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二章 利用與被利用

　　天亮之前，陸林北將戒指還給馬君圖，說了聲“謝謝”，告辭離去，回住處睡覺，醒來時已近中午，早就過了十點，間諜程序與地空飛船是否進行過聯系，沒人通知他，他也不打算詢問。
　　洗漱之後，吃了壹點食物，陸林北如約前往傅家，想見苗弱楓壹面，結果傅太易搶先下樓，將陸林北請到小會客室，免去客套，直接道：“我被竊聽了。”
　　“是嗎？”陸林北假裝對昨天發生的事情壹無所知。
　　“獨立軍有壹個什麽安全委員會，妳聽說過嗎？”
　　“聽說過。”
　　“它是獨立軍的情報機構？”
　　“準確地說，情報機構是安全委員會下屬的壹個部門。”
　　“這不重要，昨天安全委員會來了壹個人，自稱叫馬君圖，不僅竊聽我與他人的談話，還利用苗弱楓引誘我說錯話。”
　　“嗯。”
　　“‘嗯’是什麽意思？”
　　“傅市長希望我怎麽回答？”
　　“我希望……我是說，妳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壹回事嗎？或者將我這裏的竊聽裝置都給找出來。”
　　“我與獨立軍是朋友，也是盟友，不能做拆臺的事情。”
　　“妳們是壹夥的！”傅太易勃然大怒，“妳們嫉妒我的名望，想將我推下深坑，全忘了當初是誰將妳們救出火海。忘恩負義！沒錯，我就是要說這四個字——”傅太易擡高聲音，像是在宣告真理，“忘恩負義，獨立軍的頭頭腦腦們全聽著，我說妳們忘恩負義！”
　　說完之後，傅太易沈重地喘息，好像耗盡了體內的力氣，良久之後，他再次開口，聲音變得虛弱許多，“我會被抓起來嗎？至少會給我壹個公開審判的機會吧？”
　　“我不知道獨立軍會如何對待傅市長，但我相信他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傅太易深以為然地點頭，“還是妳會說話，怪不得妳壹個外星人，卻能得到獨立軍的信任，我反而處處受到懷疑。”
　　陸林北笑了笑，“傅市長，妳願意聽我壹句勸告嗎？”
　　傅太易向後壹靠，有氣無力地說：“我已經離死不遠了，妳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
　　“傅太易，別再當自己是小孩子。”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出來，傅太易壹楞，稍稍挺身，“妳說什麽？”
　　“我說妳不要再當自己是小孩子，成熟起來。”
　　“我唯壹的不夠成熟，就是當初幫助謝波峻這些人逃出天堂市。”傅太易怒道。
　　陸林北等對方的銳氣消失，“聽著，既然幫忙，那就幫到底，獨立軍仍然需要妳的幫助。”
　　“哈，他們需要我消失。”
　　“他們需要妳老老實實做壹名創始人。”
　　“他們是怎麽對待我這位‘創造人’的？妳當時親眼所見，在我的家裏，當著我的面，抓走好幾十名賓客，然後還嫌我不夠老實嗎？”
　　“獨立軍對傅市長本人有過粗暴的行為嗎？”
　　“那倒沒有，但是……”
　　“如果獨立軍恩將仇報，進城之前就會派人將傅市長悄悄處決，然後把罪名推給大王星，用傅市長的死，激起更多的憤怒。”
　　傅太易臉色微變。
　　陸林北繼續道：“傅市長原本壹直受到軟禁，獨立軍進城之後，在傅家內外安排士兵了嗎？”
　　“也沒有，但是可能有密探。”
　　“如果有的話，也是為了保護，傅市長至少可以隨意出門，對吧？”
　　“可他們讓我顏面盡失！”
　　“傅市長怎麽不能理解呢？獨立軍剛剛進城，威信未立，大批舊勢力首鼠兩端，必須給他們壹個警告，但又不可能將他們全抓起來，所以……”
　　“所以拿我開刀？”
　　“只是借用傅市長的名望，嚇唬他們壹下，讓各方勢力老實壹些。”
　　“至少提前通知我壹聲啊。”
　　“提前通知就沒有這個效果了，獨立軍當傅市長是真正的朋友，才會這麽做。”
　　“‘真正的朋友’會這麽做？妳以為我是傻子嗎？”
　　陸林北笑道：“有兩位朋友，壹位天天守在傅市長身邊，逗妳開心，給妳跑前跑後，但是等房子著火的時候，他第壹個逃出去，再不回來，另壹位偶爾聯系，見面也不怎麽說話，但是聽說妳有危難，立刻趕回來幫忙，妳說哪個是真朋友？”
　　“當然是後壹個，前壹個‘朋友’是毛沃雪，我明白，後壹個可不是獨立軍。”
　　“傅市長要有耐心，最終妳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大王星和各方勢力都不會給妳，只有獨立軍會給。”
　　“可是我昨天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傅太易有點含糊。
