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雨中多聞寺

　　得到了消息還得到了壹條大鯰魚，王七麟分外開心。
　　徐大更開心，他把潑皮弟兄全給召集到了縣城裏，於是他又可以做大爺了。
　　他們回到縣城，王七麟將鯰魚給了大姐：“今晚咱吃鐵鍋鯰魚。”
　　巧娘笑道：“好咧，那我貼點小餅子，我記得妳小時候最愛吃鐵鍋鯰魚貼小餅。”
　　黑豆含著手指說道：“我也喜歡吃。”
　　“人肉妳都喜歡吃。”徐大嘲笑他。
　　黑豆惱怒：“我才不喜歡吃人肉。”
　　徐大說道：“上次說把妳剁了做成排骨紅燒，妳還要吃呢。”
　　黑豆說道：“不壹樣，那是紅燒排骨，我最喜歡吃紅燒排骨。”
　　說著，他滋溜了壹下嘴巴。
　　徐大調侃他道：“那這不就等於妳愛吃人肉？”
　　黑豆堅定地說道：“我不愛吃人肉！”
　　“那把人肉做成紅燒排骨，妳愛不愛吃？”
　　黑豆不耐煩了：“大爺妳真傻，我都說啦，我不愛吃人肉，我愛吃排骨！”
　　巧娘進了廚房不久，壹聲驚叫聲響起。
　　王七麟隨意地問道：“怎麽了，大姐，妳是不是切到手了？”
　　黑豆飛奔出來驚恐地喊道：“我不吃人肉，我就是不吃！”
　　王七麟納悶，這傻孩子叫什麽呢？
　　王巧娘驚慌的出來說道：“小七妳快來看，快來！”
　　王七麟快步走進廚房，鯰魚已經被宰殺了，肚子裏的臟東西被摳了出來，其中有壹節手指！
　　他蹲下翻看手指，皮肉腐爛，露出森森白骨，但指甲蓋沒有脫落。
　　這是人手。
　　王七麟直接將廚房門關上了，他對徐大說道：“去找老竇。”
　　不多會，竇大春跟著徐大急匆匆走來。
　　王七麟讓他看這節手指，竇大春面露驚喜之色問道：“這是從哪裏來的？”
　　“從鯰魚肚子裏摳出來的，我說妳高興什麽？轄內終於有大案發生，終於有立功機會了？”
　　竇大春搖頭笑道：“不是，是有壹樁大案終於出來線索了，嘿嘿。”
　　“什麽大案？”
　　竇大春給他介紹道：“城裏有家酒樓叫永紅火，買賣不大，生意不差，是壹家百年老店了。然後前兩天酒樓碰上了兇案，有人在他家廚房藏了碎屍，分別是腦袋和身軀，唯獨不見四肢。”
　　“唉，這個案子可忙壞了衙門，可是查來查去沒查到線索，現在妳們發現的手指很可能就是案中屍首所屬，所以我才高興。”
　　王七麟懷疑的看著他道：“妳們既然有死者的頭顱都沒有查到死者身份信息，那靠這手指又能查到什麽？”
　　竇大春苦惱地說道：“妳不知道啊七爺，兇手非常狡猾非常殘忍，把腦袋給燒過了，燒的就跟鹵羊頭似的……”
　　“春爺妳這話過分了啊，打算不讓大爺下輩子吃羊頭肉了？”徐大面色不善地說道。
　　竇大春笑道：“大爺這不是自謙了嗎？就您這胃口能被我壹句話影響？行吧，是不是又想讓我老竇請吃飯？這話直說，吃飯還不是小事？”
　　徐大也笑了，被這孫子看穿自己本質了。
　　他確實想用這話蹭竇大春壹頓飯。
　　但被人看穿意圖還是尷尬，於是他改話題開始分析案情：“這節手指是在壹條河裏發現的，應該是那人將四肢給扔到了河裏進行毀屍滅跡，結果手指被鯰魚給吞下了。可是那河段距離縣城很遠，這說不過去，誰會殺了人壹部分屍體扔進城裏飯館壹部分屍體扔到幾十裏外的河裏？”
　　竇大春皺眉：“有道理。”
　　王七麟翻白眼：“有個屁道理，真不知道妳們腦子裏裝的是什麽，如果這是壹具屍體所屬，那就說明餐館和河段之間存在聯系，所以殺人者才會將屍首分別扔在這兩個地方，這樣尋找它們間的聯系不就得了？”
　　竇大春恍然。
　　這是普通兇殺案，不歸聽天監管，是衙門的分內事。
　　但竇大春說這案子太棘手，他破不了，所以讓王七麟幫忙去看看。
　　他希望這屍體上殘留著屍首的壹點魂魄，到時候謝蛤蟆喊魂問問，說不準壹句話就能把案子破了。
　　永紅火在內外城相交的壹個路口，是壹家平民菜館，他們壹行人趕去壹看，菜館裏頭冷冷清清，掌櫃的和小二哭喪著臉在大眼瞪小眼，沒有壹點店名的威風。
