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鬼蜮

　　我壹路跟著手電光來到了那棟農民房下面，敲門進去，發現門並沒有鎖。壹路往上，所有的門禁都是打開著的，整棟樓似乎都是空的。我來到了那個房間，那是壹個什麽擺設都沒有的空房間。壹扇窗子大開著，手電就放在窗沿上。
　　透過窗子，能直接看到三叔那樓的陽臺和廚房，我看到了壹架望遠鏡，架在窗邊上。
　　我看了壹眼，發現望遠鏡正對著三叔家的廚房。
　　手電下面壓著壹張紙條，我壹下子展開，發現那竟然是壹封信，信的第壹句話特別奇怪。
　　“看壹看四周，妳所在的地方，是壹片鬼蜮。”
　　我拿著信，看了看四周，壹開始我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看了壹圈我就明白了，壹股強烈的寒意撲面而來，從窗口吹進來的涼風似乎壹下子降低了這個空間裏的溫度。
　　我從這個窗口看去，整片區域，連同所有的農民房，全都沒有亮燈，四周壹片漆黑。
　　只有三叔那棟房子有燈光。
　　我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九點多，正常的話不可能是這樣的情況。我立即低頭繼續看信。
　　信上面寫著：
　　〖從十九年前開始，妳爺爺或買下或租下了這裏所有的房子。每棟房子都有專人定期打掃，但不做任何使用。十九年之後，妳三叔住的那棟房子的四周，幾乎全都空了。夜晚沒有任何燈光，就如同壹片鬼蜮壹般。
　　這壹切，都是因為這片區域的地下，埋藏著壹個巨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並不是古來有之的。這下面埋的是壹個撒手鐧，是壹次巨大博弈之後的壹件遺留品。〗
　　我屏住呼吸，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裏，找了壹個角落蹲了下來，用手電照明，慢慢地把這封信看完。
　　這封信中的很多信息都需要和前面的很多信息互聯，其中壹些信息已經表述過，這裏再表述會非常麻煩。我只是陳述幾個最重要的部分。這幾部分壹出來，整件事情就全部聯系上了。
　　這封信裏，非常明確地說了壹件事情，就是當年有壹隊人，將幾十盒奇怪的東西，送到了我爺爺的手上，我爺爺將其放在壹個棺材內，埋在我現在所在的這片區域之下。這幾十盒東西十分重要。
　　這幾十盒東西，壹想就知道，是當年那支掉包的考古隊從張家古樓裏面帶出來的東西。記得盤馬說過，當年考古隊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很多箱子。
　　找了壹個地方藏了起來？難道，狗日的那具屍體就藏在這裏，在我眼前這片區域裏？
　　這果然是撒手鐧，這具屍體太重要了，這具屍體的出現，會毀掉“它”的壹切依存。
　　信的內容不長，我將全文附錄下來，裏面有很多敘述比較雜亂，但是，只要是對這件事情有壹定了解的人，看完這封信之後，必然會完全理解，並發現信中所包含的巨大信息量。
　　〖吳邪：
　　看壹看四周，妳所在的地方，是壹片鬼蜮。
　　從十九年前開始，妳爺爺或買下或租下了這裏所有的房子。每棟房子都有專人定期打掃，但不做任何使用。十九年之後，妳三叔住的那棟房子的四周，幾乎全都空了。夜晚沒有任何燈光，就如同壹片鬼蜮壹般。
　　這壹切，都是因為這片區域的地下，埋藏著壹個巨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並不是古來有之的，這下面埋的是壹個撒手鐧，是壹次巨大博弈之後的壹件遺留品。
　　在很久以前，有壹支由收編的盜墓賊組成的考古隊，準備將壹具裝載著屍體的棺材，送入壹個古墓，在這個古墓中，屍體會發生壹種匪夷所思的變化。這種變化，對於屍體所在的這個組織十分重要。
　　然而，這群盜墓賊中有人預見到了將屍體送入古墓之後，會發生什麽可怕的後果，其中有幾個盜墓賊，為了阻止這種後果，背叛了其他人。他們殺死了同夥，假扮成了他們的樣子，將那具屍體隱藏了起來。
　　這具屍體，現在就在妳面前所看到的這片鬼蜮之中，妳千萬不要試圖去尋找它。在這片區域之內，只要是觸及核心秘密的人，要麽成為我們的壹員，要麽，就會被無情地抹殺掉。
　　就算妳是這個計劃的最初參與者的孫子也是壹樣。
　　我想，妳也應該察覺到了，在妳的經歷中，有的人就算在再怎麽無法繼續撒謊的情況下，也壹定會繼續對妳撒謊。應該有人和妳說過了，有些謊言是為了保護壹個人，這就是核心的原因。
　　因為這個核心的秘密實在是太重要了，我們無法承擔任何風險。
　　不過，我現在之所以給妳寫這壹封信，是因為我們的時間到了。明天壹過，壹切都會煙消雲散。
　　妳也許要問為什麽，我想說，我們終於熬到了，熬到那個組織最後壹個領導者的死亡，那個組織終於完全消失了。就在明天，那個組織將成為壹粒永遠不能被揭露的歷史塵埃，誰也不知道它曾經存在過，誰也不知道它曾經有多強大。
