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雷音

　　許仙大喜過望，“小倩，妳怎麽在這裏？”他對這“倩女幽魂”可是十分的擔憂，就算明知她法力非凡，這種擔心也放不下。
　　小倩心中嘆息，相公果然不記得那時候的事了，但見他驚喜的樣子，心裏也是開心，正要說話。
　　卻見許仙壹臉急迫的道：“妳怎麽來這了，這有個大和尚法力甚是不凡，又愛多管閑事，妳趕緊走吧！”在他心裏，小倩再強又怎麽能強過法海，萬壹察覺了，金缽壹收，就先行在雷峰塔裏等著白素貞了。自己穿越壹把，還賠進去壹個，那叫怎麽話說的。
　　“不行，妳趕快藏進來，我這就帶妳下山去。”說著從懷裏掏出壹塊微黃的古玉，急匆匆的對小倩道。
　　小倩見他將那枚古玉帶在身邊心中壹喜，又見他焦急的樣子，更是大為感動“相公，不是要和法海禪師學法嗎？”
　　“別法學不了，再把妳搭進去，那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小倩掩口笑道：“嘻嘻，什麽夫人。而且法海禪師哪有相公說的那麽壞。”
　　許仙真個無語，“妳認識法海？”
　　小倩歪著腦袋道：“是啊，有時還聽他講經來著，這些日子他壹直在靈隱寺。不過沒什麽意思的說。”
　　許仙壹陣撓頭，沒想到是這樣。想想法海也卻是不是見妖就收的人，這才放心。
　　而後小倩把她黑山老妖的事又說了壹遍，心裏感覺還蠻有趣的，而且現在的相公比起那晚要生動有趣的多呢！兩人談笑著往事，收拾著閣樓，這方面小倩要比許仙管用的多。最後許仙幹脆坐在壹邊，看小倩上上下下的忙活，灰塵揚起，她卻壹塵不染，巧笑倩兮，清靈若仙。
　　終於收拾妥當，兩人都松了壹口氣，許仙坐在那，臉上沾了些塵土，小倩笑著伸出手忙他擦去。清涼如玉的指尖從臉上劃過，小倩對著自己，笑靨如花。
　　許仙雖然見過不少風華絕代的女子，像師姐魚玄機、花魁彩鳳，但師姐總是擺出壹副嚴師的樣子，就元宵節那壹次失態，結果閉關到現在都不見自己。而彩鳳卻離他太過遙遠，不過幾面之緣，從未往心裏去。
　　只有面前的小倩，從蘭若寺的相救到壹路煙塵的親昵，卻是壹直近的仿佛觸手可及，此刻不由自主的抓住那只柔若無骨的手，小倩臉上壹紅，卻並不掙脫。
　　許仙突地想起了自己入閣的目的，連忙放手，尷尬的幹咳兩聲，感覺在小倩的清冷與溫柔面前，身為男人的他壹直被考驗著。
　　小倩有些失望的低下頭，但令許仙意想不到的是，小倩並沒有用她最富殺傷力的幽怨的眼神看自己，而是含著微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柔聲道：“我知道，相公是疼小倩的，但相公也有不得已之處吧！小倩明白的，小倩會等相公明白的。”說著說著小倩漸漸變得透明，化作壹陣清氣飄渺而去。
　　許仙呆坐原地，默然良久，腦袋裏似乎想起了些什麽，喃喃道：“真的是我不明白嗎？”旋即搖搖頭，仿佛要將此刻的猶豫和困惑搖出腦海。
　　許仙恭敬的站在法海面前：“大師，我背好了。”潘玉同元空長老站在壹邊，都替他高興。
　　法海目光灼灼，聲音洪亮：“真的背好了？”
　　許仙脫口而出道：“真的背好了！”說完才感覺剛才那壹瞬間，似乎竟然不能自主，這句話與其說是自己說出來的，還不如說是被逼出來的，根本沒有說謊的可能。
　　法海點頭道：“好，老衲就教妳這大雷音術。”
　　許仙皺眉道：“這就是那大雷音術。”那瞬間，法海的聲音中似乎含著莫大的威嚴，讓人不得不屈服。
　　“我佛降魔所仗最多的就是金剛怒目與大雷音術，金剛怒目便是四面八臂的六仗金身，而這大雷音術就是壹切偈語咒法的基本，修到深處，能習大光明咒，能言六甲秘祝。妳願不願學？”
　　許仙當然道：“願學！”
　　法海甚是痛快道：“好，我就教妳這大雷音術，法不傳六耳，諸人退避。”潘玉同方丈就出門，只剩下法海同許仙二人。
　　法海道：“我現在演示給妳看，妳用心聽。”
　　許仙點頭稱是，凝神靜氣。只見法海氣也不吸壹口，突然口壹張，仿佛吼了壹聲，卻無任何聲音傳出來。
　　法海問道：“妳聽見了嗎？”
　　許仙搖頭，突然靈隱寺鐘聲大作，寺中亂做壹團，都道出了怪異，原來大鐘不敲自鳴。又聽元空長老喝斥聲，才慢慢寂靜下來。只聽妄言臺上那口大鐘，卻壹聲又壹聲的響個不停，許仙默數，只響了七七四十九聲方才停歇，想必這個數目也是法海算計好的。許仙轉頭壹臉驚訝的看著法海，這就是那大雷音術的奧妙嗎？
　　法海知其不明，也不多言，只道：“我再使壹次，明就明，不明就罷！”
　　許仙心中卻無任何怨憤煩躁之意。反而愈加鎮定，思考片刻，突然想到法海那句“用心聽”。
