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陰車

　　“十年前秦晉劫降臨，吉祥縣當時六個鄉有六個驛所，這六個驛所只逃了壹個外地探親的遊星。其他六個小印、六個力士、五個遊星連同住在驛所的家人在內，雞犬不留！”
　　這是孫繆告訴王七麟的第壹個消息。
　　“妳們往東走，香譜顯示今夜東方有大陰邪。”
　　這是孫繆告訴王七麟的第二個小消息。
　　帶著這兩個消息，傍晚他準備出門。
　　今天是四月廿八，小滿。
　　辛巳月，癸亥日。
　　出門之前，王七麟看了看老黃歷。
　　宜祭祀、破屋、壞垣、余事勿取，諸事不宜。
　　然後他就把這老黃歷給撕掉了。
　　孫繆有些心疼：“我這黃歷好好的，妳撕它幹什麽？”
　　這時候天氣已經炎熱起來，算是進入夏日，晚風拂面，濕潤潮熱。
　　今天天色陰沈，像是有壹場雨在醞釀。
　　也不知道現在太陽是否下山，反正，王七麟回頭看驛所。
　　院子裏頭影蹤隱約。
　　那是諸多孤魂遊鬼前來吸食香火，以此修煉。
　　將軍府新管家等候在驛所門外，看到他們出來就把丁輕雲給叫了回去：“小姐這幾日壹直沒有回府，將軍很是想念，還請小姐隨卑職回去看看將軍。”
　　丁輕雲有心拒絕，但管家說如果她不肯回去，那下壹步就是黃將軍親自來找她。
　　她只好悻悻的隨著管家離開。
　　走的時候她很過意不去，這讓她有當了逃兵的恥辱感。
　　王七麟也很過意不去，是他偷偷找人去跟黃化極說今晚要對付的厲鬼兇惡，所以黃化極才執意讓她回家。
　　沒辦法，這朱顏陰車不知道什麽情況，從香譜來看勝負壹瞬間，王七麟必須輕裝上陣，可不敢讓丁輕雲來拖後腿。
　　陰陰沈沈的天色下，牌坊鄉的小水河有隱隱約約的光亮。
　　吉祥縣有小滿祭二車神的風俗。
　　這二車神是水車神，在傳說中它是壹條白龍，祭拜的時候人們在水車上放魚肉、香燭和壹杯白水，祭拜結束將白水潑入田中，以祈求風調雨順、水硯湧旺。
　　其中牌坊鄉還會順便祭拜朱顏陰車。
　　鬼車肆虐已久，多年來不少人家的親人被鬼車拖去了陰間地府，老百姓又是恨又是怕，所以祭拜車神的時候也會偷偷祭拜它。
　　這是壹種無奈之下的服軟，老百姓鬥不過它，只能祈求它看在祭禮的份上法外開恩，不要找上自家。
　　呂老實皺巴著眉頭蹲在小水河河岸上，嘴裏叼著煙袋吧嗒吧嗒的抽著。
　　天色黯淡下來，他的面前火星隱現。
　　每當這時候他有種小竊喜，好像自己跟聽天監和江湖裏那些能人異士壹樣，有了控火的本領。
　　可惜他沒有，否則去年朱顏陰車停在他家門口的時候，他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大兒子死去。
　　小水河寬不過四五米，但水流湍急，是伏龍河的主要支流。
　　河水沖撞岸邊石頭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天氣熱乎了，花草裏面的小蟲發出吱吱的叫聲，遠處還有夜鳥啼鳴，這些聲音混在在壹起讓人聽了心裏不踏實。
　　呂老實借著火星看向河邊，兩個模糊的身影在向著河裏祭拜。
　　那是他的二兒子和三兒子，兩人在祭朱顏陰車，也在祭他被鬼新娘拉走的大兒子。
　　希望鬼車不要纏上我這兩個兒子，他默默的想道。
　　“老實，好些日子沒見著妳了，妳咋在這裏呢？妳家老二老三在祭什麽呢？不是祭鬼車吧？”壹個聲音在他身後驀的響起。
　　看著兒子們背影出神的呂老實嚇了壹哆嗦。
　　他回頭壹看是同村的半傻子呂包子，便不悅地說道：“妳個傻貨瞎說什麽？他倆在祭我家老大呢，咋了，不行？”
