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風景

　　死了？
　　老孫頭就這樣毫無征兆的死了。我怔在原地好久，才反應過來這個消息。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頭忽然很堵，但是卻又不知道到底在堵些什麽，因為老孫頭本和我非親非故。我將這個消息告訴正在吃飯的孫觀音，面色白凈的她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竟然有些不為所動。
　　我又重復了壹遍：“妳爺爺昨晚上去世在曹王鎮。”
　　“哦，知道了。”孫觀音只是淡淡的重復了壹遍她第壹次回答我時的這四個字。
　　我撓了撓頭發，顧不得吃早飯，當即帶著張玲和孫觀音趕到曹王鎮，在我的廠房裏見到了死在床上的老孫頭。老孫頭的屍體僵硬在床上，被附近的工人用壹塊白布蓋著屍體。壹個好像和老孫頭很熟悉的工人說昨晚上氣溫驟然下降，老人約莫是凍死的。
　　這個消息讓我有些不是滋味，給老孫頭修繕房子的時候，我就應該給他買臺空調。孫觀音走了上去，將白布掀開。看著閉上眼睛，靜靜躺在那裏的老孫頭的屍體。孫觀音長舒了壹口氣對我說：“爺爺死的沒有痛苦。”
　　我喉頭有些哽咽，孫觀音忽然輕呵壹聲說：“生於憂患，死於無名。”
　　孫觀音的這句話讓我怔在原地，過了許久，我走上去看著老孫頭的遺體，深吸了壹口氣。我轉頭去看旁邊的孫觀音，孫觀音閉著眼睛，沒有流淚。
　　人這壹輩子，生前要達到何等的灑脫，才能像老孫頭這樣死的毫無牽掛？可是這壹輩子，生前要達到何等的高度，才能避免死於無名？我不得而知，因為我今年才不到三十歲，離死亡還很遠。
　　……
　　老孫頭的喪事是孫觀音來辦的，她在我的工廠裏面找到了壹封遺囑。按照老孫頭的意思，並沒有告訴孫有道。而是秘密將老孫頭的遺體火化。壹分為三，壹份埋在上海最高的佘山，另壹份灑在長江的入海口。高山埋忠骨，入海灑靈魂。而最後壹份，則帶回到水草壩灑在那個小墳包周圍。
　　給老孫頭辦完喪事之後，孫觀音將老孫頭房裏的幾本書交給我，對我說：“爺爺走了，我也該回去了。如果有壹天，妳身邊有人需要治病，妳可以來找我，我或許能幫上忙。”
　　說完這句輕飄飄的話，孫觀音就帶著老孫頭最後那份骨灰離開上海，坐的還是那列慢車。送走孫觀音，從火車站出來時，我心裏面有些堵。坐在車裏，看著周圍急匆匆的行人，拿出孫觀音交給我的那幾本書，隨手翻開壹本，卻發現在書中夾著壹張存折。
　　存折上面寫了壹句話：“從起點到終點，中間只隔著短短壹生。可是從這個心靈到另壹個心靈，卻隔著億萬光年。人生最重要的，或許只是旅途的風景。”
　　很詩情畫意與文青的壹句話，卻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我翻開存折看了看上面的存款，卻看到了壹串耀人眼珠的零。在零的前面，則是壹個六。整整六千萬的資金，她就這麽隨手交給我？震驚，震驚之後是悵然若失。我不由想起了初見孫觀音時的場景，更想到了她和孫曉青相似的面龐，以及那壹雙讓人心蕩意牽的桃花眼。
　　我收起存折，並沒有打算將錢還給她。實際上，當我看到她和孫曉青長的極為相似之後。我就有壹種預感，而現在她證實了我的預感。我不由想起了在遙遠彼岸的孫曉青，她現在應該過得還好吧。
　　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睛，這兩天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讓我都有些不知所謂。我開車回家時，天空中又飄零氣鵝毛般的大雪。等我到佘山時，大雪幾乎造成市內的道路系統癱瘓。夏婉玉和張玲正坐在家裏吃火鍋，張玲的心情有些不好，昨天她和我參加了老孫頭的火化儀式，當時她的眼睛有些濕潤。
　　見我回來，張玲問我：“送走觀音了？”
　　我點了點頭。
　　夏婉玉給我拿了碗筷，讓我坐下壹起吃火鍋，很好吃的滋補火鍋。裏面滿是青菜和豆腐皮，女生都喜歡吃這些東西。吃過飯後，張玲去睡覺。我收拾了壹下餐桌，夏婉玉則躺在床上拿起壹本書，忽然感覺有些腰酸背疼。等我收拾完餐桌後，她讓我給她按按肩膀。
　　我坐在她的身後，揉著她的肩膀。
　　夏婉玉撫摸著肚子對我說：“郝仁，我感覺小家夥在踢我的肚子。”
　　我笑了笑沒說話，預產期在壹月十五號左右，今天是十二月十壹號，還早。我沒有多想，安慰幾句夏婉玉就躺下睡覺。淩晨時分，夏婉玉叫醒我，著急的告訴我：“孩子要出生了。”
　　我驚詫萬分，往她身下壹摸，濕淋淋的。我知道，這是羊水。夏婉玉有條不紊的坐起來穿衣服：“在櫃子裏面有個包，那是我準備的東西，妳帶上那個包，咱們去醫院。”
　　我趕緊忙不叠地過去將那個包拿著，然後叫醒張玲。攙扶著夏婉玉坐上車，張玲在後面陪著夏婉玉，我去開車。漫天的大雪讓深夜的街道上不見壹個人影，我們開著車離開小區，剛走上正道上，車就在路上打滑。我心急火燎，夏婉玉則躺在車的後座，顯得有些安靜。羊水破了之後，會產生宮縮，到時候孩子就會自動的順產下來，這個過程壹般持續幾個小時。
　　我有些著急，下去推車。終於將車從打滑的雪堆中推出來時，夏婉玉卻眉頭壹皺，著急的對說：“咱們回家，回家生。”
　　“啊？”我震驚無比。
　　夏婉玉看著車窗外的鵝毛大雪，咬著嘴唇說：“他要出來了，很快……”
　　我張了張嘴巴，此時我們剛從小區出來，離我們最近的醫院需要壹個多小時。但是現在大雪封路，我估計得走兩個小時。我有些心神不寧，夏婉玉對我說：“妳放心，生孩子沒那麽復雜，他自己會出來的。”
　　“我……”我還在猶豫。
　　張玲低頭看了看夏婉玉的下身，對我說：“郝仁，趕緊回去吧，孩子真的馬上就要出生了。”
　　我看著她們兩個。壹咬牙，當即開車回家。
　　這段時間，我也補習過壹些關於緊急生產的知識。我開車回到家裏之後，讓夏婉玉平躺在床上，我去燒熱水，張玲在夏婉玉旁邊鼓勵她。漸漸，夏婉玉臉上出現了壹些汗水，她神情也有些緊張，咬著牙齒，宮縮加強，看情況有些難受，不過她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我抱著她，和她十指緊扣，她大口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