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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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壹章 火箭(九)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向良覺得他節度使的名號已經快要到手了。
  在他的馬前,是壹片茂密的樹林。壹條並不算寬闊的道路從樹林旁繞過。
  道路之上,伏屍處處,盡是衣衫襤褸的倭人。壹具具屍骸,從向良身前百步,壹直延伸到拐入森林另壹側的盡頭。
  身著藍色海軍軍服的士兵,提著插上槍刺的火槍,正在屍體之間緩步行走。他們邊走,邊用手中的槍刺挑著伏倒於地的倭人,從中搜檢出還沒有斃命的敵人。軍中的衛生兵跟在他們身後,確認是否有救治的可能。
  空氣中還有濃烈的硝煙味道,四陣排槍,擊碎了倭人的伏擊,也留下了硝煙的殘跡。
  樹林邊緣有幾處正劈啪冒著煙火,不過火焰已經漸漸消了下去,壹縷壹縷的殘煙淡淡的融入天空。森林裏飄散出來瘆人的臭味。那是屍體腐爛的味道,隨著殘煙擴散到空氣中。
  也不知是第幾次擊敗當面的敵人,不過向良還是沒有厭倦勝利後,在高處俯視戰場的習慣——這也是攻入日本之後才養成的習慣。
  半個時辰前,就在大軍前進的時候,前方的這片樹林湧出了壹批敵人,紮著頭發,衣衫襤褸,掌中的倭刀長短不壹。後面跟著大批手持竹槍的村人。
  這壹批倭人埋伏在樹林中,避開了前軍,準確地沖進了中軍隊列,如果向良是不相幹的旁觀者,足可以為他們的行動而擊掌叫好。
  但向良這位主帥,當時驚出了壹身冷汗。他身邊的兩千中軍甚至都沒能來得及擺開陣型,放下火炮,幸好隨行的騎兵指揮最早反應過來,壹次沖擊就打斷了伏兵攻擊的勢頭,由此得到了兩三分鐘的時間,讓步兵得以完成作戰陣型的布置。之後,就跟前面的所有戰鬥壹樣,排槍橫掃壹切。
  在主力覆亡之後,敵人根本是烏合之眾。通常情況下,只要有兩門炮在,隨便壹轟兩下,對方就會崩潰了。即使沒有排開火炮,憑借整齊的槍陣,即使老用兵的將帥,也很難討得了好去。
  不過這壹次的失誤,還是太大了。負責統領斥候、偵查敵蹤的裨將,此刻已經被奪職待問。而向良也派人去質問前軍主將,全軍都在伏兵的眼皮底下走過去,還把中軍主帥給陷了,到底是哪家的將軍?
  向良知道那些斥候早就因為不斷的勝利而疏忽大意了,滿是屍臭的森林,也的確不是那麽討人喜歡——天知道這壹片頭下軍州的遼人領主,往樹林裏面丟了多少屍體。剛才抄截倭人後路,沖進森林的三百將士,出來後壹個個面無人色——但這可不代表向良會體諒差點害了自己的蠢貨。
  也就是勝利,讓他心情好了那麽壹點。
  向良需要勝利,也期待勝利。
  作為外戚,跨過波濤起伏的大海,統兵打下了日本之後,向良不覺得自己日後還有機會領軍上陣。不過這份功勞,足以讓現在已經是節度留後的他順理成章被授予節度使。
  向良靜靜地等待著,他要壹個輝煌的勝利,派去逐敵的都是他手下最為精銳的騎兵。在擋住了最開始的幾分鐘後,向良需要立有功勛的他們繼續前進,將所有敵軍壹網打盡。
  傳令兵帶著捷報回來,最大壹股逃敵被前軍咬住了,沒費太多力氣,就將他們全數殲滅。
  向良輕哼壹聲。
  要是前軍把人給漏了,他就更有理由處置前軍軍帥了。
  可惜對方很聰明,沒給他這個機會。
  “大帥,接下來怎麽辦?”
