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好客的主人

　　茹紅裳壹向不太喜歡陳慢遲，原因裏有壹點蔑視，還有壹絲嫉妒，尤其是在前情夫程投世的“出軌”事件之後，她將其中壹部分惱怒轉移到陳慢遲身上，越發覺得這個女人可憎可惡。
　　可是這壹次見面，她的態度徹底改變，既親切又通情達理，像是老母親在招待遠嫁歸來的女兒。
　　茹紅裳已經不再將程投世放在心裏，被陳慢遲的恐慌和無助激發了保護欲望，信誓旦旦地說：“不管妳做過什麽，哪怕是捅了天大的簍子，我也能保住妳。在我這裏妳就踏踏實實地住下來吧，住多久都行。陸林北也是奇怪，為什麽不留下來呢？我這裏地方大得很。”
　　等到消息傳來，說陸林北與陳慢遲涉嫌謀殺理事長黃同科，茹紅裳嚇了壹大跳，直接質問陳慢遲：“理事長！謀殺理事長！天哪，妳們為什麽不早說？這是……比天還大的簍子！”
　　茹紅裳叫喊半天，陳慢遲臉色通紅，只能壹個勁兒道歉，“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有點慌亂，老北……老北大概也有壹點慌亂。”
　　“他才不會慌亂，肯定是又在安排陰謀詭計。不管怎樣，他在最危急的時候將妳交給了我，我不能辜負這份信任，肯定會好好保護妳。天哪，妳們的膽子可真大，怎麽會……怎麽敢去刺殺理事長？”
　　“跟老北無關，他是正好撞見。”
　　“妳壹個人刺殺理事長？”茹紅裳大怒，聲調不由自主擡高，“我壹直以為陸林北是個情種，這也是我給電影主角安排的人設之壹，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冷酷無情，讓自己的妻子單獨執行暗殺任務！妳見哪部電影的男主角做過這種無恥的事情？”
　　“不不，妳誤會了。”陳慢遲急忙為丈夫辯解，可事情確實不好描述，她想了壹會才道：“不是老北安排的，我被……控制了，開車離開基地，又乘坐飛機來到翟京，然後……”
　　“被誰控制？”
　　“我不知道是誰，老北說是農星文。”
　　“農星文？有點耳熟，他為什麽要控制妳？怎麽控制的？”
　　“因為我在甲子星接受過融合改造，好像被留下了什麽‘印記’，總之我突然間就不受自己的控制，有段時間什麽都不記得，後來又慢慢想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做了壹個夢，但是越想越覺得那個夢不是自己的。”
　　茹紅裳似懂非懂，“妳來翟京之後，直接就去見理事長了？”
　　“對，有壹輛空車來接我，到了大樓，有人檢查我的身份，然後就放行了。”
　　“妳是普權會成員，他們居然放行？”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能我的身份也被修改了，總之接連三道關卡都放我過去，沒人提出任何問題。到了地方，我先見到程投世……”
　　“程投世也在？”
　　“對，他在外間，就像是不認識我壹樣，直接開門，讓我進入裏間，見到了理事長。”
　　“只有理事長壹個人？”
　　“就他壹個人，他問我許多事情，有關普權會，還有農星文，我只記得壹小部分，給我的感覺，他是在與另壹個人聊天，我不是我……”
　　“妳被附身了。”
　　“什麽？”
　　“附身，妳沒看過那些鬼怪電影嗎？壹個人被鬼魂附身，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全變成另壹個人。”
　　陳慢遲打個激靈，“農星文不是鬼魂，但是那種感覺確實與附身差不多。”
　　“然後呢？”茹紅裳純粹是因為好奇才問下去。
　　“理事長對談話很滿意，起身過來與我握手，然後我就……我就……”陳慢遲伸出雙手，做掐人的姿勢。
　　茹紅裳急忙退後兩步，“妳又被附身了？”
　　“沒有。”陳慢遲收回雙臂，“那段記憶有點混亂，不太清晰，但我確實做過這個動作。”
　　茹紅裳點點頭，“我明白了，這完全不能怨妳，就像那些被附身的人，無論做過什麽，都是由鬼魂負責，真正的謀殺者是農星文，不是妳，不是陸林北。我就說嘛，妳夫妻二人不像是那種人。妳們是怎麽離開大樓的？陸林北帶著妳壹路殺出來的，是不是？”
　　茹紅裳兩眼放光，心中已經想象出壹段激烈的打鬥場面，足以作為電影的高潮部分。
　　陳慢遲搖搖頭，“我們很容易就出來了，與進去時壹樣，沒受到任何阻撓。”
　　“怎麽可能？”
　　“當時沒覺得，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挺奇怪，關竹前沒有阻攔我們，程投世也沒有，他壹直坐在外面，甚至沒擡頭看我們壹眼，外面的衛兵好像檢查過身份，我記不太清了，反正沒有任何人阻攔。”
　　“這應該是間諜動作片，怎麽變成懸疑片了？”茹紅裳有些不滿地說。
　　“這不是電影，這是……”
　　“我知道，我知道，嗯，妳先休息吧，我要聯系幾個人，弄清楚這件事。”
