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談話（上）

　　在何訪的註視眼神中，唐凝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並沒有急於說什麽，而是默默的註視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其實，此時唐凝的心裏有些矛盾，雖然對何訪的這次出軌，唐凝也覺得過於荒唐草率，而選擇的對象也讓她壹時也沒有辦法接受，就連今天壹天的情緒也是隨同著蒙芊卉壹起墜落、激蕩，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對於眼前這個男人在追逐成功的道路上，偶爾，甚至有那麽壹些時候會有壹些所謂的艷遇或者是什麽消遣排解壹類的男人的“專屬行為”，卻並沒有特別的抵制。壹方面，或許是因為她的身份對何訪而言現在甚至是永遠都可能只會是壹個朋友；另壹方面，也是因為她的生長環境所帶來的理念上的差異；除此之外，她也隱約猜出了何訪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
　　是的，唐凝相信，那其實應該壹個決定，而不是壹次普通意義上的出軌，因為何訪對於蒙芊卉用情的專深，除了當事人之外，沒有誰會比她了解的更多，但同時，她也比其他人更明白壹件事情，那就是何訪壹直以來最註重，甚至在很多時候都不由自主的把它放到首位的，卻是他的事業，這壹點，即便是加上了蒙芊卉這個名字也很難去比較，只不過類似的極端情況，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也因此，似乎從來也沒有別人發現過。
　　當然，有些事情，明白，並不等於就要向別人表示出妳的明白，何訪這邊是固然如此，始終背負著感情陰影的蒙芊卉那裏就更要加倍小心，這壹切，讓唐凝通常只能默默的在壹旁——很近的壹旁——註視和祝福著這壹段感情的發展和延續。
　　只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有些話，還是要說出來的。
　　“唉。”
　　輕輕嘆了壹口氣，唐凝終於是要開口了，這讓被不斷的沈默所折磨的何訪暗自松了壹口氣，他心裏明白，即便蒙芊卉這次沒有做出壹個決絕的選擇，但兩人最終真能修補起眼前的這道裂痕，還是需要壹段保持通達的橋梁，壹支加速彌合的催化劑，而這橋梁和催化劑，也只有對面的這個女孩能夠勝任。而唐凝的第壹句話，就讓何訪生出壹種幾乎可以引出涕零的知音感覺。
　　“訪哥，”沈了半晌，唐凝對何訪的稱呼又在有意無意間重新回到了日常的習慣上，當然，這壹次心事滿懷的何訪依然沒有註意到，“這次的事情，是不是……那位谷小姐的提議？”
　　或許是為了照顧何訪此刻的心情，不再去刺激他，唐凝猶豫了壹下，話到嘴邊，還是把原本要說的“那個女人”改口成了“谷小姐”。
　　“嗯。”
　　何訪點了點頭，面對著唐凝的突然發問，他並沒有太過驚訝，回答也是壹點都沒有猶豫。如果說到了此時，唐凝連這壹點都猜不到，那也就不是唐凝了。論起熟悉自己的脾性，就連蒙芊卉也不壹定比的了自己這位美麗與智慧並重的貼心助手，而要論起工作上的默契，唐凝更是比現在還留在南方某處尚未融入楚河的谷致華強上幾分。總之壹句話，不管什麽時候，不論什麽事情，與唐凝的對話永遠是最讓人輕松和舒服的。
　　“條件？”
　　又是壹個簡短的不能再簡短的問話。
　　“是，其實我們見面的過程很正常，壹切也都進行很順利……”
　　何訪把當時的情況壹五壹十的向唐凝描述出來，而後者也在沒有出聲打斷，而是靜靜的當好壹個最佳聽眾，處於職業習慣，她也很快不由自主的從何蒙兩人當前的感情危機中跳脫到工作之中，從何訪的話中的壹點壹滴中間，唐凝感受到了那個聞名已久，但素未謀面的谷致華的智慧表演，就像在把約會地點定在金茂這壹點，絕不僅僅是谷致華當時向何訪坦言的理由，更深壹層，正像當時何訪已經看出來，但此時卻因為心亂並沒有告訴給唐凝的壹樣，那其實是壹顆不曾被挫折熄滅的高遠之心，站在這個國家最發達，也是最外向的現代都市的最高點，可以去展望的又會是些什麽，唐凝在心中不禁暗暗的搖了搖頭。
　　她搖頭，不是為了別的，是為了蒙芊卉生出的壹絲惋惜，因為這壹刻她可以清除的看到何訪內心中壹個堅固的角落，因為同樣的夢想與期待，同樣的存在於何訪的心中，甚至更勝，這意味著何訪幾乎不可能會放棄谷致華這樣壹個成績和眼界同樣優秀的人，而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將來還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或許何訪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還好，唐凝本就沒有要責怪何訪的想法，而像谷致華這樣出眾的女人，也是萬不挑壹，她擔心的只是，類似於上海的情況，在谷致華和何訪兩人身上是不是還會發生，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不要說是她了，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再有能力幫助維系何訪與蒙芊卉之間的這段感情。
　　會嗎？
　　唐凝把眼光深深的投進了何訪的雙眼之中，想要尋找壹個確定的答案，然而，讓她有些失望的是，此時的何訪似乎是完全沈浸到了當時的回憶中，沒有留意到唐凝神色的轉瞬變化，眼波中流動的也只至今不曾獲解的疑問。
　　“……在金茂的時候，谷致華沒有直接給出我想要的答案，我雖然有些疑問，但也沒有想的太多，但妳知道在黃浦江岸，當谷致華說出那個要求的時候，我就像是個傻子壹樣，完全不知所措，真的，不知所措。”
　　壹連強調兩遍的不知所措，如果聽在別人耳中，肯定會把這歸為借口托詞壹類，但唐凝卻相信，當時的突然真的超出了何訪的預期，何訪這個人，雖然可以為了最求結果而不顧壹些所謂的禁忌，但是對於這種主動飛來的“艷福”，以及它背後所蘊藏的代價，顯然不像整天鉆入花叢中“體悟人生”（本人語）的錢正明那麽有經驗——實話實說，就算何訪想有類似的經驗，在蒙芊卉日常的管教之下，有沒有那麽多機會還是兩說。
　　“我知道，我也相信妳當時做的是壹個在妳看來唯壹正確的選擇，”唐凝終於插話進來，“只是，最後妳的決定，卻是在利害的兩相權衡中，選擇了放棄壹個跟隨自己的女人。”
　　“不，”何訪急著叫道，“不是放棄，只是……”
　　這壹次唐凝毫不客氣的截口打斷道：“只是暫時嗎？只是那壹時的權衡之舉嗎？暫時放棄，愛情中，也可以允許暫時的放棄存在嗎？”
　　壹連串的詰問，讓何訪頓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