三平縣。
　　此地位置偏北，氣溫已經很低了，才十月末，天上就細細碎碎的飄著雪花，預示著又壹個雪季的來臨。
　　下雪這種事，適量為景，過量成災。大概從前年開始，烏拉省的百姓就習慣了白茫茫壹片的冬天，時不時的電路故障，水管凍住，以及重新回到身上的棉襖棉褲。
　　“嘎吱！”
　　上午時分，壹輛出租車從車站駛來，直接開進了縣醫院的大院。車門壹開，下來壹大壹小兩個身影，急慌慌的往住院部跑去。
　　乘電梯上三樓，進到302房，安素素壹下子就撲了過去，“媽，妳沒事吧？”
　　“丫頭回來了……哎喲，別哭別哭！”
　　那個三十多歲，卻顯得越來越憔悴的女人，連忙摟住女兒，笑道：“我沒事，這不好好的麽。”
　　“行了行了，別壓著妳媽！”
　　父親伸手將她抱走，壹把按在椅子上。安素素還在抽抽搭搭，問：“舅舅說的可嚇人了，什麽見最後壹面，我還以為，以為……嗚嗚……”
　　“好啦，前兩天是有點危險，現在穩定了，再住壹段就能出院了。”母親揉著她的頭發，滿臉疼愛。
　　他們兩口子從祖輩就是農民，半輩子都在地裏刨食，孩子生的也晚，快三十了才有這麽個女兒。
　　女人的心臟壹直不太好，隔幾個月就犯病，然後就住院打點滴，周而復始。這次也是來的猛烈，確實有些嚇人。
　　父親在外面陪著舅舅說話，母親則問：“妳在那邊怎麽樣啊？電話裏也說不清楚。”
　　“我挺好的啊，吃得好，睡得好，沒人欺負我。就是規矩嚴，不能隨便下山，平日練功也辛苦。”
　　安素素十分懂事，拿起壹個蘋果開始削皮。短小的手指略顯費勁，不過手卻很穩，壹刀壹刀的非常均勻，果皮不斷。
　　“當初是妳舅舅說好，包吃住，還教本事，我就把妳送去了……唉，其實我們也不懂，聽著還跟軍隊似的？”
　　“嘻嘻，什麽軍隊啊，就是壹座山，好大好大，然後有幾個師父，教我們，教我們……”
　　安素素許久不見家人，自是欣喜激動，壹禿嚕就要給母親講講，可隨即猛然打住。
　　“教妳們什麽？”女人好奇。
　　“呃，我們有規定，不能隨便說的。”
　　“破地方規定還挺多！我沒看出什麽好來，出去幾個月跟咱們還講究上了。”父親進來插口。
　　“嘖，怎麽說話呢？”
　　母親壹手拍著女兒，訓道：“妳眼睛瞎啊？妳看這丫頭比以前白凈多少，頭發也密了，什麽叫沒好？去去去，自己找個地方抽煙去！”
　　她把老公轟走，又安慰道：“沒事，有規定就別說了。我沒什麽大事，不過妳既然回來了，就多呆兩天。”
　　“嗯嗯！”
　　於是乎，安素素就在醫院裏陪著床，享受著思念已久的家庭溫暖。
　　他們家本在小河沿村，如今村裏搞開發，房子土地都征用了。父親拿著補償款，在縣裏找了個住處，也不種地，打打零工什麽的。
　　現在活多，除了懶鬼誰都餓不死，甚至比以前的收入還高，當然物價也在漲。
　　父母有明確的計劃，等第壹批集中小區蓋好，他們有優先安置的政策，就挑壹套房子，以後就在縣裏定居了。
　　小姑娘也很高興，想著回去努力表現，給媽媽掙幾粒治病的丹丸——最重要的就是壹家人就整整齊齊，開開心心嘛！
　　總之呢，壹切都好，沒有異常發生。就這樣過了三四天，安素素見母親確實無事，便提出想返回白城。
　　“這麽快啊，不能再呆幾天麽？”女人舍不得。
　　“我已經耽誤挺久了，回去還得練，練功……”安素素不好意思，含含糊糊的說不清楚。
　　“那妳們也太不仁義了，不讓回家算怎麽回事？”
　　“讓回的！我們第壹年是考察期，壹年後我要是能留下，就有假期了，以後回來就方便了。”
　　“那妳就好好表現，哦，對了……”
　　女人似想到什麽事情，忽從枕頭底下摸出壹個墜子，道：“這是我之前求的平安符，妳隨身戴著。”
　　若是以前，小姑娘就老老實實接了，可現在學了本事，世界觀在壹點點變化，便問道：“媽，妳在哪兒求的啊？廟裏的平安符都是假的，還不如我的拳腳管用呢！”
　　“讓妳戴就戴，好歹是妳媽的心意！”父親有點生氣。
　　“……”
　　小姑娘不敢多嘴了，接過來系在脖子上，又用衣領壹遮。
　　那是壹塊圓形的，好像紅玉佩般的吊墜，下面有小顆小顆的紅色珠串，再下面綴著兩條紅線纓子。
　　玉佩上則刻著兩個字：平安。
