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壹章 誰的平靜？（上）

　　“第二十壹輛！”
　　這是何訪輕輕念叨的聲音。
　　“嘩啦！”
　　這是地上的水被卷起，被拋上半空，又被潑過來的聲音。
　　抹了把臉，何訪已經開始有些習慣的繼續站在街邊。
　　不知道是不是大雨讓生意變得特別好做，原本滯留在機場的眾多出租車，幾乎是壹眨眼間，就全然消失了蹤影，這眨眼的人正好就是何訪自己。他只好搭上最後壹趟開往室內的民航班車，然後就到了這裏，再然後，就是壹個人拎著壹口大箱子，孤獨的站在路邊，壹邊洗著便宜冷水澡，壹邊無聊的數著那些亮起了頂燈，紛紛在自己身邊停下，聽到目的地後又紛紛揚長而去，到後來，就連停下都不肯，直接把壹到水龍牽引到自己身上的出租車。
　　“第二十二輛！”
　　何訪有些機械的數著眼前的這盞頂燈，卻發現那頂燈竟然停在了自己面前。
　　試壹試好了，反正人家也停下，基本不抱什麽希望的何訪壹邊想著，壹邊走上了兩步。
　　“師傅，北京去嗎？”
　　“走，趕快上車。”
　　搖下的車窗中，露出壹張略顯憨厚的中年面孔，可能是看雨實在太急了，何訪的衣服更是早就被雨水完全穿越，那司機還特別伸手做了壹個招呼進來的動作。
　　“哇！”
　　何訪被這意外的回答弄得格外興奮，壹時間把所有的煩心都拋了出去，怪叫了壹聲，也沒有叫司機打開後備箱，直接連人帶包壹下子轉進了後座之中。
　　“謝謝，謝謝師傅，您可是我的大救星，要不然我今天恐怕就要擱在這兒了。”
　　話壹出口，何訪本來興奮的情緒，突然黯落了下去，看著窗外依然如註的雨幕，何訪突然感覺整個人的身體比剛才被雨水浸透還要冰冷。
　　“我這麽急著回去，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場雨可算是下痛快了，好些年沒見到這麽大的雨了，好事啊！”
　　那個熱心的司機頭也不回的徑自感嘆道。
　　“好事？”
　　何訪不由得裂出壹絲苦笑，眼光想前路投去。
　　急速擺動的雨刷把灑向車前的雨水推開，而另壹簾雨水更快的重新占領了雨刷掃過的地方，來來往往，何訪的心中重新泛起壹陣迷茫。
　　“是不是有決定了？”
　　唐凝轉過頭，看著身邊的這個美麗的女人，就連在自己面前也極少見到的壹種無法形容的憔悴爬滿了她的身上，而這個女人竟然就這麽站了整整壹個下午，壹個晚上。
　　此時的唐凝，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坐位，和蒙芊卉壹同站在了被夜色裝滿的窗後，如果是白天有人恰好從窗外的小路經過，壹定會被這璧聯的絕美風景所傾倒，可惜，這已經是夜晚，可惜，美麗的面容上也不壹定都是美麗的顏色。
　　蒙芊卉沒有出聲回答，但唐凝早就從她漸漸緩和下來的呼吸中，知道她已經有了答案，此時的安靜，與其說是在整理說出那個答案最好的措辭，還不如說是給她自己最後再多找壹個合理、有說服力的理由，讓她自己可以“徹底”諒解自己做出的這個回答。這話聽起來有些繞口，但應該就是蒙芊卉現在最真實的想法，唐凝沒有點破，其實對於那個答案，她已經有了九成的把握，但她還是選擇了等待。在這個時候，當壹個聽眾，遠比當壹個說客更妥當。
　　“站了這麽久了，不管妳最後的決定是什麽，也該坐下來休息壹下了。”
　　唐凝的手撫在蒙芊卉那比自己高了小半頭的肩上，又輕輕的拍了兩下。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蒙芊卉竟然轉過頭來向她露出壹個淺淺的笑容，緊接著又順從著唐凝的話，走回屋中，坐到了門旁的沙發上。
　　沒錯，是笑容，即便屋中唯壹的亮光只是窗外小路旁的行道燈，但，唐凝還是可以非常肯定，那確實是壹個笑容，只是笑容有些復雜又是壹晃而過，唐凝沒有能完全明白其中的意味。
　　於是，她又重復了壹句自己最初的那個問題。
　　“妳有決定了嗎？”
　　夜清如水，整個城市被數不出到底是幾場的雨水徹底洗透了壹遍，所有的壹切都變得格外通透，裝飾起所有景色的無數燈火，或星星點點，或纏綿成串，連顏色也似乎比往日鮮艷了許多，召喚著未歸人。
　　“終於到了！”
　　望著眼前，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屋影，何訪的腳步踟躕起來，樓上這壹側的燈光亮著，還有人在。
　　誰呢？
　　回到這座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自己真正所在的城市，盡管已經夜色闌珊，但何訪還是下意識的沒有讓司機向家中開去——那個幾個月前在法律上已經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原本就是自己和蒙芊卉壹同構建的愛巢——而是把終點放在了這裏，這個似乎不會有那麽多壓迫的地方。
　　不過，知道站在了這裏，何訪才知道自己錯了，完全錯了，這裏的燈火，並沒有帶給他壹絲輕松，反而讓他生出壹陣心虛。
　　咚、咚、咚……
　　平日裏從來沒有留意過的腳步聲，在沈沈的黑暗中顯得格外刺耳，不知道為什麽，這座辦公小樓裏，就只有三樓的那壹處燈火還亮著，而其他各處包括門廳、走廊還有這算不上平緩的轉角樓梯，都是沈沈的壹片，讓何訪本就忐忑的心加速沈落，沈落在黑暗中。
　　“1、2、3……”
　　“是她，是她，是他……”
　　何訪不知道怎麽想起了很久以前和某個人壹起看的老電影來，那裏面的壹個場景中，女主人公在輾轉反側要不要去見暗戀的心上人進行表白的時候，就跑到屋外，找到壹朵路邊的小野花，把花瓣壹瓣壹瓣的揪下來，讓花來決定她的命運，單數是“見”，雙數是“不見”。
　　而何訪此刻不自覺的就把這場景挪到了此刻的樓梯，而壹蹬蹬的臺階所對應的數字，代表的正是和他自己最親近的三個人，也是此刻最有可能還留在小樓裏的人。
　　只是，見到誰，真的是不由他控制。
　　“妳！”
　　何訪望著眼前出現的身影，突然說不出話來，除了，這壹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