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城市的生存法則

　　找人問了金窩鎮的方向，方寶便沿著柏油馬路放步前行，三個多小時便到了鎮上，此刻還沒有到中午。
　　金窩鎮之所以叫這名兒，當然是有原因的，這裏有著大大小小十幾個煤礦，是米陽縣最富有的鎮，來往的客商雲集，街道的繁華，人煙的鼎盛自然又非羊街鄉可比。
　　方寶沒有在鎮上停留，村裏的老人常說“腳是江湖嘴是路”只要有這兩樣，天下沒有什麽地方去不了的，他找人問明米陽縣的方向，知道離這裏只有十幾公裏，就趁著肚子還有些貨，趕緊上路了，去縣城的路更加寬闊，他的心情也更舒暢，每走壹步，似乎就離著那壹百零壹萬的目標越近。
　　兩個來小時之後，到了米陽縣。第壹次到達羊街鄉，方寶以為到了城市，剛才經過金窩鎮，他感覺到那才是城市，可是站在米陽縣的街頭，看著在路上穿梭的小轎車，看著那壹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看著絡繹不絕的行人，看著街道兩邊各種商店，他認定，這才是真正的城市，是他在電視上看到的城市，心裏的興奮感也越來越強烈了。
　　估計重慶或許比米陽縣更熱鬧，於是他決定趕緊走去，然而，當問了老大爺，他才知道，重慶離這裏竟然有五百多公裏，要是靠兩條腿，那是要十來天的。
　　那老大爺瞧著問路的方寶土裏巴嘰的樣子，倒是挺熱心的，給他指明了去重慶客車的方向，讓他在路上等著，還告訴他，在站裏上車需要六十六元，要是在站外上，而車裏還有位置，那麽五十元就可以。並且讓他趕緊去，縣裏每天到重慶只有三班車，晚班很快就要開了。
　　方寶謝了老大爺，照著他說的方向走了兩條街，又問了人，便到壹個街口，卻見路邊站了好幾個提著行李的男女，顯然也是準備乘車去重慶的。
　　此時車還沒有來，方寶肚子有些不舒服，見到旁邊五十米遠的地方有壹間屋子，寫著“公廁”兩個字，他在地上四下搜索，很快發現了壹個空煙盒，便撿了起來，趕緊風風火火的跑了過去，卻見壹個挎著包的幹瘦婦女坐在門口，屁股下面是壹根塑料獨凳。
　　方寶已經聞到了廁所裏傳來的惡臭，覺得城裏人真是奇怪，什麽地方不好坐著休息，偏偏要在廁所門口聞臭，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他的腦中壹掠而過，瞧著左邊的壹個入口寫著“男”字，就要進入。
　　然而，腳還沒有跨進，那個坐在獨凳上的幹瘦女人就伸出手來。
　　方寶楞了壹楞，道：“什麽。”
　　幹瘦女人打量了他壹眼，眼神中立刻流露出了輕蔑之色，輕輕罵了壹句：“土包子。”跟著便指了指。
　　方寶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卻見那“公廁”兩個大字的下面還寫著壹行小字“入廁五角，紙巾壹元。”
　　看著這樣的字，方寶忍不住大叫起來：“妳先人板板的，上茅房還要錢。”
　　這話壹傳入幹瘦女人的耳中，就像是屁股上有壹顆鞭炮被方寶點著了，壹下子彈將起來，瞪著眼睛，指著他的鼻子道：“龜兒子罵誰，妳這個土包子，第壹次進城來吧，告訴妳，這個廁所是老娘承包了的，滾滾滾，就是妳有錢老娘也不讓妳進去了。”
　　方寶是最不怕人的，見她這麽兇，正要回罵過去，但肚子實在很不舒服了，只得壹路前跑找地方解決，跑了好壹陣，才見到壹個被墻圍起來的工地，從壹個鐵柵欄看去裏面似乎沒有人，趕緊壹躍而上，用極快的速度翻了過去，然後脫了褲子蹲在了地上。
　　此時他如釋重負般的輕松下來，但心裏卻想不明白，雖然他只是小學文化，可是也知道“公廁”的意思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用的廁所”，怎麽還會收錢，要是遇到沒有錢的，又不像他這樣會翻墻的，豈不是要拉在褲子裏或者當街大小便起來。
　　不過，這次的經歷卻讓方寶懂得到在城市裏的第壹個生存法則，那就是———屙屎都是要錢的。
　　……
　　解決了陳貨，再次翻墻而出，只見壹輛中巴車停在了路邊，後窗上寫著“米陽至重慶”的字樣，而那些等車的人正在陸陸續續上車。
　　方寶立刻跑了過去，照他所想，坐車應該和吃飯壹樣，到了地方再給錢的，而只要到了重慶，自己就來個“西瓜皮釘鞋掌—開溜。”
　　他是最後壹個上的車，車上還有座位，售票員自然沒有攔他，車子啟動前行，沒多久便到了路邊有田野的郊區。
　　方寶坐在車子最後壹排的右邊，車窗是打開著的，迎著風，看著窗外壹掠而過的情景，他的心中舒暢無比，很快，他就能夠見到三叔，然後在城裏發財了，媽拉個巴子的，屙五角錢的屎算什麽，今後他要屙五塊，不，屙五十塊的屎，茅坑都是鑲金的，威風給這些城裏人和村子裏的人看看。
　　可是，這種舒暢的感覺並沒有維持多久，售票員就開始收錢了。
　　於是，沒錢的方寶便被趕了下去。
　　此時已經日暮，當看到重新前駛的汽車離自己越來越遠了，看著空曠而陌生的田野，方寶忽然有了悲傷感，猛地壹咬牙，就放步狂奔，終於追上了汽車的尾部，抓到了上車頂的鐵梯，吊了好壹陣之後，趁著暮色，便翻上了車頂。
　　車頂上綁著壹些行李，但幸運的是，還有壹個可容他躺下的位置，不過為了防著車子拐急彎時被摔出去，他伸出壹只右手用力地抓住了三四十厘米高的鐵欄，這樣壹來，不免就沒有辦法安心的躺著逍遙了，早晨的那二十四個包子已經在他肚子裏無影無蹤，強烈的饑餓感傳來，肚子抽搐的痛，握著鐵欄的手也漸漸無力，疾勁的風把他的頭發吹得更亂，不過壹個強烈的信念在支撐著他。
　　重慶要到了，在那裏，他壹定會發財，然後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後面再帶兩個跟班回到皇妃村，給母親和婆婆建全村最大最好的小洋樓，他要讓崔牡丹看到自己的風光，讓她後悔自己的選擇，他更要讓崔畜牲瞧瞧，方家的人不是個個都像方澤遠那樣任他訓斥喝罵，他方寶是不同的，絕對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