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霧氣彌漫

　　我立即背起小哥，胖子已經對毒氣有反應了，壹陣狂咳，血都從鼻孔裏噴出來了。我們根本顧不上這些，壹路沖到進洞的地方，胖子又停住了。他還是不敢進去。
　　同時我看到，在那個洞穴裏，本來雕著龍口的地方，竟然也在往外冒著霧氣。洞穴的上方已經有壹層霧氣正在緩緩地往下降落，好像來自地獄的炊煙，裏面就是另外壹個世界。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胖子急得直跳腳，“我靠，天真妳他媽趕快沖著我腦門兒來壹槍，我可不想變成鬼影那樣子。”
　　“妳死了誰來弄死我？”我罵道。胖子道：“沒事，妳對著自己的嘴巴來壹槍就行了。放心吧，壹點兒痛苦也不會有。”
　　“要麽妳來？”我叫道，“這種事情妳怎麽都找我。”
　　“老子他媽的是基督徒，不能自殺。”
　　“妳什麽時候信奉基督了？”我道。胖子就道：“剛才我已經向上帝祈禱過了。”
　　我看著前面無數的六角鈴鐺，就對胖子道：“搏壹搏，也許還有壹線生機。在這裏必死無疑，要死也死在六角鈴鐺手裏吧。瘋了不痛苦，死就死了，比活活爛死好。”
　　胖子壹咬牙，壹下就鉆了出去，我緊隨其後，兩個人開始小心翼翼地在獨木橋上往前面走去。
　　情況非常混亂，胖子竟然比我鎮定，迅速地連續繞過了好幾條絲線，沒有觸動壹個鈴鐺。我跟在後面，跟著他的動作，竟然也繞了過去。在那壹霎，我感覺自己的動作行雲流水，竟然有了壹絲虛假的信心，覺得有門兒。
　　說不定胖子信了基督之後，真的能被保佑壹次。我們壹路過來各種倒黴，難道所有的運氣，都是在為這裏準備的？那老天爺簡直太睿智了，哈利路亞阿彌陀佛，我壹定會報答妳們的！
　　才想著，胖子哎呀壹聲，整個人從獨木橋上滑了下去，他勉強控制住身體，但是他的手還是碰到了壹根絲線。就看到壹絲非常輕微的震動在絲線上開始傳動。其中最近的壹只鈴鐺，已經抖動了起來。
　　瞬間就看到小哥的手從我嘴邊伸了過來，兩根奇長的手指以非常快的速度，非常穩地夾住了那只鈴鐺。
　　絲線瞬間穩定了下來，我壹頭冷汗。小哥慢慢地放手，低聲說道：“繼續，不要停。”
　　“小哥，妳到底有沒有事啊，有沒有昏迷啊？”胖子道，“老子壓力太大了，妳要沒事就妳來開道啊，我們真搞不定。”
　　但悶油瓶沒有任何反應，胖子大罵。我就道：“繼續！”
　　胖子罵道：“怎麽繼續啊，妳探頭過來看看前面什麽情況。”
　　我繞過胖子的臉往前面看，就看到在胖子前面的絲線，是壹張無比復雜的網。以胖子的體形，要從網中間的縫隙穿過去，需要極其誇張的身體控制能力。
　　“相信自己，妳行的！”我鼓勵胖子道。胖子忽然展開雙手，做了壹個仙鶴亮翅的動作，喝了壹聲：“咿呀！”然後忽然往前壹沖，騰空而起，竟然從網中間那個最大的空隙中鉆了過去，接著壹個大馬趴摔進水裏。
　　我目瞪口呆。
　　胖子摸了壹把臉上的水，就對我道：“相信自己，妳行的！”
　　我看著胖子，忽然覺得自己真的非常失敗。狗日的，這胖子果然是深藏不露。雖然平時不靠譜，但關鍵時刻還真不掉鏈子。可我這怎麽弄法？不說我背著小哥，就算我沒背著小哥，我也不可能咿呀壹聲跳過去啊。
　　果然，胖不胖不是評判任何問題的標準。我在那網面前楞了很久，胖子看著頭頂，急道：“快點，霧氣下來了。”
　　我擡頭看，霧氣還在上面大概六七米的地方，胖子已經捂住嘴巴，我也覺得劇烈的灼燒感開始從鼻腔直往下沖。
　　“先把小哥帶出去。”我忽然鎮定了下來，壹邊對胖子說，壹邊把小哥從背上翻了下來，然後用公主抱將小哥抱了起來，把小哥的頭伸入了網中間的空隙裏。胖子在那邊也用同樣的動作，壹點壹點把小哥接了過去。
