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化羽術與長生令

　　城外湖邊，柳樹成蔭。
　　壹名道人盤膝而坐。
　　白狐臥伏旁邊，白鷺靜立樹梢。
　　陽光穿過枝葉，打在地上忽明忽暗，斑斑點點。清風壹吹，柳枝隨風搖晃，光影隨之變化起來，有種夢幻之感。恍惚之間，讓人以為這只是壹個平靜的夏日午後，是因世人早已昏睡，所以才如此安靜，不見人蹤，而非妖怪肆虐。
　　蟬鳴聲聲入耳，不擾道人心境。
　　忽然“篷”的壹聲響——
　　白狐警覺扭頭，白鷺也低下頭，卻見坐在石頭上的道人已經不見了，轉而變成了壹只白鷺，這只白鷺還仰起頭，往樹上看。
　　兩只白鷺壹時互相對視。
　　壹個思索，壹個震驚。
　　“嚶?”
　　狐貍眼中也閃爍著光澤：
　　“學會了?”
　　“嘎.....”
　　“飛壹下!!”
　　石頭上的白鷺沈默片刻，這才在樹上白鷺的驚訝註視下，站起身來，張開翅膀，雙腳壹蹬，同時翅膀扇動起來。
　　然後掉在了地上。
　　甚至控制不住，篷的壹聲，變回道人。
　　“摔倒啦!”
　　狐貍眼睛亮晶晶的。
　　林覺站起了身，搖了搖頭，沒有說它教得不好，也沒有說它剛學會變鳥的時候也是這樣，只是走回石頭上坐下，仰頭看去。
　　正巧此時，樹上白鷺張開翅膀，雙腿壹蹬，伴隨著翅膀的扇動，柳枝兒晃動之下，它便已離開了樹梢，像是特地為他展示壹遍壹樣，貼著鋪滿蓮葉的湖面飛動起來，成了壹幅極美的畫面。
　　林覺盤膝而坐，認真看著。
　　三日之後。
　　青天之上，白雲之間，壹只白鷺正拍打翅膀，緩緩飛行。
　　身邊壹只烏鴉繞著他飛，格外活潑。
　　“妳沒我飛得好!”
　　烏鴉口中發出清細悅耳的聲音。
　　白鷺目視前方充耳不聞。
　　“妳看!”
　　烏鴉翅膀加快拍打，壹下飛高，又停下翅膀，飛落下來：
　　“我可以這樣!”
　　烏鴉身子壹歪，忽的往左飛去，再歪向另壹邊，便又往右飛來，如此繞著他時高時低，時左時右，旋轉往前：
　　“我還可以這樣!”
　　白鷺不聽它的，只拍著翅膀往前。
　　白雲絲絲縷縷，與風聲壹同從他身邊劃過，太陽曬得人暖呼呼的，天地遼闊，視線極遠，下方的城池，如蛇壹樣蜿蜒的官道，山間小路，千裏江山沐浴在明媚陽光下，皆在他的眼中。
　　不止四面八方，還有上下，皆無阻礙，只要他翅膀壹扇，皆可去得。
　　壹時只感到了極強的自由感。
　　無拘無束亦無礙，自在不已。
　　“真美好啊.....”
　　世人皆想做鳥飛行文人做夢也想化身為鶴，原來是這種感覺。
　　白鷺如是想著，轉頭看向北方。
　　那是壹片廣袤無邊又如波浪壹般起伏的灰墨色荒山，雲影下近乎墨色，不見壹根草木，平常籠罩著它的雲霧也急劇收縮，從彌漫整片墨獨山變成了只籠罩著中間的壹片，大地上又可見壹個個巨大的深坑，令人觸目驚心。
　　不過細細壹看，那些深坑倒不像是用某種神通法術直接打出來的，而像是有巨大的樹原本在此紮根，連根拔起留下來的。
　　壹切如白道長所說——
　　東王母實在頑強，二位真君下界多次，除借助天象之力時有所戰果，別的時候幾乎都無功而返，連門都扣不開。因此在今年的驚蟄時分，二位真君發起了壹次總攻。
　　那是今年的第壹聲春雷，有著積蓄了整個寒季的力量，沈悶而浩大，從夜裏開始，因此護聖保聖真君的攻勢也從夜裏開始。
　　不敢近前，只可遠觀。
　　只知那夜鼓聲不斷雷鳴不絕，鋪天蓋地的電漿雷火將墨獨山都照成了雪白，天雷每壹次閃過，照出妖王與真君的身影，都在半空中定格成壹副令人心驚的神君鬥妖圖。
　　不知多少百姓被驚得睡不著覺，連夜祈神，以求平安。
　　也正是那天夜裏，伯玉、樂天和繼光三縣也遭到了從墨獨山中湧出的妖怪的兇猛襲擊，應是想以此分神靈的心，林覺都連夜前去相助過。不過許是此前試探的緣故，紫雲縣壹夜也沒有妖怪前來。
　　那日之後，墨獨山的迷霧便退了大半，目前只團縮在墨獨山的中心地區。
　　遠遠看去，是壹團垂落地面的雲。
　　不過戰事仍然遠未結束。
　　而此時已經是夏日了。
　　該要回去了。
　　“嘎!”
　　白鷺轉了壹圈，轉身往下。
　　“啊~”
　　烏鴉也跟著學，跟著往下飛去。
　　壹只白鷺，壹只烏鴉，飛入城中。
　　“.....”
　　白鷺陡然變作壹名道人，落在屋中。
　　烏鴉也變作壹只白狐。
　　白狐輕靈落地，扭頭看向道人，眼中有著澄澈的不解：“妳變成白鷺就不能說人說的話了嗎?”