　　鬼車終究是邪異鬼物，老百姓們即使是祭拜也不敢放到明面上。
　　呂包子道：“妳才傻呢，我看他們在祭妳。”
　　“滾！”呂老實罵了壹句，“再胡說打爛妳的嘴！”
　　呂包子怏怏走開，他過去跟呂家老二老三說了什麽，老二老三迅速收拾東西站起來沖著他這邊喊道：“爹，咱們回家吧。”
　　呂老實擺擺手沒說話，他想在這裏陪壹下老大。
　　呂包子也祭拜完了，他挎著籃子往回走招呼道：“老實，走了。”
　　呂老實沒說話，眼神被小水河給粘住了。
　　他沈浸在了回憶中，滿腦子都是大兒子的身影。
　　後面夜風慢慢冷了，這兩天天色不好可能要下雨，夜風又冷又濕，呂老實被凍得打了個哆嗦後清醒過來。
　　此時整條小水河河畔已經沒有人聲了，只有水流嘩啦嘩啦。
　　呂老實想看看天色，烏雲壓頂，看不出什麽時辰。
　　他往周圍看去，到處都黑漆漆的，他像是被黑給包圍了，唯有他的煙袋鍋裏還有透紅的火星。
　　這讓他有些心慌，趕緊穿上鞋子走到路上去。
　　遠離小水河，他心裏不但沒有安穩下來，反而越發惶恐。
　　在河邊的時候好歹有水流汩汩聲，到了路上只剩下風聲。
　　四周壹如既往的黑暗陰沈。
　　如同老輩人和說書人口中的陰間地府。
　　他像是被陽世給拋棄了。
　　這個想法讓他不寒而栗，他喘了幾口氣繼續往前走，還故意使勁踩地面發出聲響來。
　　但腳步聲沒有響起來，倒是有壹陣別樣的聲音順著夜風吹進他耳朵……
　　吧嗒、吧嗒、吧嗒……
　　像是馬蹄聲！
　　呂老實內心大惶，趕緊加快腳步。
　　但怎麽能有馬跑的快呢？
　　馬蹄聲越來越清晰，他依稀還聽見了車輪壓過路面發出的吱吱聲！
　　這聲音像催命符壹樣催著他，他感覺自己後背上壹下子生出來壹層白毛汗。
　　明明四月底了，可風壹吹卻全身冷的讓人打哆嗦。
　　馬蹄聲和車輪聲逐漸拉近，最終出現在他身後。
　　如影隨形。
　　如蛆附骨。
　　他跑的快，馬車追的快。
　　他跑不動了，馬車也放緩速度。
　　他躲進小路，馬車跟進小路。
　　山壹樣的壓力讓他從身體都精神都開始崩潰，最後他哆嗦著下定決心：回頭看壹眼！就算是鬼車也沒什麽大不了！大不了去地下跟大兒團聚！
　　抱著這念頭他猛的轉過頭來。
　　壹匹大紅馬的大長馬臉幾乎貼著他的臉！
　　馬臉上沒有馬眼，只有兩個黑洞。
　　夜風吹拂，馬脖子後的鬃毛壹動不動，就像是用紅血水畫的壹樣。
　　馬後面是壹輛大紅馬車，車上吊著壹個白燈籠，車前蓋簾門上貼著個喜字。
　　白慘慘的喜字！
　　壹只比白字還要蒼白的手掀開了蓋簾門，有個幽幽的聲音響起：“呂老實，妳要是不答應我，就趕緊投胎去。”
　　這話就像壹桶涼水兜頭潑下，呂老實頓時渾身發冷：投胎？我？我、我？我去投胎？那——
　　我死了？
　　他腦子像是忽然被火把點亮了：
　　對，被鬼車從家裏拉走的是自己，不是久病在床的大兒子。
　　對，大兒子沒死，是自己死了，自己死了。
　　對，呂包子能看見自己，他是村裏的守村人，天生陰陽眼……
　　這念頭把他壹下子擊垮了，他渾渾噩噩的走在路上，直到面前被三個人擋住了。
　　其中壹個提著狼牙棒的壯漢沖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大爺今天又要開張了，七爺，別跟我搶啊。”
　　壹個老道士說道：“這是個新死的陰魂，妳對付它幹什麽？”
　　“新死的陰魂能有這麽濃的陰氣？我嘴裏冰臺珠快成冰淩子了！”
　　壹個扛著長刀的英俊青年沈聲道：“所以它肯定死的不壹般，或許跟鬼車有關，妳們跟著它！我沿著陰氣往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