　　小哥的體重加上我的緊張，使得我渾身出了大量的虛汗。等把小哥順過去，由胖子背到肩膀上，我就對胖子說道：“前面的路線好走，妳先走。”
　　“妳呢？”胖子問道。
　　我做了壹個仙鶴亮翅的動作，道：“這玩意兒我沒信心，妳別琢磨了。前面的路比較好走，妳往前走，先出去，不要管我。等妳們都過去了，我再過去。”
　　我說的時候，壹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有多英勇，只是覺得這本身就是最合算的方式。
　　胖子拍了拍我，看了我壹眼，還是沒動。我對胖子道：“妳他媽還在等什麽？Goodbye kiss嗎？快走！”胖子這才轉頭離開。
　　我蹲下來，看著胖子的手電光在前面不停地閃爍騰挪。胖子的身手真是相當好，竟然真的就沒有觸動任何的東西，很快就消失在遠處的出口。胖子在出口處停了下來，對我道：“我們壹直往前，妳別猶豫了。要是二十分鐘內妳還沒趕上來，我就給妳燒紙。”
　　“去妳媽的！”我剛說完，胖子的手電光壹下就往通道深處晃去，沒有影子了。
　　我看了看頭頂，現在只剩下我壹個人，四周壹片安靜，霧氣仍然在往下降，可速度似乎是越來越慢了。這是好事，但是鼻腔中的劇烈灼痛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拍了拍手，對自己說道：“走壹個。”
　　剛想跳躍，忽然就聽到，從山洞的角落之中傳來壹個聲音。我楞了壹下，那是壹個人的呻吟聲。我試著把手電來回地轉，但發現我看不到這個人在什麽地方。這個洞太大了，全是絲線，手電光不夠清楚，根本照不到邊緣。
　　完了，我中毒了，這種毒氣還能產生幻聽嗎？我心說。忽然就聽到又是壹聲傳來，我咳嗽了幾聲，發現唾沫中已經開始帶血，就彎下腰來。忽然，洞壁上，也亮起了手電光。
　　我轉頭，仔細往那裏看，那裏的手電暗了，有壹個聲音叫道：“小三爺！”
　　“潘子！”我驚了壹下，但是沒法靠過去看。對方道：“小三爺，快走。”聲音相當微弱。接著，我就聽到了壹連串的咳嗽聲。
　　“妳怎麽樣？”我問道，“妳怎麽會在這兒？”
　　潘子在黑暗中說道：“說來話長了，小三爺，妳有煙嗎？”
　　“在這兒妳還抽煙，不怕肺燒穿？”我聽著潘子的語氣，覺得他特別地淡定，忽然起了壹種非常不詳的預感。
　　“哈哈哈，沒關系了。”潘子道，“妳看不到我現在是什麽樣子。”
　　我心中的不祥感越來越甚，道：“別磨蹭了，趕快過來，妳不過來我就過去扶妳。”說著，我用手電去照，隱約能照到他的樣子，我就意識到為什麽前幾次我都看不到他。
　　潘子似乎是卡在了巖層中，我擴大了光圈，壹下子就看到，他的身子融在巖層裏，成了人影。
　　潘子的咳嗽聲傳來，我壹下坐在地上，問道：“怎麽回事？小花他們呢？”
　　“花兒爺應該沒事，其他人都死了，那玩意兒太厲害了，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兒了。”潘子道。
　　“妳等我，我過來，我幫妳砸開。”
　　“千萬別過來。”潘子道，“小三爺，妳不知道我在石頭裏的部分現在是什麽樣子。妳過來也不可能救得了我，太危險了。小三爺，妳有煙嗎？妳先把煙給我，我和妳說幾件事情。”
　　我看不到潘子，但是我忽然就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意識到這是壹種什麽樣的氣氛。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氣氛，但是我能知道。