　　“友情若是能被幾句話結束，就不是真正的友情了。”
　　“所以我還有希望？”
　　“大有希望，但是傅市長如果隔三岔五發壹通抱怨，甚至是向獨立軍的敵人發抱怨，再牢固的友情也會出現裂痕。”
　　“妳是代表獨立軍說話嗎？”
　　陸林北搖搖頭，“我只代表我自己，但我很了解獨立軍。”
　　傅太易思忖良久，“好吧，我再信妳壹次，留在家裏，盡量少出門、少見人，不給獨立軍惹麻煩。”
　　“獨立軍會感謝妳的。”
　　傅太易模棱兩可地嗯了壹聲，好像不太滿意，但是走出小會客廳時，腳步變得輕松許多。
　　他離開沒多久，苗弱楓出現，壹進來就問：“陸少校是來見我的吧？”
　　“抱歉，被耽誤壹會。”
　　“他是主人，有優先權，但我不想坐他坐過的位置，咱們換個地方吧。”
　　傅家很大，苗弱楓卻寧願選擇室外。
　　天堂市的二月份已有暖意，尤其適合散步，兩人圍著房子行走，直到交談結束，也沒走完壹圈。
　　“我不想做妳的情報員了。”苗弱楓低頭道。
　　“好。”
　　苗弱楓扭頭看來，有點意外，“妳不生氣？”
　　陸林北笑道：“強迫壹個人做情報員，絕不是我的風格，為了監督妳而付出的代價，很可能遠遠超出妳所帶來的情報。”
　　苗弱楓也笑了，“電影裏可不是這麽演的。”
　　“請苗小姐放心，妳永遠都有選擇的權力。”
　　“那就沒問題了，今後如果妳需要，而我又順手的話，還是可以向妳提供情報。”
　　“多謝。”
　　“就怕我接觸不到，經歷這麽多事情，大王星和獨立軍都不會再相信我。”
　　“建立信任需要過程，苗小姐肯定會成功。”
　　“雖然認識不久，但我早就聽說過陸少校的大名，見面之後又壹起經歷過許多事情，所以咱們算是朋友吧？”
　　“當然，咱們是朋友。”
　　“那我問妳，為什麽要這麽賣力地討好傅太易？為什麽我非要住在他家？妳在暗示什麽嗎？”
　　陸林北笑道：“獨立軍需要傅太易，只有他能夠同時獲得新舊兩方勢力的信任，將諸多派系聯合起來，成為壹個整體。”
　　“他有這個本事？”
　　“他沒有，但他的名望極有價值，如果使用得當，會產生奇效。”
　　“但使用者不能是他本人？”
　　“不能。”
　　“所以他是壹件工具。我呢？是另壹件工具？”
　　陸林北停下腳步，看向苗弱楓，認真地說：“如果妳是真心問我，那麽我會說，是的，苗小姐是壹件工具，因為妳缺少自信。是不是工具，不由別人決定，要看妳自己，利用自身優勢的人是妳，那麽妳是獨立的，將優勢拱手讓人，被別人利用，那麽妳是壹件工具，然後妳還得慶幸，身為工具，至少給妳帶來安全與自由。”
　　苗弱楓不習慣聽這種話，臉色微沈，邁步往前走，幾步之後，扭過頭來，臉上重新出現微笑，“良藥苦口，陸少校的話尤其苦，但我明白妳的意思，謝謝。”
　　“不必客氣，咱們是朋友。”
　　苗弱楓停下腳步，伸出手來，“謝謝妳來看我，希望以後陸少校能經常過來，與妳聊天令我獲益匪淺。”
　　“只要苗小姐不嫌煩。”
　　陸林北告辭離去，心想不知道這位苗小姐又要鬧出什麽事來。
　　路上，他先是聯系馬君圖，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再聯系枚忘真，她那邊也沒得到回應，於是直接前往宣傳委員會。
　　獨立軍的架構還不太完善，各部門之間沒有清晰的界線，情報工作說是歸屬安全委員會，但是其它部門也可以插壹手。
　　宣傳委員會就是如此，為了掌控網絡輿論，宣傳委員會擁有壹個龐大的專家團隊，裘新楊本人也是計算機專家，因此是他們先搶到那個間諜程序，本部門緊緊抓住，沒有轉交給安全委員會。
　　將到宣傳委員會的時候，陸林北接到蘇羽信的通話。
　　“陸少校，妳的‘消失’結束了吧？”
　　“嗯，結束了。”
　　“有成果嗎？”
　　“目前還沒有。”
　　“真遺憾，我這邊有壹點小小的進展，見面聊吧。”
　　“好，下午……四點？”
　　“好的。”蘇羽信知道在哪見面，結束通話。
　　宣傳委員會總是最忙碌的部門之壹，陸林北走向地下室的時候，看到許多人正在向外搬運成卷的標語。
　　裘新楊坐在辦公室裏，壹頭的汗，雖說是部長，許多事情仍然需要他親力親為。
　　“正為最高委員會的選舉做準備，希望壹切順利。”
　　“大家的熱情很高。”陸林北坐到對面。
　　“是啊。陸少校去探望傅太易了？”
　　“嗯，我想他能安穩幾天。”
　　“他要是能多長壹點腦子就好了。”裘新楊笑著搖搖頭，然後正色道：“加密文件已經送到太空站，大王星很可能會利用裏面的信息，在明天進行壹次大規模的激光攻擊，獨立軍也要借機展示應對能力，讓所有人安心。陸少校有興趣參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