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天王

　　周圍人都看過來，就連昌言之也不例外，想聽聽公了能說出什麽主意，徐礎卻不肯立即公開，“如果諸位不急於殺我，不如先安營紮寨，咱們邊喝連聊。”
　　三位天王都是壹楞，矮壯天王怒道：“我們是來報仇的，誰跟妳喝酒？”
　　“不喝酒也可以，但是有些話我不能當眾說……俗話說隔墻有耳——這裏沒有墻，卻有不少耳朵。我的計策不僅能證明我就是徐礎，而且能讓各支降世軍心服口報，認殺我者為大頭領。可是若有人將我的‘妙計’傳到百目天王那裏，妙計可就不靈了。”
　　各支降世軍之間關系極其復雜，矮壯天王心裏深以為然，嘴上卻道：“誰敢泄露消息，我拔了他的舌頭下酒。兩位哥哥覺得怎樣？”
　　黃臉天王道：“這個徐礎據說能掐會算，有點本事。”
　　“他怎麽沒算到自己會落在咱們手裏？”
　　“咱們這是天羅地網，他逃不過去，而且他只是‘有點’本事，不是很大。”
　　“咱們要殺他，他會心甘情願給咱們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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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天王湊在壹起小聲商議，最後達成壹致，連夜返回營地，然後三家合成壹家，再做打算。
　　來時追追停停，返時壹路馳騁，速度快得多，但是特意繞過左家寨，不走寨前的大路，以避開羌兵，誰也不提為壹氣吞報仇的事情。
　　三家營地相距不遠，很容易合為壹營，在這裏，徐礎仿佛重回從前，眼中所見的龐雜混亂與降世王薛六甲的營地沒有多大區別。
　　趕了壹夜路，所有人都感到疲倦，各自休息，徐礎與昌言之被分開安置。
　　徐礎用破褥子擋住幾個孔洞，倒下便睡。
　　他沒睡多久就被人推醒，勉強睜眼，向站立的身影道：“什麽時候了？”
　　“快到中午了，妳睡得倒挺踏實。”
　　“嗯，實在是累了。怎麽只有妳壹人？”
　　黃臉天王坐在床鋪邊上，“壹個人有什麽不好？妳只有壹顆腦袋，人多不好分。”
　　徐礎坐起來，揉揉臉，笑道：“不行。”
　　“什麽不行？”
　　“我不能說出‘妙計’，必須等另兩位天王在場，我才能開口。”
　　黃臉天王臉色壹沈，也就是臉色更黃壹些，“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現在就能砍下妳的腦袋。”
　　徐礎並不害怕，“砍我的腦袋是為當大頭領，三位天王將我活捉，閣下壹人偷偷砍頭，怕是得不到另兩位的原諒與支持，怎麽當大頭領呢？”
　　黃臉天王握住刀柄，“我自有辦法。”
　　“那就不用問我的辦法了。”徐礎笑道。
　　黃臉天王正猶豫不決，黑臉天王從外面進來，大概是跑得急，稍有些氣喘，“苦滅天王，起得好早啊，怎麽不叫兄弟壹聲？”
　　黃臉的苦滅天王立刻松開刀柄，起身笑道：“據說徐礎詭計多端，我擔心他會逃走，所以過來查看。”
　　“原來如此。呃……我也是，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所以過來看看。”
　　兩人幹笑，徐礎也笑，“還有壹位天王，估計也會夢到我要逃跑，馬上就能……”
　　話音未落，矮壯天王沖進來，先罵壹句臟話，“妳們兩個果然使詐，虧我叫妳們壹聲‘哥哥’，既然撕破臉，咱們出去比武，我壹個對妳們兩個！”
　　黃臉、黑臉有些尷尬，正待開口，徐礎搶先道：“妳誤會這兩位‘哥哥’了，他們來此是為防我逃跑，不是來搶我的腦袋。”
　　“真的？”矮壯天王有些狐疑。
　　另兩人急忙道：“是真的。”
　　矮壯天王又看向徐礎，“妳真要逃跑？”
　　“的確有這個想法，總不能坐以待斃吧，但是逃跑的主意還沒想出來，就被妳這兩位‘哥哥’給攔下了。”
　　“哦，怪我魯莽，兩位哥哥莫怪。”
　　“不怪不怪。”
　　“自家兄弟……”
　　徐礎道：“既然來了，又沒有外人在場，不如先談談吧。”
　　帳篷很小，容納四個人有些局促，但是三位天王誰也不想離開，並排坐在對面，屁股下面沒東西，就抓來被褥當墊子，倒是不怎麽挑剔，然後壹起擡頭看著坐在床上的徐礎。
　　徐礎將三人挨個看壹眼，道：“真的不喝點酒？”
　　“等到砍妳腦袋的時候，自然有酒喝。”矮壯天王道。