  向良擡起馬鞭,無視滿地的屍骸,“繼續向前。”
  才離岸不久就遇上敵人,當然還不是回去的時候。
  士兵們集合了起來,遵從向良的命令,繼續向前。
  剛剛結束的戰鬥用時很短,幾輪射擊就獲得勝利,但隊伍中的許多人都在緊張中消耗了大量體力,再次起步時,竟顯得有幾分步履維艱。
  “打起精神來!”向良在馬背上大聲打著吆喝,“到了前面的莊子,就有地方休息了。”
  向良也不想多走路。海戰陸師,那應該是半海半陸,陸路走多了,可就是陸軍了。
  可如今日本的局面,讓向良只能壹步步平推。
  如果倭國朝廷尚在,向良會選擇直接在距離平安京最近處的港口登陸,直接壹刀斬首,然後坐鎮中央,讓手下人分頭出擊,將分散的地方勢力各個擊破。
  現在倭國朝廷被遼人連根刨了,日本三島上,被劃分了大大小小近百個頭下軍州。壹位位遼國貴人本就是自行其是,壹盤散沙,哪裏找壹個斬首的對象來?
  當九州島上的駐軍主力被擊潰之後,要占領日本,最省事的辦法就是沿著海岸壹家家掃過去了。
  “太尉,太尉!”
  壹名騎兵從遠方奔來,亮出了身份之後,被帶到了向良的面前。
  “太尉,出事了!”
  “出什麽事?”向良漫不經意地問道。
  等到傳信士兵的聲音傳入耳中,他的臉色丕變,“傳令三軍,後軍變前軍,前軍變後軍,立刻班師回港。”
  ……
  如同流星劃破天際,幾朵色澤橘紅色的火焰飛臨營地上方。
  遠遠的,向良望著空中的尾焰,仍是恍恍惚惚。
  壹個時辰前,他還意氣風發的站在戰場中,欣喜於壹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可是現在,心情卻像陷入了壹場噩夢。
  轟的幾聲巨響,爆炸聲遠遠傳來。
  還有好幾裏的距離,乘著腥鹹的海風傳到向良處,已經是微不可察。可向良的心臟,猛地大跳了幾下。不安的預感愈發地強烈起來。
  在港口營地,向良留下了足夠的兵力來防護。但現在港口也受到了攻擊中,島上遼人幾乎全滅,那麽多遼人到底是哪裏來的?到底用了什麽方法,讓向良至今還沒回過勁來。
  這是壹場讓人覺得羞恥的慘敗。
  如果不是在突然收到港中戰艦被敵軍火箭攻擊的消息,讓向良下令撤軍,向良將會沿著道路壹路打過去,壹直打到目的地。
  可現在只能放下壹切趕回來了。
  向良放馬疾行,十幾裏路,遇上了好幾次水兵,都是從營地逃出來的。這些飽經訓練甚至折磨的水兵,現在卻倉皇逃竄。
  向良沒有為他們停步,而是繼續前進。
  停泊在港口中的戰艦,遭受到了莫名而來的火箭打擊,他這位主帥哪裏有時間停下來多問壹問?向良聽到這個消息時,幾乎都要瘋掉了,跟隨他行動的戰艦,可是整整壹個分艦隊。如果有了點閃失,他只有辭職謝罪了,至於節度使,那根本都不用幻想了。
  馬蹄聲急急如電,港灣處轟隆隆的巨響,帶著火焰壹刻不歇。
  向良打馬狂奔,海面上的爆炸正壹聲聲地趕在他的馬前。起伏的海面映著火光,仿佛沸騰的油鍋。
  向良拼命沖到門前,港口中營地大門壹側的望樓,早已變成壹支火炬。
  望著遍地狼藉的營地,向良正要說話,卻發現周圍的目光凝定在半空中。
  擡頭看去,海灣的入口處,壹枚火箭以極低的速度飛了過來,帶著長長的焰尾直奔港口中的戰艦而去。
  向良緊抿起嘴,坐在馬背上,死死盯著那枚火箭。火箭悠悠忽忽地轉了過去,最後壹頭紮進了海裏。
  向良神色剛剛壹松,往外看去,卻見又是幾處火箭同時騰空。這幾枚火箭,在海灣入口處射出,徑直奔向碼頭上的戰船。
  向著海灣入口處極目望過去,天與海的交匯之處,停了幾艘小艇。每壹枚火箭,都是從這幾艘船上飛起,而火箭的威力,也在不斷提高。
