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條件
死亡通知單 by 周浩暉
2018-9-25 18:41
“他來不了了,所以他托我幫他完成這些事情,完成對妳的承諾。”
“來不了了……”女孩慢慢品味著這幾個字的含義,輕問,“是暫時來不了了,還是別的什麽?”
阿華相信那個人永遠也不會來了,因為那個人已經成了自己的甕中之鱉,他又怎能允許對方再繼續活下去呢?不過看著面前的女孩,阿華卻沒有勇氣把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在沈默了片刻之後,他含糊地敷衍:“我不知道。”
女孩垂下了頭,不再說話,直到她又聽見了阿華的聲音。
“我需要妳的身份證。”
“嗯?”女孩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前壹陣我壹直在聯系美國的眼科專家,現在壹切都安排好了,只等妳去美國做手術。”阿華解釋說,“這兩天我會幫妳辦理護照和簽證,所以妳暫時得把身份證交給我。”
女孩點頭表示理解,她掏出錢包把自己的身份證拿了出來。阿華接過身份證的時候笑了笑,因為對方如此爽快的舉動無疑在傳遞著壹種信任感,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當然,這信任感很大壹部分該是來源於另外壹個男人打下的基礎吧。想到這裏,阿華不免多打量了那個女孩幾眼。
在他面前的是壹張秀麗清新的面龐,流露著某種脫俗的氣質。
阿華也見過很多美女,但那些女人和女孩相比顯然缺少了某些很重要的東西,阿華不禁有些羨慕起那個家夥了。
在他們之間到底曾發生過怎樣的故事呢?阿華看著女孩,饒有興趣地轉起了腦筋。不過他的臉上仍是壹副漠然平淡的表情。
他不喜歡流露出自己的任何情感,這已成為他多年來難以改變的習慣。
與女孩分別之後,阿華開車來到了市中心的凱旋門大酒店。這是省城首家五星級的賓館,同時也是龍宇集團旗下的產業。阿華在酒店的最高層有個專用包房,不過他沒有直接去房間,而是先來到二樓的桑拿部,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然後在桑拿包間內小憩起來。
片刻後,壹個服務生輕輕推門進了包間,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道:“華哥,您來了。”
阿華半閉著眼睛“嗯”了壹聲。
“叫個小妹來給您按按嗎?”服務生又諂笑著問道,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他便壹轉身出去了。
這個桑拿部是阿華經常光顧的地方,所以服務生也早已摸清了他的口味。片刻後,他便帶著壹個妖冶的女子來到了包間內。
“華哥,您看這個小妹行嗎?”
出乎他的意料,阿華盯著那女子看了半天,最後卻搖了搖頭。
“那我給您換壹個。”服務生趕緊把那女子領出包間,又去叫了另壹個美女進來。
這女子長腿細腰,發髻高盤,儼然帶著種貴族般的冷艷氣質。
可阿華卻仍不滿意似的,他沈吟了壹會兒,對那服務生說道:“這樣吧,妳多叫幾個進來,我比較比較。”
“明白!”服務生壹毛腰折了出去。既然華哥發話說多叫幾個,他怎敢怠慢?當服務生再次回來的時候,身後呼啦啦跟著壹群女孩,幾乎擠滿了整個房間。
“華哥,您看看,有合適的嗎?”服務生小心翼翼地問道,同時心中暗自打鼓,不知華哥今天為何會如此挑剔?
阿華的目光在佳麗群中來回掃了壹圈,最後停在了包間角落裏。那兒站著壹個女孩,她的個子不高,甚至是有些瘦弱,當其他女孩都在爭先恐後展示自己的風韻時,她卻壹動不動地站著,神態安靜。
阿華沖那個女孩指了指:“她。”
服務生順著阿華的指向走到女孩面前,求證似的問道:“她嗎?”
阿華點點頭。
“華哥今天想換口味啦?”服務生調笑著把女孩往阿華面前推了推,“去吧。華哥看得上妳,是妳的福氣。”
女孩低頭叫了聲“華哥”,同時用手攏了攏自己的頭發,而其他女孩和那服務生則識趣地離開了包間。
阿華細細地打量著她,雖是風塵中的女子,但眉眼間倒確有幾分清麗的氣質。
“妳叫什麽名字?”他淡淡地問了句。
“明明。”女孩壹邊回答壹邊坐到了床頭,柔軟的雙手輕輕按在了阿華的胸膛上,“華哥累壹天了吧?好好放松壹下。”
阿華閉上眼睛,隨著那雙細嫩的小手在他的胸前遊走,他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壹段段優美柔和的樂曲聲……
或許是明明的服務過於完美,阿華這壹晚上睡得格外香甜。當他在賓館包房內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他下床拉開窗簾,讓早春和煦的陽光照射進來,給人帶來壹種懶洋洋的快感。
看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十五分,阿華知道自己不能享受太久,他還得趕到龍宇大廈,為今天下午即將舉行的壹場土地拍賣會作準備。
自從除掉了林恒幹和蒙方亮之後,龍宇集團的權勢便都集中在阿華壹人手裏。雖然他自己並不貪戀這些身外之物,但鄧驊的妻兒尚且孤弱,還不能全面接管集團的事物,所以阿華必須要肩負起很多沈重的職責。
近期地產市場的前景壹片看好,也引來了眾多的投資者。下午要拍賣的地皮位於新城開發區,升值潛力巨大。如果能把這塊地搞到手,至少可以保證龍宇集團五年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利用這個項目讓鄧氏妻兒參與進來,培養起忠於他們的新勢力,自己也就可以安心地卸下重擔,以遂鄧總的遺願。
所以阿華對這次拍賣勢在必得,而且他也充滿了信心,畢竟以龍宇集團的實力,在省內有誰能夠抗衡呢?只是集團內部剛剛經歷過劇烈的動蕩,這或許會給某些窺伺者以可乘之機。
正躑躅之間,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阿華從床頭拿起手機看了壹眼,卻是壹個熟悉的號碼。
阿華接通了手機:“餵,龍哥?”