　　徐礎笑著點點頭，向門口看了壹眼，“不會有人偷聽吧？”
　　矮壯天王頭也不回地大聲道：“外面的人聽著，各退十步，誰敢靠近帳篷，我將他的腦袋揪下來，挖空裏面的腦汁，腦殼當便壺！”
　　外面傳來壹陣響動，想是所有人都已奉命退卻，聽聲音，許多人退了不止十步。
　　“行了。”矮壯天王盯著徐礎，像是賭徒在等壹個期待已久的骰子點數。
　　“好，可我不還不知道三位怎麽稱呼呢？不是我故意推脫，也實在沒什麽可推脫的，只是想知道三位英雄的大號，死也死個明白。”
　　矮壯天王道：“讓妳知道，我乃降世軍指日天王杜勾三。”
　　“水溝？鐵鉤？”
　　“都不是，勾魂的勾，壹二三的三。”
　　“好名字，閣下家中行三？”
　　“啊……是吧。”
　　旁邊的黑臉天王笑道：“當著自家兄弟的面，指日天王別撒謊。”
　　杜勾三昂頭道：“老子從前給房屋涮漿，專門勾墻縫，每次只涮三下，多壹下也不肯幹，所以得名杜勾三，這是實話不？”
　　黑臉天王點頭，“這還差不多。在下伏魔天王燕啄鷹，會壹手飛石打鳥的功夫，所以名為啄鷹。”
　　“平時打個麻雀而已，還得是停在樹上的麻雀，飛在天上的不行。”杜勾三不屑地說。
　　徐礎想到雄難敵的“伏魔圈”，忍住笑，看向第三位黃臉天王，此人到得最早。
　　“苦滅天王穆天子。”黃臉人道，不做解釋，另兩人也沒揭他老底。
　　徐礎拱手道：“失敬。”
　　“少說廢話，名字妳都知道了，該說主意了吧？”杜勾三催道。
　　“先別急，容我再問壹句，三位天王可認得薛六甲？”
　　杜勾三性子急，立刻就道：“當然認得，那是前代降世王，彌勒佛祖親傳弟子，手中壹根千斤無敵打神棍，跨下壹匹日月雙睛麒麟馬，開口能吐萬字真言……”
　　“杜天王與他是同鄉？”徐礎打斷道。
　　“呃……不是，他是秦州人，我是……我們都是漢州人。”杜勾三道。
　　“原來如此，據說漢州並無饑荒，諸位為何加入降世軍，背井離鄉來到秦州？”徐礎問道，很是好奇。
　　壹說起這件事，對面三人齊刷刷地嘆了口氣，杜勾三居然有些哽咽，“伏魔天王，妳來說吧。”
　　燕啄鷹又嘆壹聲：“漢州是沒有饑荒，可糧食全被官府收走，壹開始說是東都征糧要打賀榮人，後來又說是要就近賑濟秦州災民，接著又變成囤糧自保，到了最後，什麽借口都沒有，官兵去家裏硬搶，連種子都不留，各郡各縣、各城各鎮莫不如此。我們不當降世軍還能怎樣？”
　　“萬物帝那個狗皇帝！死得早倒便宜他了。”杜勾三怒道。
　　“那為何來秦州呢？還是偏僻的秦西之地，這裏快要到涼州界了。”徐礎不想提萬物帝。
　　杜勾三無奈地搖頭，“苦滅天王，妳來說吧。”
　　穆天子借用遠古帝王的名字，派頭果然也更大壹些，冷笑道：“徐礎套咱們的話，以為緩兵之計，妳們兩個也真願意說。”
　　“妳用緩兵之計？”杜勾三盯著徐礎。
　　徐礎搖頭，“三位天王原本就沒打算要立即殺我，何來的‘緩兵之計’？諸位想聽我的主意，好，隨時可以說，我只是覺得彼此熟悉壹些，更能推心置腹。”
　　杜勾三斜睨穆天子壹眼，然後道：“熟也沒用，比妳更熟的人我也殺過，實不相瞞，還真將他身上的幾塊地方給做熟了，味道壹般，不如豬肉、狗肉好吃。哈哈。”
　　穆天子不願得罪杜勾三，道：“漢州官兵從前各守壹城，不知為什麽，突然聯合在壹起，又得到益州軍的援助，我們打不過，只好來秦州。原本是要投奔雄天王，他也是我們的老鄉，誰想雄天王死於妳手，所以我們發誓報仇。”
　　穆天子突然停下，看向另兩人，“我覺得他就是徐礎，絕不會有錯，用不著找人求證。”
　　燕啄鷹也點頭道：“相貌、談吐都與傳言中壹樣。”
　　“就是長是醜陋些，不像壹個真好漢。”杜勾三挑剔道，但也覺得此人必是徐礎無疑。
　　徐礎笑道：“我可從來沒否認過，但是我認、妳們認還不夠，得是八大天王——現在是七大天王、十六尊者、二十八神丁全認才行。”
　　杜勾三道：“那倒也是，但數目不對，是五大天王、九大尊者、十五神丁，唉，官兵追得緊，我們自己也常有……妳趕快說主意，若是不遂我意，我們三位天王將妳的腦袋壹分為三，輪流當大頭領。”
　　徐礎笑道：“本來就醜陋，壹分為三，可就更醜了。嗯，咱們夠熟了，我可以說出主意。”
　　對面三人側耳傾聽，尤其是杜勾三，聽得尤其認真，只恨不能帶槊進來，無法指日、指天。
　　徐礎停頓片刻，“三位何不多走壹步，去爭降世王之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