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二章 失敗的胡蘭

　　次日清晨。
　　葉撫早早起了床，走在庭院之間，透過格欄，瞥見胡蘭的身影。
　　她坐在院子裏。
　　葉撫邁步走了過去。
　　胡蘭在陽光下仰起頭，閉著雙眼，長發滑順地落在椅背後方。她透過閉起的雙眼，感受到仿佛橘色光暈的陽光，聆聽著遠處、近處，此起彼伏的蟬鳴聲。
　　閉上眼去感受，就像是置身在萬物的重心，世上的聲音和自己的思緒在相同的空間裏合而為壹。
　　這壹刻，萬物以她為中心。
　　她感覺自己身子輕了不少，似乎可以壹步壹步從地上走到天上去。但是邁步間，卻又好似被什麽東西給壓住了，沒法動彈分毫。良久之後，她才作罷，睜開雙眼。
　　睜眼的瞬間便看到葉撫的身影。
　　“先生！”胡蘭驚叫壹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葉撫打趣著問：“在曬太陽？”
　　胡蘭搖頭說：“我感應到神魂了，就來這兒坐著試圖去喚醒。”
　　“失敗了？”
　　“嗯。”
　　葉撫轉身緩步走著，胡蘭跟在葉撫身後。
　　在廊道庭院之間，葉撫開口說：“妳修煉壹直挺快的，沒怎麽碰到過困難，上次失敗還是築基的時候吧。”
　　“是的。”
　　“感覺如何，這次跟上次壹樣嗎？”
　　胡蘭搖搖頭，“築基的時候，我知道自己能夠突破，但有些不敢去突破。這次我以為我能突破，但沒能突破。”
　　“所以呢，發現什麽不同沒有？”
　　“上次是不敢，這次是不能吧。”胡蘭不太確信。
　　“妳自己都不確定，如何能清楚得了。”
　　胡蘭不知如何回答。她有些失落，又壹次的失敗在折磨著她的自信，加上從何依依那裏感受到的來自師姐的沈重壓力，煩躁的情緒開始在心頭滋生。
　　“我不知道”她的聲音頭壹次帶上壹股淒清的感覺，不似年齡尚幼的稚嫩。
　　葉撫轉身看著胡蘭，她擡頭看著葉撫，眼神哀怨。
　　“這段時間妳先不急著去感悟文字世界和喚醒神魂了，跟三月去城裏感受壹下氣氛，準備參加荷園會。”葉撫不急不緩說。
　　胡蘭卻有些慌張，“先生，我只是這次沒成功而已，馬上……最多明天就可以了。”她以為葉撫對她失望了。葉撫是她心裏站的極高極高的那個，是她想要去證明自己的存在。她害怕葉撫對她失望，比壹輩子趕不上師姐還要害怕。
　　葉撫心中嘆了口氣，他想著是不是自己平時對她太嚴格了壹些。壹路來，她是最調皮好動的那個，也是最努力的那個，壹旦處在壹個人的時間裏，不是抄書就是在感悟文字世界，開始修煉神魂後，便多了壹項感悟神魂。
　　胡至福的忽然離開，築基時的害怕，在鞍山的自責，聽到師姐名頭時的沈重壓力，剛才的失敗。這些似乎都不應該是壹個十歲的小女孩來承受。她很要強，壹直以來也表現得很堅強，盡可能地以笑臉去面對路途。但終歸是有脆弱的時候，當她表現出脆弱的壹面時，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
　　修煉之路的確是艱難苦寒的，但葉撫不想胡蘭的修煉之路裏只有艱難和苦寒，如果那樣的話，作為壹個先生他是失敗的。
　　看著胡蘭怯弱害怕的神情，他愛憐地捋開她蹙起的眉頭，“我知道妳沒問題，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壹點。”
　　“那為什麽，為什麽讓我先不要修煉，進城去……去玩？”胡蘭緊張地問。
　　“難道妳不覺得明安城那麽大，肯定比洛雲城更好玩嗎？而且，這裏多了那麽多的修仙者，妳不覺得會更有意思嗎？”葉撫笑著反問。
　　胡蘭心頭的憂慮和害怕被葉撫這句話瞬間驅散了，她好似覺得先前只是先生跟自己開了個玩笑，站在原地，傻呵呵地笑了起來。
　　當她再次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葉撫已不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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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循著郎朗讀書聲，葉撫邁步前進。
　　在廂房廊道盡頭，他看見何依依披著壹襲長至腳踝的輕衫踱步在桃花林裏，手捧著壹本書皮顯舊的書，挺直了腰壹言壹句地念著“知行孝禮”壹類的經言。只是現在不是桃花開放的季節，若有桃花紛紛，便又是壹番說不出言不盡的意境來。
　　葉撫邁步走了過去。
　　何依依瞧見葉撫，立馬停了下來，彎腰行禮，“先生早上好。”
　　“妳平時都是這樣念書的嗎？”葉撫坐在壹旁的石凳上，笑著問。
　　何依依卷著書，抵在胸口說：“自識字以來，壹直如此。”
　　葉撫看著何依依，他身上湧著的蓬勃朝氣，好似看到了曾經學校生活裏，每日在早讀公園裏讀書的學生。讀書的時候，大概只有小學生還有初中生，才會這般大聲地念出來，年數越大反而越不容易開口了。
　　“真好……”葉撫想起那些時候，輕聲呢喃。
　　何依依聽在耳裏，以為是葉撫在表揚自己，頓時紅光滿面，站得更直。
　　葉撫瞧在眼裏，覺得好像，覺得看何依依比看胡蘭還有小孩子的感覺。
　　“離荷園會還有四天對吧。”葉撫說。
　　“嗯，算上今天還有四天。”
　　“這四天，妳打算做些什麽？”
　　何依依想了想說：“我打算為荷園會好好做壹番準備，爭取能夠博個好名頭。”
　　“妳很看重荷園會。”
　　“來參加荷園會的讀書人，沒有哪個不看重的。表現好的話，有機會向賢儒提問解惑。”何依依臉上掛著期待。
　　葉撫笑了笑，“是嗎，那挺不錯的。”
　　“先生呢，先生會參加荷園會嗎？”何依依問。
　　葉撫說：“我沒什麽問題問的。”他在心裏說，我的問題沒人能回答。
　　何依依呼了口氣，“那就好，要是先生也參加，我的機會就更少了。”
　　葉撫笑了笑，沒多說什麽。
　　“對了，先生，上午要買些什麽菜，我先去買回來，聽說上午的菜要新鮮壹些。”食髓知味。嘗過葉撫的手藝後，何依依欲罷不能，肚子稍稍有點餓的感覺，就開始惦記了。
　　葉撫簡單地說了壹下，何依依倒是認真地記了下來。
　　然後，何依依把書往石桌子上壹放，小跑著就要出門去買菜了。大概何依依自己也沒想到，到這明安城來，自己居然會這般心甘情願地做以前不想做的事情。
　　何依依走後，葉撫拿起他先前讀的書看了起來，順便改壹改裏面不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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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不說，沒有會想到這個提著菜籃子，邁著輕快步伐的家夥會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何依依憑借著偶然間從壹本雜談上看來的“選菜十二招”，認真地挑選著面前的大白菜。
　　忽然他感覺自己背後有壹道壓迫性的氣勢，下意識轉過頭，未見其人，便問其聲。
　　“何依依，妳可真是厲害啊，妳姐姐點亮青玄燭燈，讓我千裏迢迢從落星關趕回來，我以為是她被人欺負了，卻沒想到是為了找妳這個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