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蘇醒

　　高陽躺在床上，穿著藍白豎條紋的寬松病號服，臉色略顯蒼白，他的頭發更長了，劉海幾乎要遮擋住眼睛，手背上插著輸液管，因為消瘦，皮膚幹燥，青筋明顯。
　　“跟妳講哦，妳老妹我可有魅力了！今天又發了壹張好人卡。”高欣欣搬過來壹張小凳子，在高陽身邊坐下。
　　“嘿嘿，開學才壹個月，我都發了三張好人卡了。”高欣欣頗為得意。
　　她伸手，將哥哥額前的劉海撥到兩邊：“老哥，妳頭發有點長了，我明天給妳剪壹下吧。哈哈別慌，我現在的劉海都是自己修的，手藝直逼湯尼老師！”
　　高欣欣說著，身體前傾，抓起高陽的壹只胳膊，開始給高陽進行按摩。
　　醫生交代過，植物人需要多按摩身體的穴位，促進血液循環，另外，也要活動他全身的肌肉，經常翻身，避免局部肌肉出現萎縮和壞死的情況。
　　“哥，爸決定把食品廠的股份全轉給慶叔，徹底退出。”高欣欣壹邊給高陽按摩，壹邊說著：“其實爸現在的情況，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跑業務，壓力全在慶叔這邊，對慶叔很不公平。”
　　書讀到壹半，高欣欣突然停下，她微張著的嘴在顫抖，眼睛用力睜大著，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沾濕了有些憔悴的臉龐。
　　“哥！”高欣欣丟掉手機，撲過去，輕輕伏在高陽的懷裏，大哭起來。
　　“高陽！妳不能死！我絕不允許妳死！”王子凱抓住高陽的雙肩，痛苦的熱淚從他的臉龐滾落，滴在高陽蒼白的臉上。
　　高欣欣就這樣絮絮叨叨地說著，想到哪說到哪，並給高陽的全身做了壹遍穴位按摩。
　　良久後，高陽才找回壹丁點力氣，努力笑了下，用沙啞到變形的聲音問道：“怎麽……不念了……”
　　高陽猛地睜開雙眼，大喊壹聲：“我沒死！”
　　她回到哥哥的病床邊，將高陽的床搖起來，從書包裏拿出壹瓶牛奶和壹片吐司，這就是高欣欣的晚餐了。
　　“王子凱……”高欣欣終於開口，聲音微顫：“醫生，醫生說了……我哥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
　　……
　　“大學名額這邊，我們壹直替妳留著，幫妳填的離城大學，報的是計算機系。”
　　……
　　他朝前走了幾步，雙腿壹軟跪在了地上：“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去TM的安詳！去TM的沒有痛苦！”王子凱朝高欣欣大吼壹聲：“高陽才不可能走，立馬叫醫生過來！不就是沒心跳了麽？給我搶救回來！救不活我兄弟，我壹把火把這破醫院給燒了！”
　　高欣欣坐好，輕咳壹聲，進入狀態，柔聲讀道：
　　她有些吃力地將高陽的右腿彎曲，細心地給他按壓著小腿上的穴位：“對了，媽媽沒在超市打零工了，通過朋友介紹去了壹家金器店當導購員，雖然那邊規定不要35歲以上的人，但媽媽形象好氣質佳，店長還是通融了。”
　　“高陽！”
　　結束後，窗外的天已經黑了。
　　高欣欣站在高陽的屍體旁，緊閉雙眼，用力咬住下嘴唇，什麽話都說不出。
　　“因為她是……”高欣欣渾身顫栗，呼吸急促，她吸了吸鼻子，堅持把那句話念完：“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王子凱痛苦地大喊壹聲，他連滾帶爬地沖到床邊，用力掀開蓋住高陽臉的白布，“妳TM的給老子醒過來！聽見沒！立刻醒過來！”
　　王子凱說不出“死”字，死這件事可以發生在任何人身上，甚至是自己身上，但絕不能發生在他的好兄弟身上。
　　喝完牛奶，吃完吐司，晚餐倉促地結束了。
　　“慶叔人很好，給了爸爸壹筆錢，反正，生活這邊妳不用擔心。而且，爸爸也進了殘疾人培訓班，很快就可以工作了。”
　　他壹秒都沒法多等，立刻推開車門，就往醫院跑。
　　半小時後，王子凱用力了撞開病房門，他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地沖進來。
　　高欣欣站起身，開始給高陽的右腿進行按摩。
　　高陽面色蒼白，半睜著無神的眼睛，虛弱地看著高欣欣。
　　此刻，王子凱雙眼通紅，臉色死灰，他盯著病床上已經被蓋上白布的高陽，大腦壹片空白。
　　“不，不不不……”
　　半小時前。
　　當高欣欣不經意地擡起頭時，發現半躺著的哥哥，醒來了。
　　“反正妳平時除了玩遊戲也沒什麽愛好，爸說了，現在IT行業好就業。不過，妳要是不喜歡，到時候再轉專業就行。”
　　“總之，壹切都好，不用擔心。”高欣欣看了壹眼高陽的腳，皺起眉頭：“哥，妳腳指甲長得也太快了吧，誒，我沒帶指甲刀，明天再來給妳剪。”
　　“磅——”
　　懷中的高欣欣泣不成聲：“哥，哥妳終於醒了……我，我就知道……妳不會拋下我們的，我就知道……”
　　接著，她去打了壹臉盆溫水，沾濕毛巾，給哥哥擦臉和脖子，然後再換上壹盆水和壹條毛巾，又給他擦了壹遍身體，不方便清洗的地方，則會讓王子凱代勞。
　　“讓哥，看看妳……”高陽半天擠出壹句話。
　　高陽也想張開雙臂，抱壹抱妹妹，想揉揉她的頭發，可他暫時還沒有這個力氣。
　　“王子凱，妳，妳別這樣……”高欣欣擡起雙手，用力捂住了臉。
　　“我們，我們可是94二人組啊，我們說好了，說好了要壹起幹翻那些蜥……”
　　王子凱神情痛苦，他朝壹旁的高欣欣大喊：“怎麽會這樣啊？我下午還看過他，他明明好好的，為什麽忽然就，就……”
　　在收到高欣欣的短信時，王子凱剛吃過晚飯，正好開車往醫院過來，沒想到在壹個路口堵車了。
　　高欣欣將洗漱用品裝進臉盆中，放回床底下，然後洗了下手，轉身拉上窗簾。
　　她擦擦嘴，拿出手機，翻出昨天讀到的小說：“哥，今晚繼續給妳讀書，我看看啊，昨天讀到哪了……”
　　“‘妳們很美，但妳們是空虛的。’小王子仍然在對她們說，‘沒有人能為妳們去死。當然啰，我的那朵玫瑰花，壹個普通的過路人以為她和妳們壹樣。可是，她單獨壹朵就比妳們全體更重要，因為她是我澆灌的。因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為她是我用屏風保護起來的。因為她身上的毛蟲（除了留下兩三只為了變蝴蝶以外）是我除滅的。因為我傾聽過她的怨艾和自詡，甚至有時我聆聽著她的沈默。因為她是……’”
　　“嗯……”高欣欣立刻重新坐好，雙手胡亂地抹掉了臉上的淚水，她看著高陽，又哭又笑。
　　“欣欣，”高陽嘴唇微張，語氣中滿是心疼：“妳……瘦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