　　“能啊。”
　　“那為什麽妳變成白鷺要學白鷺叫?”
　　"….…”林覺轉頭看向它，“妳不也學了烏鴉叫嗎?”
　　“我跟妳學的!”
　　林覺不想回它，轉而看向桌面。
　　桌上壹尊雕像，是個體型壯碩、怒目圓睜的武神，面部同樣塗著鮮紅油彩，卻已經只有壹尺多高了。
　　多虧三師兄的幫助，武神全身都覆蓋著厚重盔甲，密密麻麻如同魚鱗，腰後掛著壹把鋒利斧頭，手中拿著壹支金鐵硬鞭。
　　武器是參照這位龍伯的使用習慣，也是和三師兄商議過的結果。
　　龍伯原本來自海外雖有和常人壹樣的智力，卻是未開化的種族，文化學識比起神州大地的很多妖怪也不如，因此他們平常是不著甲的，只有被神州大地的神靈或者精怪招納過後，才可能著甲，而以前他們也沒有精巧的兵刃武器可用，打鬥之時，用的多是拳腳、石頭以及當地生長的參天大樹做成的巨大木棍。
　　再加上這麽大的體型，利器的必要性已經不高了，反倒容易損壞，因此林覺給它做了壹把硬鞭，當做打擊性武器。
　　三師兄則為它做了壹把開山銳斧，以作補充。
　　都是他們努力後的成果。
　　如今剩下的事，便是祭煉了。
　　龍伯豆兵的體型實在太大，要讓它動起來，無疑需要極強的力量，這份力量都要由祭煉這個過程提供。
　　而且這只是動起來。
　　這桿金鞭同樣又大又重，要讓龍伯豆兵揮舞自如，也需更大的力量。
　　總之是件耗時的事。
　　不過完成了最重要的壹步，加之自己也從狐貍那裏得了“化羽術”，雖說還不熟練，但也只差練習了，整個人也輕松了許多。
　　下樓之時，正巧遇到師妹。
　　“師兄妳去哪了?”
　　“練習法術去了。”林覺說著壹頓，正好問她，“三師兄的大陰陽法和神行術入門了嗎?”
　　“三師兄前幾天就已經開始修習大陰陽法了，他的悟性很高。而神行術都學會好幾天了，我教得好。”小師妹回答，“最近幾天裏，他壹直在看師兄妳給他的法術，不過喝酒的時間要多壹點。”
　　“正好，我的化羽術已學會了，妳不是壹直想學嗎?改天我把它寫出來，妳就拿去看吧。如果有不懂的，只要我有空，都可以來問我。”
　　“我也可以跟著扶搖學。”
　　“建議妳別這樣做。”
　　“為什麽?小花都跟著扶搖學會了。”
　　“為什麽?”身後也傳來狐貍的聲音，“小花都跟著扶搖學會了。”
　　“它們兩個有些話，只有它們兩個才聽得懂的。”
　　“是哦….”
　　小師妹點點頭，深以為然。
　　“是妳笨!”
　　身後的狐貍並不認同。
　　“我也正好，剛找妳呢。”小師妹說著從袖子裏拿出兩封信，“剛剛那個騎著小黃馬、拉著小黃車的慶忌又來了，送了兩封信來。”
　　“好。”
　　林覺接過了信。
　　兩個信封，壹厚壹薄，同樣壹封來自伯玉，壹封來自繼光。
　　“我這裏有些靈金靈木，妳看見三師兄就幫我交給他，讓他為那些願意相助他的好漢殘魂早日做出安身之所。”
　　林覺從布袋裏取出壹小包品質不錯的靈金靈木，遞給小師妹。
　　他知道三師兄懶歸懶，其實有壹身江湖氣，也很講義氣，而且喜歡雕刻，別的事情他可以犯懶耽擱，但那些好漢殘魂自願相助於他，他只要有時間和材料，定然會第壹時間為他們做出安身之所，而不是讓他們壹直擠在瓶子中。
　　正好讓三師兄少犯些懶。
　　“好的。”
　　小師妹乖巧的拿著靈金靈木離去。
　　林覺則是拆信查看。
　　第壹封信是南天師寫的。
　　“林真人安好。
　　“正想寫信給林真人，剛好今日收到江道長的來信，便讓慶忌多等片刻，修書壹封，托他遞來。
　　“這幾日繼光縣不太安穩，不是從外有妖怪來襲，而是城內有原先東王母的信徒混在百姓之中，在夜裏招來妖鬼作亂。
　　“這個時節，天上多見雷霆，按江道長所說，也許真君與東王母將有大動作。
　　“因而提醒林真人當心。
　　“另外，我等從東王母的信徒中找到壹封‘長生令’，因江道長是符箓派的道長，我身邊的奇人異士造詣不夠，知曉林真人與幾位同門此刻都在紫雲縣中，因此特地附在信中，給林真人查看壹二，許能得知其中玄機。
　　信封中果然還有壹紙文書。
　　這便是“長生令”麽?
　　林覺打開壹看，竟真是壹封文書，上面還寫著許多古樸的字跡。
　　格式和朝廷的敕令文書差不多，大抵內容是以東王母的名義，號令天地，召譴陰陽，為持有“長生令”的人延年益壽，加附各種福氣，使之無病無災，長生不死之類的。
　　不知這些文字有什麽效力，反正這紙文書倒是不凡，上面隱有某種玄妙。
　　林覺原先就想找來這東西見壹見，只是在紫雲縣沒有找到，還以為要等東王母戰敗之後，在墨獨山才能找到呢，沒想到提前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