　　是了，非用耳，是用心，立刻運起神魂中的靈力，躬身道：“大師請！”言罷立刻進入平日裏修煉那種狀態，雖然不敢在大白天吸納太陽之力，但體內的主星，光芒已經散發到了極致，眼眸中都透出壹抹金光。而此刻功德牌也流轉著光華。
　　法海贊許的點點頭，此子的悟性真是非同尋常，以佛經來考究他倒是自己小氣了些。也不多言，又是壹張口。
　　“吼”壹聲巨鳴在許仙心間炸開，真若雷音獅吼，讓人心神激蕩，這壹次許仙清楚的感應到，從法海身上散發出的強大魄力，“看”到如光環壹般蔓延開來。許仙呆立半晌，似在品味，似在遐思。
　　“明白了嗎？凡間也曾有過什麽‘獅吼功’，不過是些尋常運氣的法門罷了，妳當知大音希聲的道理。”
　　許仙又沈思了壹會兒，點點頭道：“明白了。”雖然只有壹次，但他在“覺”的狀態下極為敏銳，而且他剛才已經用上了“慧心”的法門，將那壹瞬間的記憶在腦海中無限放慢，回放了不知多少次，已經多有體悟。
　　雖然要真正使出這樣的法門，還需要時間，但無疑已經有了壹個方向，壹條道路。這就是有人教和沒人教的區別，修煉壹切法門的開始就是這麽壹個方向。就像凡間武者的紮馬步，如果外行，可能根本不知道紮馬步這回事，就算知道，也很難明白，要怎麽紮才算正確，恐怕紮上十年也未必有什麽作用，說不定反而還有害處。
　　法海沈聲道：“既然明白了，就稱壹聲師傅吧！等妳什麽時候，吼出來，耳聽不聞，就算是入了門。到時為師另有教授，也另有考驗。”這大雷音術乃是壹切言咒的基本，佛門極隱秘之法。法海在這上面沒有藏私，但有朝壹日真要學大光明咒，還當另有考驗，法海也是要循序漸進的引他入門。
　　許仙見法海真心傳授他法門，不由皺了皺眉頭，道：“若有壹日，在下的道同大師您不同，甚至相反，我該要如何呢？”
　　法海放聲笑道：“我輩中人，豈拘俗法。若妳逆了老衲的道，咱們就來論上壹論，若是論不明白，就比上壹比。老衲必將妳蓋入那口大鐘之內，吼上七七四十九聲，看妳悟是不悟。”
　　許仙先是無語，拳頭大就是道理啊！後是失笑，好個爽快的和尚，修行中人不就是如此嗎，只要有壹條足夠大的道，走的足夠遠，就壹定有壹個足夠強的拳頭，到時候不用廢話，比壹比就行了，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但這和尚爽快中還含著“奸詐”，擺明了要欺負自己修行時日短，功力淺薄。
　　許仙朗聲笑道：“好，師傅，將來就看看我的道能否勝過妳的道。”心道：妳欺我力薄，我卻要欺妳人少。到時候跟妳“論道”就不是徒弟壹個人了。咱左小白，右小青，打碎妳的鐘，揍妳個鼻青臉腫。
　　兩個人相視壹笑，各懷心思，卻都覺得滿意。許仙是因為獲得了能夠施展的法門，真正有了自己的戰力。而法海則是因為訂下了師徒名分，將來也好管束這許仙。
　　至於管束不了許仙的問題，他是想都沒想過，他這壹千多年可不是吃白飯的。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能用強，許仙的性情也絕不是用強能逼迫的了的，還需耐下心來慢慢引導。讓壹個沒體會過世俗辛酸苦辣的年輕人入空門確實不太現實，自己當年也是年過不惑才開始清修。但無論如何，這因是已經種下了，只待來日結果便是。而時間，他有的是。
　　許仙走出房門，日頭溫暖的灑在身上。
　　潘玉走過來道：“看來是學會了。”
　　許仙哈哈壹笑道：“那是當然，只等我練得絕世功法，讓那老……師傅知道我許仙不是任他揉捏的面團。”
　　潘玉嗔了他壹眼，又嘆道：“妳真的決定要走這條道嗎？”
　　許仙揮手道：“放心啦，力量只是手段，不用特意推崇，也不用專門貶低。全看我如何操縱而已，只要這顆心沒變，修什麽法門又有什麽區別呢？”
　　潘玉擔心道：“誰都以為自己不會改變，但心為猿意做馬，最是控制不住的吧！”就好像我沒想到會遇到妳，更加控制不住現在的自己。
　　“這就靠妳啦！”許仙笑道。
　　“靠我？”潘玉驚訝。
　　許仙望著泛綠的樹梢，陽光在哪裏凝落“只要妳在我身邊，我就會明白自己該做個怎樣的人。如果真的跑到深山老林中修個四五十年，出來壹看家人朋友全死光了，心裏不變態才怪呢！”他這壹句話大概把很多修行之人都罵進去了。
　　潘玉嗤笑了壹聲，百花失色，掏出兩張精致的包金請柬道：“剛好有人請妳喝花酒，讓漢文妳多多體會世俗的美好，免得哪天真的想不開，跑到深山裏做了野人。”
　　許仙壹訝“請喝花酒！哪個如此行善積德？”接過請柬壹看，笑道：“乘彩鳳的畫舫入長江遊赤壁，金聖傑好大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