　　“小三爺，煙！”潘子虛弱地叫著，“我沒時間了。”
　　我把煙和打火機拿了出來，問潘子道：“妳在哪兒呢？”
　　那邊的手電亮了起來，我找了壹個絲線少壹點的空當，把煙和打火機都扔了過去，我不知道潘子有沒有接到，就聽到潘子叫了起來：“小三爺，妳就不能靠譜壹次嗎？妳把煙先給我點上不行嗎？”
　　我腦中壹片空白，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潘子道：“小三爺，別點煙了，妳背上是不是有槍？”
　　“有！”我道。
　　“把槍給我。”潘子道，“小三爺，我得自己給自己來個了斷。妳走吧，如果有時間，我還想和妳聊會。但是妳也沒時間了，妳也沒工夫可憐我，等下妳要是過不去，就會和我壹樣，妳快走吧。如果妳能上去，記得找人搜索整片後山，花兒爺出去後，壹定是在後山。”
　　我把槍甩了過去，就聽到潘子的笑聲：“得了，小三爺，好家夥，想不到臨死前拿到的是這種槍，這對著腦殼打都不壹定能把自己打死。”
　　我站了起來，就聽到壹聲槍響，接著，潘子就笑了起來：“小三爺，走吧。”
　　“別催我，我前面的路也不那麽好走，等下要是掛了，咱們在黃泉路上還能做伴。”
　　“小三爺，有我潘子在，還能讓妳受累？”隨後，我就聽到壹聲拉槍栓的聲音，“小三爺，潘子我沒力氣說別的話了，最後再為妳保駕護航壹次吧。我去見三爺了，妳機靈點，給我和三爺有個好的交代。”
　　“妳想幹什麽？”我問他。潘子道：“妳往前走吧。小三爺妳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別回頭。”潘子說著說著，就唱了起來。
　　我往前小心翼翼地探身過去，心中的酸楚無法形容，才邁過去壹步，壹下子我的後腦勺就碰到了壹條絲線，我心中壹驚，心說死就死了。瞬間，我聽見壹聲槍響，絲線上的六角鈴鐺被打得粉碎。
　　“大膽地往前走！”潘子笑道。
　　我繼續往前走，眼淚壹下子就流下來了，我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我壹步壹步地走著，就聽到槍聲在身後不停地響起。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妹妹妳大膽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頭。
　　從此後，妳搭起那紅繡樓呀，
　　拋撒那紅繡球呀，
　　正打中我的頭呀，與妳喝壹壺呀，
　　紅紅的高粱酒呀，紅紅的高粱酒嘿！”
　　我終於走到了獨木橋的盡頭，走進了通道裏。
　　霧氣已經逐漸籠罩了整個洞穴，我幾乎無法呼吸，只得往前狂奔。忽然聽到身後壹聲槍響，潘子的聲音消失不見了。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壹路往前狂奔。前面又出現壹個樓梯通往水下。我跳了下去，等我浮起來的時候，已經在那個全是水潭的毒氣洞中了。胖子把我拉了起來，說道：“行啊，我都已經在給妳念往生咒了，想不到妳還活著。”
　　“繼續念。”我對胖子道。
　　邊上就是通道，我們壹路沖進去，壹下就回到了之前熟悉的那條通道裏。不知道是什麽驅使著我們，我們覺得非常地恐懼、害怕。我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只是壹路狂奔下去。終於，我看到前面出現了光亮，接著，我們壹下就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