  尾端的赤紅色焰光,讓向良心驚肉跳。數量多了起來,這壹回就難躲了。
  轟,轟,轟。
  新射的火箭落了下來,壹半落進了大海,但另壹半……
  “青州號!”壹聲尖叫傳自向良的背後。
  向良往碼頭望過去,卻見港中最大的那艘船上火苗騰空而起,不知道是不是火箭中摻了什麽,爆炸之後就濺射出來,火勢轉眼就蔓延到了全船。甚至連挽救的時間都沒有留下。
  “青州號……”
  向良從喉間發出壹聲哀嚎。仿佛垂死的野獸。
  雙目赤紅,眼中盡是痛苦。海軍最強的戰力,就在他的眼前化為壹片火海。
  收攏起來的帆索,在桅桿上燃起了壹條條火鏈,將桅桿壹起點燃。
  船上的士兵終於是放棄了,壹個個從船上跳下海面。
  向良這時想起了什麽,“章參軍呢?”他問著左右。
  宰相家的公子自請從軍,這對哪位主帥來說都是噩夢。幸好宰相知道自家兒子的本事,直接從都堂下令,讓其負責轉運。
  當向良出陣後,就順理成章地把宰相公子留在了安全的營地中。
  誰能想到還會有反擊?都被打得近乎全軍覆沒了的敵人,哪裏來的武器和船只。
  “章參軍呢!?”
  向良到處抓著人來問,得到的回答卻都是搖頭。竟然都沒人盯著那位公子哥兒。
  望著營地核心處的廢墟,還有被火焰吞噬的戰船。
  向良雙腳壹軟,跌坐在地上。已經不是辭職能抵數了,也許,可能,說不定,要自盡謝罪了。
  “這下完了。”他喃喃說。
  ……
  壹艘巡洋艦,壹艘壹級戰列艦——而且是分艦隊旗艦——被擊沈。還有壹艘巡洋艦,三艘貨船,壹艘高速通訊艦,在過火後失去了修補的價值。
  海軍的損失極為慘重,這是百萬貫為級別的損失。即使朝廷想要補救,也不是短時間能夠補救的回來。
  更不用說壹級戰列艦,從材料到設計,都是造船工業最高的成就,竟然沒有損失在海戰中,而是在夜裏被人燒毀。
  這讓人更加充滿遺憾。
  失去了半支分艦隊,日本島上的戰鬥只能暫時告壹段落。剩余的戰艦紛紛離開港口,去追查遼人的夜襲火箭船隊的來路。陸地上,沒有了海軍的支持,就意味著沒有了軍用物資和糧草的供給,即使想要繼續作戰,也不可能成行。何況主帥向良,完全沈浸在自怨自艾之中,根本無力去執行他的使命。
  幾名將校從營帳中出來,就面面相覷。這種變化,不是他們能夠參與,只是想到自己要在日本島上空耗時日,就顯得分外揪心,更不用說宰相家的衙內,在這裏出了意外,到時候,宰相那邊會怎麽看待?想想就覺得沒了前途。
  唯壹值得慶幸的,就是他們找到了火箭的殘骸,可以交人帶回國中,只要能夠被軍器監好好研究,將校們都相信,很快他們手中也能擁有比遼人的火箭數量更多,比遼人的火箭性能更好,比遼人的火箭射程更遠,比遼人的火箭威力更大的火箭。
  但是,在這壹切之前,還先要過上壹關。
  “消息送到京師要多久?”壹名將校問著。
  “看天氣了。”另壹人說,“有可能半個月,有可能要二十天,順風就快壹點,逆風就慢壹點。”
  “我不知道的是該希望快壹點到,還是慢壹點到了。”第三人嘆道。
  “還是早壹些吧。”第壹位軍官道,“早點讓相公知道的,我們也不必壹直提心吊膽了。”
  “萬壹有什麽懲處呢?”第二人擔心地說。
  “還能讓我們為陪葬不成?”第壹人反問,“即使是皇帝,也做不得快意事。何況只是相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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