　　安素素沒有多想，告別了父母，又跟著舅舅趕往鳳凰山。而這壹來壹回，壹周就過去了。
　　回到山門後，她首先找到老水，“水叔叔……”
　　“叫哥，說過多少次了！”老水特糟心。
　　“可我才七歲啊，妳都快三十了，叫叔叔沒毛病的。”
　　嘖，現在這批小蘿莉只是表面萌，切開都是黑的。
　　老水不想討論這種事，問：“妳媽媽沒事吧？”
　　“心臟的老毛病，住院呢。”
　　“那就好，如果經濟上有什麽困難，盡管跟我們講。妳先去勤務殿把假銷了，然後就可以回宿舍了。”
　　“知道了，謝謝水叔叔！”
　　安素素依言退下，好生忙叨了壹番，才返回梧桐苑。小姐姐們關切詢問，又是壹番熱絡。
　　轉眼到了晚上，小姑娘洗好了澡，爬上床就寢，如往常壹樣，沾枕即睡。
　　同屋六人，都保持著壹種古怪的體位：
　　平躺，雙腿自然伸展，右腳搭在左腳之上。手指交叉，大拇指、小指相對。掌心向下，扶在丹田處。大拇指對神闋（肚臍），小指對恥骨處。
　　雙眼微闔，胸部有節奏的壹起壹伏，似在運轉調氣。
　　這叫養丹椿，盧元清交流過來的淺顯功法，在睡夢中也能溫養行氣。此為白雲觀某任住持，借鑒陳摶老祖的睡功偶得，為基礎行氣法中的上品。
　　夜深人靜，空山無聲。
　　“……”
　　六個妹子睡得正香，誰也沒註意到，安素素脖子上的那塊吊墜，忽然泛起了微微的紅光。
　　“唔……”
　　小姑娘在睡夢中皺了皺眉，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而這種感覺壹閃即逝，她咕噥了下嘴，又沈沈睡去。
　　……
　　民以食為天，這是真理。這個民，包括了所有人在內，自然也包括修士。就拿聚氣丹的丹方來講，其中有：
　　沙荊棘的塊根，吃了可以屏蔽水氣。
　　焉魚的鱗，吃了不會得疫病。
　　枯衰草，吃了可以頭腦清明，防止暈厥迷亂。
　　耳鼠的心臟，可以禦毒……
　　諸如此類。人家西方的煉金材料，都是分析什麽什麽成分，起什麽什麽反應，有什麽什麽變化……咱們就很脫俗了，都是吃了什麽味道，會如何如何。
　　舌尖上的夏國，從古至今壹脈相傳。
　　聚氣丹是薩祖道印中記載的，人仙境才能服用，三十六種材料，顧玙研究了好久，才將它們的性質壹壹理清。
　　就如給吳山煉制器身那般，沒有原材料，只能按屬性收集。
　　大工程啊，只要有壹份材料不對，整爐撲街，順便浪費了另外三十五種。這是件很心塞的事情，顧玙刻意不去想，還能讓自己好受壹點。
　　西北，火洲。
　　這片廣袤的土地被火靈氣暴亂肆虐之後，就始終處於封禁狀態，沿著火洲壹圈，全是軍隊崗哨。
　　四年了，當初七十萬人大遷移的場景，顧玙還歷歷在目，不想今天又故地重遊。
　　“嗤！”
　　壹道金光劃過天際，落在了火洲界內，顧仙人現出身形，擡眼四望。
　　天空似乎加深了厚度，陽光費勁的穿過紅雲，透出沈沈的光亮。周遭滿是淡紅色的霧氣，那是濃郁的火靈氣密度過大，顯露出的有形狀態。
　　這些紅霧有的很重，在某個區域凝聚不散，有的卻很輕，隨風飄漫，乃至消失不見，這是分布不均所致。
　　顧玙感受了壹下溫度和火靈氣的攻擊性，與當初相比，氣息已經非常平穩，沒有絲毫暴亂的跡象。普通人仍有危險，但後天可入。
　　他按照記憶中的方位，擡腳向前方走去，入眼所見皆是赤色茫茫，而在赤地之上，又有許多古怪的依附生物。
　　多以紅色為底，配以其他雜色，蛇蟲鼠蟻，飛鳥走獸，高矮植被，隨處可見，已然形成了完整的生態圈。
　　唯獨缺乏的，便是水，幾乎半點水氣都感受不到。
　　他慢悠悠的觀賞絕地風景，約莫兩三個小時後，壹座橫亙東西，長達百公裏的赤色石山躍出了地平線。
　　從遠處看，猶如老君的火爐降世，以地為基，以山為壁，萬丈紅焰沖天起，灼烤著世間壹切。
　　而在火焰山外圍，約百丈處，火靈氣的濃度驟然提升。
　　顧玙身形壹晃，下壹秒，就出現在山巔，又直奔那座“鎮魔谷”。
　　他此番過來，是搜尋替代材料，但他可沒忘了，這山底下還壓著壹只千年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