　　看到他們聯袂到來，掌櫃的當場給跪下了：“青天大老爺們，求求妳們壹定早點把這案子給破掉，還我們家清白啊。”
　　王七麟問道：“外界現在認為妳們和兇殺案有關？”
　　掌櫃的抽了抽鼻子說道：“他們何止是猜我們之間有關，他們直接說是我們殺了人！還說我們飯館是黑店，用人肉做菜，唉，這不都是汙蔑嗎？可大家偏偏相信，妳們看，現在晚飯的點，我們店裏哪有客人？”
　　竇大春點頭道：“以往這個時候，店裏已經熙熙攘攘，沒有立錐之地了。”
　　王七麟說道：“立馬查這些傳聞的源頭，這案子跟傳聞源頭應該會有關系。”
　　楊大嘴懵了：“眾口鑠金，三人成虎，這可怎麽查？”
　　王七麟嘆了口氣要罵蠢貨，還好竇大春這捕頭有幾分腦子，道：“問問掌櫃的他們有沒有競爭對手、有沒有仇人之類，這擺明是有人針對永紅火進行栽贓陷害，查這些人就行，對吧，七爺？”
　　王七麟沈默的點點頭。
　　竇大春路上說過，案子發生後，店家也算聰明，他們沒有嚇得嗷嗷傻叫，而是趕緊關了後廚去報官。
　　差役們到來後便控制了現場，他們盡量將案情做了保密，因為這種重案過於殘暴，會引發百姓恐慌，這樣事情鬧的越大他們的破案壓力越大，如果百姓們都不知道這起案件，那衙門不查了都行。
　　死壹個人而已，就這世道死個人算什麽事？還比不上朝廷的大人們少吃壹口肉、少看壹卷書重要呢。
　　所以這種情況下，案子怎麽會鬧的滿城風雨？
　　要說背後沒有推手，王七麟不信。
　　他們去廚房看了看，王七麟嗅到了壹股陰味：“有鬼？”
　　謝蛤蟆搖頭道：“跟案子無關，是普通的餓死鬼，它們會留戀陽間廚房，幾乎所有飯館廚房都有過它們的蹤跡，它們只是來嗅飯菜香味的，不會惹事，也不會殺人。”
　　王七麟仔細嗅了嗅，果然從這股陰味中嗅到了飯菜的味道，這就是餓死鬼的特征。
　　廚房被收拾過了，或許曾經有線索，但現在也看不到了。
　　廚師告訴他們，碎石被夾帶在壹些蔬菜中，他們這是平民飯館，客流量大、每日用的米面肉菜也多，所以每天都要采購。
　　這些食材用籮筐裝著，人頭和碎屍便被藏在筐子底部，所以早些時間沒有被發現。
　　王七麟問道：“菜販和米販有沒有查過？”
　　竇大春苦笑道：“他們這裏的米就是我們竇家給送的，菜是城外的農戶給送的，農戶我都查了，全是老實人。而且這些農戶跟永紅火關系很好，他們有的甚至是從爺爺壹輩就開始送菜給飯館裏了。”
　　王七麟點點頭，沒有線索，難怪竇大春會這麽為難。
　　竇大春把分析說了出來，道：“這件事首先要懷疑的是競爭對手作案，永紅火生意太好，讓他眼紅。所以他用碎屍來栽贓了永紅火，並對外散布了消息，目的自然是毀掉永紅火的生意。”
　　“其次我們懷疑是飯館惹過的人作案，可能飯館惹了他，他用這個手段來報仇。”
　　“可是我們調查過周圍的飯館和掌櫃的仇家，並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發現。”
　　王七麟道：“這樣先查查外面的傳聞吧，找壹下源頭。”
　　他暫時顧不上查這起兇殺案，他還得去查侯德才和陰囹圄。
　　這玩意兒太危險了，壹旦被惡人或者邪惡組織弄到，那真是蒼生之禍！
　　轉過壹日，王七麟起床後看向造化爐，昨天煉出了天王輪回鐘，於是晚上睡覺前他就把妖雞的屍體給放入了造化爐中給煉了。
　　恰好，煉妖雞所用的爐火就是來自斬殺妖雞所得，這樣煉出來的不管是什麽都算是正品了。
　　他看向識海，造化爐上有壹塊光潔的雞肉在轉動。
　　雞肉大概有他巴掌大小，像是胸脯肉，具體他不清楚，拿出來後就給八喵看。
　　不認識的東西他不敢亂吃，於是想用八喵做實驗。
　　結果八喵看到這肉後眼珠子都直了，壹下子撲上去摁著雞肉給先舔了壹遍。
　　這招是跟徐大學的。
　　舔完後它歪頭斜睨王七麟，慢慢悠悠美滋滋的吃。