這個叫龍哥的人物曾是集團副總林恒幹的心腹。鄧驊死後,他本想隨著林恒幹的勢力壹舉上位,但怎料林恒幹卻斃命於龍宇大廈之中。龍哥便也隨之落寞,此刻他突然打電話過來,阿華隱隱覺得未必有什麽好事。
“呵呵,阿華啊。”龍哥在電話那頭顯出很熟絡的語氣,“有些日子沒見了,想哥哥沒有?”
“呵呵。”阿華也略略賠了聲笑,隨後又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請妳吃個飯,旺海酒樓。趕緊過來吧。”
“現在?”
“是啊,我已經在等妳啦,不見不散。”
“現在恐怕不行,下午有塊地要招標……”
“我知道。”龍哥打斷了阿華的話頭,笑道,“妳以為我找妳幹嗎?就是要商量商量招標的事情!”
阿華壹怔,暗想:這招標的事情和妳有什麽關系?這話雖然沒有直說出來,但龍哥卻像猜到了似的,反而先壹步開口堵住了他:“怎麽了,阿華?是不是林總死了,哥哥在龍宇集團就連說話的作用都沒有了?”
對方這句話撂出來阿華便不好再說什麽了。本來林恒幹的死在雙方心中就留下了芥蒂,現在大局初定,阿華並不想再掀起什麽波瀾。進壹步考慮,既然龍哥已經說明是要談招標的事情,就不妨過去看看,不管是好事壞事,至少心裏有個準備。
想到這裏,阿華便“嘿”了壹聲道:“龍哥這是說的哪家話?我馬上就過去。”
掛斷電話,阿華簡單地洗漱了壹下,下樓開車,直奔旺海酒樓而去。半小時後抵達目的地,遠遠就看見壹個身形魁梧的男子正站在酒樓門口東張西望的,此人正是龍哥。
阿華停好車走上前去,沖龍哥打了個招呼。
“這麽快就到了,夠爽快!”龍哥拍了拍阿華的肩膀,“走,到三樓,我已經訂好包間了。”
阿華淡淡壹笑,隨著龍哥進酒店向著樓上走去。到了三樓剛壹拐過樓梯口,忽聽得犬吠聲,同時壹條黑背大狼狗從樓道角落裏躥出來,氣勢洶洶地直撲向二人。
龍哥嚇了壹跳,往後連退好幾步。阿華則立刻繃起了身形,做好迎擊的準備。眼看那狼狗就要撲到阿華的身上了,卻聽得有人大喝了壹聲:“刀疤,回來!”
那狼狗甚是聽話,立刻掉轉頭向著發話人奔去。他的主人上壹步抓住了狼狗的項圈,順勢在它的脖頸處揉了兩把。大狼狗立刻尾巴亂搖,顯得與那個人親熱無比。
“哎呀,高老板啊,妳養的這條大狗,真要把人嚇出心臟病來。”龍哥拍拍自己的心口,咋咋呼呼地說道。
“畜生不懂事,兩位不要見怪。來,裏面坐吧。”被稱為“高老板”的人招著手說道,此人大約四十歲的年紀,中等身材,瘦瘦的臉上立著副鷹鉤鼻子,眼睛不大但銳利逼人。
阿華回頭看著龍哥,有些不明所以。
“我說明壹下:今天我只負責請客,高老板才是做東的主人。”龍哥壹邊說壹邊搶上兩步,來到了二人中間,又壹指阿華道,“這是我的小兄弟,阿華。兩位都是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不用我再詳細介紹了吧?哈哈!”
阿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臉色卻漸漸凝重起來。的確,對面這位高老板無須介紹,因為他早就聽聞過對方的大名。
十年前,當阿華剛剛來到鄧驊身邊的時候,鄧驊就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如果有壹天我被人殺了,妳給我報仇。第壹個要找的人叫做高德森,在整個省城最有能力對我動手的,非此人莫屬!”