　　妳不用去思索時間到了的意義，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訴妳：這具屍體，只要過了這個時間，對於壹切就都沒有任何作用了，這便是時間到了的含義。壹直以來，這具屍體是壹個巨大的秘密，他們壹直害怕我們把這具屍體以及背後所有的荒唐計劃暴露出來。依靠這具屍體，在任何情況下他們都不敢對我們進行最大力量的捕殺。
　　不過，現在我們也不打算將它公之於世。我們的威脅消失了，那麽威脅的證據，雖然還是可以毀滅很多東西，但我們也不想引火燒身了。
　　明天就是這個時間點了，明天的九點四十五分，我們就會毀掉那具棺材和所有相關的東西，離開這裏。
　　整個宿命徹底地終結了。
　　妳不要再為這宿命的終結，做任何犧牲和猜測，事實就在這裏。妳要感謝妳上壹輩對妳的保護和之後做的所有壹切。那些隱瞞、欺騙、設計，讓整件事情終於可以在妳這壹代人完結。因為，原本妳是很可能要接替我們，繼續和命運對抗的。但是，現在終於不需要了。
　　我想妳應該非常想知道，我到底是誰？我在很久之前就用壹種最決絕的方法隱去了我的身份，只有妳爺爺和妳三叔知道我的存在。快二十年了，如今我終於可以離開，希望我之後的人生，可以忘掉這壹切。
　　我之所以破例放妳壹條生路，也是因為我們之間不尋常的關系。但是，這是我唯壹壹次猶豫了，不會發生第二次。
　　妳爺爺和我父親，當時是最早兩個對於所有事情萌生退意的人，但是他們各自走的路線不同——妳爺爺壹直想等待，希望通過時間，將壹切都洗去；而我父親則知道，只要那件事情的可能性存在，我們所有的宿命就都不會終結。
　　所以，我父親便展開了自己的計劃。我們掉包了那支考古隊，藏起了棺材。但是，我們逃亡時，卻在杭州遇到了最大的圍剿，走投無路之下，我們只能求助於妳爺爺。
　　妳爺爺給了我們最大的幫助。而在之後的歲月裏，吳三省也幫了我們很多。妳們吳家雖然壹開始並沒有參與，但是沒有妳們，這個計劃不可能在當年最可怕的歲月裏堅持下來。這也是我這次手下留情的另壹個原因。
　　吳邪，我聽吳三省提過很多次關於妳的事情。我看到妳的時候很驚訝，妳竟然會陷入這麽深。幸好，妳直到現在才發現了我的存在，也幸好，妳單純地相信了妳三叔的各種謊言。
　　妳三叔第壹次帶妳進入古墓時，已經是在準備當他自己無力承擔的時候，由誰來替代他的位置——他選擇了妳。
　　妳也許不知道，妳從小練習的所有技巧，包括妳的筆跡，還有妳三叔給妳講的各種故事，都包含了什麽秘密。妳用來練字的所有字帖，全部都是來自壹個叫做齊羽的人的筆跡。從小妳三叔和妳說了很多很多故事，裏面無數次地暗示著這個人的名字。這都是為了在所有的計劃中，讓所有人誤會，妳就是齊羽。妳不知道，從七星魯王宮的那次探險開始，妳的出現，讓無數暗中調查這件事情的人摸不著頭腦，他們根本不知道妳是誰，也不知道妳的真實身份。他們調查妳的筆記就會發現，妳很可能就是當年失蹤的齊羽。妳是壹個巨大的煙霧彈，幫我們消耗了敵人無數的精力。
　　後來妳開始調查了，萬幸的是妳只是發現了壹些蛛絲馬跡，並沒有深入思考。但是妳肯定會頭疼吧，妳應該不止壹次懷疑自己的真實身份。
　　我知道妳還有很多的不解，但，不該讓人知曉的，我就不會讓人知曉。
　　妳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因為壹切已經沒有意義了，沒有人會為了妳的安危而暴露這個秘密。相比於這個秘密來說，妳太微不足道了。這封信，其實本身已經沒有意義了，壹切都無法改變。
　　當壹切結束之後，我會找壹個適當的時機，把壹切都告訴妳。妳不要試圖去尋找那具棺材，揭下妳可笑的面具，回到妳自己的家裏，忘記這壹切，等待我將真相送給妳的那壹刻吧……〗
　　我看了看手表，離第二天的九點四十五分還有差不多十二個小時，看樣子，這個人應該現在就在這片鬼蜮之中。
　　看完之後，我靠在墻壁上琢磨。這封信寫得十分簡短，但是，它是唯壹壹封真真正正把事情講清楚的信件。我看完就明白了這封信說的東西都是真的，並且我總覺得寫信的人似乎與我有特別的關系。
　　這封信的行文非常穩定，顯然寫這封信的時候，他的心態沒有任何波瀾變化，這壹定是壹個極其冷靜的人，冷靜到，就算明天壹切宿命完結，他都不會有任何起伏。
　　在這裏，我能看到三叔的樓房。如果真如信上所說的那樣，在這個時候，如果我是他，壹定是坐立不安，無比忐忑。而他還可以在這個地方監視我，甚至冷靜地寫好這封信。
　　如今我應該如何？
　　如果是小說的橋段，此時我應該奮發圖強，壹直到明天九點四十五分，我還是有大量的時間可以去折騰，可以壹個個窖井地去翻找，壹個個地窖地去挖掘。
　　但是我實在動不了了，這幾年的疲憊似乎壹下湧了上來。
　　他說會給我壹個答案，那麽我就等待這個答案吧，我現在什麽都不做，至少也還有壹線希望。就算從此再沒有任何提示，我還是可以等下去，等到自己對此完全沒有興趣為止。
　　我靠在墻角，拿著那封信，壹直等待著，似乎在中途睡著過兩次。五點時，天就蒙蒙亮了，我困得不行，終於完全睡著了，壹直到警笛的聲音把我吵醒。
　　我爬了起來，看了看手表，十點多了。我趕緊出了那間空房，爬上頂樓，四處眺望，就看到這片區域之內，有十幾處著火點，正在冒著濃濃的黑煙。
　　消防車試圖進來，但是所有的街道都被違章建築堵得很不通暢。我在房頂上坐下來，點上煙，靜靜地看著這壹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