　　王七麟服了。
　　本來他只是想讓八喵試個毒的，結果八喵太機靈。
　　八喵吃過雞肉後身上似乎有氤氳冒出，王七麟隨意掃了壹眼感覺它渾身有淡霧在蒸騰，可仔細看去又沒有異常，就是毛色變得更黑亮了。
　　沒有變大，也沒有多壹條小尾巴。
　　這讓他很失望。
　　今天還有要務，於是他沒有仔細去研究八喵變化，大清早吃了飯他又出門了，準備前往多聞寺。
　　結果壹出去被林中英堵住了。
　　林中英陰陰沈沈地說道：“王大人好大的官威，好忙的日程，我找您三天，這第三天才能碰上您，嘿嘿，當年劉備拜見諸葛亮也不過是三顧茅廬……”
　　王七麟露出厭惡之色。
　　見此徐大拍馬殺出，吉祥縣男團首席噴子時刻在線、隨時準備作戰：“呔，日汝先人，妳剛才說什麽？妳小小壹個捕快竟然敢自比漢昭烈帝？好大的膽子，告訴本官妳這比喻是什麽意思？想要做皇帝嗎？嗯？妳小子看著人模狗樣，沒想到是鵝卵石混進雞蛋裏——混蛋！妳是二十天孵不出雞的蛋，臭蛋！”
　　這壹頓連噴把林中英給噴懵了，他叫道：“我只是隨口那麽壹說……”
　　“好壹個隨口壹說，妳隨口壹說就敢自比漢昭烈帝，那妳仔細想過再說的話要自比是誰？自比造反起家的漢高祖劉邦？自比奪前朝皇權的宋太祖趙匡胤？我看妳是鱸魚探蝦毛——沒安好心眼！妳是耗子與蛤蟆交朋友——不懷好意！”
　　徐大又是壹頓義正言辭的噴，噴的林中英面無人色。
　　王七麟聽的可樂，說道：“我看妳還想自比高粱河車神，他殺了長兄奪取了皇權，嘿嘿，這點脾性倒是跟妳很像啊。”
　　林中英扭頭就跑，壹邊跑壹邊心裏暗罵：這徐大看著莽撞怎麽嘴皮子這麽溜？罵起人來壹套接壹套，跟那些讀書人似的，真是邪了門。
　　謝蛤蟆看著他的背影想了想，道：“無量天尊，這孫子早不來晚不來，倒是來了個巧，提醒了咱們壹個錯漏！”
　　容貌！
　　他們要去寺裏打探侯德才的消息，自然不能以本來樣貌示人，於是謝蛤蟆露了壹手給他們做了簡單易容。
　　王七麟化作嬌弱公子哥，謝蛤蟆自己成為老成持重管家爺，徐大成了個楞頭楞腦的莽漢子。
　　多聞寺在吉祥縣以東二十裏，處於壹座山丘之上，周圍全是樹林，只有幾塊平地上栽種了壹些糧食和蔬菜，極為幽靜。
　　可惜今天天氣不好，陰雲密布，天空如鉛染，壓得人心裏難受，否則來這種深山古剎是壹種心靈享受。
　　官路口有小路蜿蜒引入密林，多聞寺在密林深處，壹路上馬蹄輕輕敲打地面，王七麟滿耳朵聽到的都是蟬鳴聲。
　　天氣悶熱，蟬蟲們可了勁的嚎叫。
　　王七麟只能用古詩來安慰自己，道：“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不錯不錯。”
　　山林之間多有山泉，清澈的泉水在林壑間淌過，如流凝脂，從旁邊走的時候能看到壹些小遊魚和山螃蟹。
　　穿過這片山林，紅墻琉璃瓦的多聞寺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座寺廟山門緊閉、院墻高聳，它占據了山丘頂部的位置，這樣來人要想進寺廟得擡頭看，所以顯得格外巍峨。
　　到了山門，王七麟親自去敲門。
　　結果敲了好壹陣也沒人來開門，徐大惱了，提了提褲子道：“大爺來開門。”
　　王七麟搖頭道：“妳可得了吧，這廟門壹看不是凡品，咱給弄壞了怕是賠不起。”
　　廟門厚重龐大，上面鑲嵌著古銅色門釘，光是這些門釘就不少錢。
　　他又敲了幾下，廟門總算緩緩打開了，壹個光頭和尚歪著頭從上到下又從小到上的打量他們：“妳們、阿彌陀佛，三位施主是來做什麽的？”
　　王七麟正要說話，謝蛤蟆從馬上跳下說道：“師傅您好，我家少爺曾經在妳家寺裏許過願，如今是來還願的。”
　　他給徐大使了個眼色，徐大掏出幾個銅銖遞給青年和尚。
　　青年和尚偷偷收進袖子中，笑道：“原來是還願的施主呀，抱歉抱歉，剛才聽見門響，我還以為是老天在打雷呢，所以沒能及時出迎。施主們既然是來還願的，那快快請進。”