　　三十四號律師被枚忘真送來的時候，茹紅裳正與某人相談甚歡，雖然已是後半夜，她沒有困意，對方也不覺得被打擾，反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三十四號對當時發生的事情完全不感興趣，更關心陳慢遲的身份與履歷，問完之後向枚忘真道：“請將我送回法律部，我要開始工作了。”
　　“為什麽妳不弄壹個機器人身軀？非要像個殘疾人似的由別人運送？”
　　“因為人類是壹種難纏的生物，作為程序，我們既要迎合人類的種種情感，爭取信任，又不能與人類過於相似，那會適得其反，招來憎惡。”
　　“妳究竟是律師，還是心理學家？”
　　“多接觸壹些案件，妳會發現法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對心理學的延伸，但法律的目的不是治療個體，而是保護整個社會，將……”
　　“說得頭頭是道，可是大多數人不愛聽這種東西，妳沒察覺到嗎？”
　　“察覺到了，這也是人類矛盾心理的壹個方面：對專業內容表示厭惡的同時，還會產生敬佩，反之，簡單的話語雖然受到歡迎，卻會降低說話者的威望。”
　　枚忘真拿起微電腦，直接塞到包裏，向陳慢遲道：“這就是老北挑選的律師，誇誇其談，至於有沒有真本事，要看結果。現在形勢壹塌糊塗，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告訴妳，老北從來沒有坐以待斃過，他會反撲。”
　　陳慢遲展露笑容，“我從來沒懷疑過他。”
　　“妳們真是壹對模範夫妻。再見。”
　　陳慢遲疲憊不堪，躺在沙發上想要休息壹會，結果很快就睡著了，等她醒來時，天已大亮，昨晚發生的事情同時湧上心頭，大驚失色，猛地挺身坐起，好像壹切剛剛發生。
　　“妳醒了？”茹紅裳坐在遠處，穿著睡袍，正在喝茶，“怪我，臥室已經準備好了，卻沒有帶妳過去認壹下。”
　　恐慌消退，陳慢遲發現身上披著毯子，微笑道：“我本來只想躺壹會，沒想到會睡著。”
　　“可憐的孩子，妳壹定是累壞了，能夠理解，誰遇到那種事情，都會身心俱疲。對了，告訴妳壹聲，警察已經來過，現在還有人守在外面。”
　　雖然料到會有這壹刻，陳慢遲臉色還是壹變，“他們來抓我的？”
　　“別擔心，陸林北請來的那名律師有點本事，給妳們爭取到外交豁免權，雖然是暫時的，但是有用。”
　　陳慢遲長出壹口氣。
　　“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換個心情，然後過來與我共進早餐。”
　　“我沒帶別的衣服……”
　　“傻孩子，來我家裏做客，會缺衣服嗎？”
　　茹紅裳的家庭機器人過來帶路，將陳慢遲送到二樓的壹間臥室裏。
　　再回到壹樓客廳時，陳慢遲已經煥然壹新，茹紅裳圍著她繞行壹圈，從頭到腳對每個細節進行微調，總算滿意，笑道：“怪不得有人說咱們兩個長得像，瞧這身衣服，妳穿著正好。”
　　“妳是大明星，我是普通人，怎麽會像？”
　　“在成為明星之前，我也是普通人。我說像就是像，雖然只是壹點點。來吧，去吃早餐。”
　　“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飯，除非妳已經改造到跟機器人壹樣，只需要電力，不需要食物。”
　　兩人來到餐廳，早餐很簡單，陳慢遲吃了幾口，發現味道不錯，而且開始感覺到饑餓，於是將壹份早餐全吃掉。
　　反倒是對面的茹紅裳沒怎麽吃，將沒動幾下的早餐推過去，“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將我這壹份也吃掉吧，我才是真的不餓。”
　　陳慢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將茹紅裳的早餐也吃掉，“飽了，謝謝茹女士的款待。”
　　“這算什麽。既然妳吃飽了，我要對妳說些事情。”
　　陳慢遲的心壹沈。
　　“我打聽過了，理事會那邊的說法是這樣的：陸林北以提供情報為名，請求面見理事長，並且派出妳先去溝通，結果妳是刺客，至於關竹前和程投世，他們不是妳的對手，受到束縛，幾個小時以後才獲得自由，叫來警衛。”
　　“這不是真的，我們走的時候，關竹前和程投世沒受到任何束縛。”陳慢遲有壹點激動。
　　“這是理事會的說法，他們將妳說成是戰鬥機器人，能夠以壹敵百的那種。這都是內部流傳的消息，還沒有公開，正式說法就是妳們夫妻二人刺殺理事長，壹個躲在外交大廈，壹個躲在我家。我家外面的警察可是越來越多了。”
　　陳慢遲沈默不語，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正在快速流失。
　　“我還打聽到壹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許多人對理事長遇害感到高興，而且並不意外。我說的‘許多人’都是上層的大人物，他們好像早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而且準備做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