　　廟門打開，壹進去是個廣場，壹座大香爐安靜的矗立在地上。
　　香爐後面站著壹位菩薩，這菩薩面如童子、壹身戎裝，手持金剛降魔杵杵在地上，身材高大、威風赫赫，壹看就知道這是摧邪輔正、除魔衛道的高手。
　　三人去大殿等候，四位和尚在如來佛像前敲著木魚誦經，天氣陰沈，這些和尚敲木魚又敲的混亂，徐大心頭煩躁，道：“我出去轉轉。”
　　他正要出門，這時候接待他們的和尚引來壹名穿袈裟的老和尚，道：“師傅，就是這位施主來還願的。”
　　老和尚雙手合十唱喏：“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請問施主怎麽稱呼？”
　　王七麟道：“弟子姓陸……”
　　“原來是陸家少爺。”老和尚笑著引他坐下，“我聽我這弟子說妳是來還願的，不知道妳曾經許了什麽願？”
　　王七麟道：“弟子曾經許願求菩薩保佑得壹段美好姻緣，前些日子我父親果然為我找了壹戶好人家的女子做夫人，於是今日特來還願，同時也想再許個願。”
　　青年和尚欣喜的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陸少爺壹定是良善人家，所以佛祖才保佑於您。”
　　他像是想問什麽，但拍了個馬屁後又閉上了嘴巴。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弟子這次來還願是想給廟裏捐點香火錢，上次來我就發現了，廟裏的菩薩們金身已壞需要修繕，所以帶來十枚金銖，不成敬意。”
　　徐大面如土色，哆嗦著手掏出十枚金銖。
　　主持和尚雙手合十輕呼佛號，他說道：“阿彌陀佛，陸少爺實在是有心了，妳先前還說要許個願，不知道要許個什麽願？”
　　王七麟露出壹絲憂愁之色，道：“唉，我家夫人端莊賢惠、孝敬公婆，但唯獨有壹個問題讓人耿耿於懷，那便是她害怕水！”
　　“怕水？”主持詫異。
　　“對，她小時候曾經在河邊玩耍，結果被壹個水鬼給纏上了，還好當時有壹位高僧雲遊天下碰巧撞到，那高僧超度了水鬼，可卻留下了壹些隱患，導致我夫人至今看到水還害怕，每次洗臉洗澡都是折磨。”
　　侯德才是治水患的老手，他如果跟寺廟有關系，那哪怕是有所隱瞞，平日裏肯定也會顯露出壹些與水打交道的本領，這樣寺廟如果想拿到他的錢，很可能會讓侯德才出面。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空了，主持對此嘖嘖稱奇，並說只要心誠佛祖壹定保佑，並沒有說我們廟裏有僧人能幫妳忙。
　　當然這也在王七麟的預料中，他並沒有沮喪。
　　雷聲震動，山風吹起，壹陣大雨終於落下了。
　　見此王七麟皺起眉頭，嘆氣道：“今天不該出門的，這雨不知道會下到什麽時候啊。”
　　主持笑道：“阿彌陀佛，我多聞寺雖然是小廟，卻也能容的下幾位施主來避雨。看這天氣這場雨怕是不會小，持續的時間不會短，這樣妳們今晚怕是都走不了。”
　　旁邊的和尚問道：“主持，這場雨不至於會下到晚上吧？”
　　主持道：“阿彌陀佛，法明妳著相了，山裏險峻，雨後寸步難行，再說誰知道大雨過後會不會有洪水泥石流等險情？安全起見，三位施主今晚最好住在這裏。”
　　謝蛤蟆道：“會不會打擾到師傅們？”
　　主持笑道：“這倒不會，本寺平日裏也經常招待掛單的師兄弟，最多的時候有十數位同門共同掛單於本寺之內呢，三位施主請放心的住下就好。”
　　大雨傾盆而下，主持還要做功課，於是壹名和尚走來將他們引入壹處禪房。
　　進入房中，徐大第壹時間垮了臉色：“十個金銖啊！”
　　謝蛤蟆仔細傾聽周圍，然後說道：“放心，壹個也少不了妳的，多聞寺有問題，咱們在這裏有事可以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