從此阿華便開始關註這個高德森的壹舉壹動,他對此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副鷹鉤鼻子。他還知道:這個高德森也是省城吃遍黑白兩道的厲害角色,他與鄧驊之間遲早會有壹場驚心動魄的火並。
不過後來鄧驊的勢力越來越大,高德森卻並沒有什麽大的動作,他在南城自己的地盤上偏安壹隅,似乎不願再參與省城內部的爭鬥。最終鄧驊形成了壹家獨大的局面,但他也壹直沒有主動去招惹高德森。這個人物也就漸漸被阿華淡忘了。
現在時過境遷,鄧驊已死於Eumenides的設計之下,而高德森卻在此刻突然出現,這意味著什麽呢?
高德森自然能猜到阿華心中的顧慮,他又笑著說道:“我本該親自登門去請阿華兄弟的,但又怕太唐突了,所以才委托了阿龍。阿華兄弟不會見怪吧?”
見對方如此淡然,阿華便也穩穩地回道:“高老板言重了。妳做東,我吃飯,有什麽唐突不唐突的?只要有緣坐在壹起,大家都是兄弟。”
龍哥哈哈壹笑:“我就說了吧,阿華兄弟是個爽快人!來來來,快進屋,坐下聊。”說話間他已攬住阿華的肩頭,引著後者往包廂門口走去,儼然像是半個主人壹般。
高德森站在不遠處笑臉相迎,可他身旁的那條叫做刀疤的大狼狗看起來卻不甚友好。那畜生弓起背,兩眼閃著冷冷的幽光直盯著阿華,口中則發出壹陣陣短促的惡吠。
“老實點!”高德森輕拍著刀疤的頭部,但刀疤卻不聽話,只是嗚嗚嗚地叫著,不讓阿華靠近。
“這畜生通人性,它感受到了妳的威脅。”高德森看著阿華似笑非笑地說,“妳身上有殺氣。”
龍哥也在壹旁附和:“高老板,妳的刀疤只是壹條狗,我的阿華兄弟,那可是壹只狼!”
阿華微微笑了笑,似乎聽不懂這兩人言辭中的寓意。“刀疤只是對我不熟悉吧?”他壹邊說著,壹邊側身從那狼狗身邊繞了過去。
“來來來,進屋吧。”高德森再次招呼,“這裏是我的地盤,兩位請隨意。”
龍哥把阿華讓在了最前面,三人魚貫進了包間。那包間奢華氣派自不用說,房間的中心位置擺了張直徑足足有四米的大圓桌,但桌面上卻只擺著三副餐具。
幾個精幹的小弟早已在包間內等候著,見到三人進來,便齊刷刷地鞠躬高呼壹聲:“大哥好!”
高德森對那些小弟瞧也不瞧,壹指餐桌中間的貴賓席位:“阿華兄弟,請上座。”
阿華淡淡回了句:“高老板客氣了。”走上前泰然坐好。高德森又招呼龍哥坐在阿華右手邊,自己則坐在了阿華左手邊的主陪位置。
刀疤也在主人身邊坐好,它的體形龐大,即使是坐著的時候也顯得很高。
龍哥看著那狗咂咂舌說:“早就聽說高老板愛狗,今天才算真正開了眼。這麽純的大黑背,誰看誰不喜歡啊?”
“這狗是我托人從德國帶回來的,跟了我好幾年了,每天光肉就得吃好幾斤。”高德森撫摸著刀疤的腦袋,“妳們看它的左耳,那裏有條刀疤,那是兩年前,城南有個混混兒想暗算我,這狗幫我擋了壹刀。”
“好狗啊!”龍哥由衷地贊了句,“怪不得叫刀疤呢。”
刀疤似乎聽懂了人們的誇贊,它坐得越發筆直,擡頭挺胸,氣宇軒昂。
阿華默默地坐著,似乎對這兩人壹狗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高德森不想冷落了他,便搭話似的問了句:“阿華兄弟對狗不感興趣吧?”
阿華“嘿”地壹笑,道:“我是個粗人,不懂養狗,只知道吃狗肉。”
龍哥似乎被阿華逗樂了,他壹邊哈哈地笑著,壹邊用手拍著阿華的肩膀,打趣道:“兄弟,這狗肉妳可吃不起,像這麽壹條純種黑背,身價得十好幾萬呢。”
高德森也笑了,不過他的視點卻集中在阿華的頭半句話上。
“粗人,嘿,粗人好啊。說話辦事直來直去,不用拐彎抹角。我就喜歡和粗人打交道。”如此感慨壹番之後,高德森又沖小弟們招招手,“把菜單拿來給阿華兄弟看看。”
壹個領頭的小弟連忙湊過來,恭恭敬敬地把菜單遞到了桌前。
阿華卻不伸手去接,只說了句:“不用看了,客隨主便。”
小弟的動作僵在了半途,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求助似的看著高德森。
高德森倒也不再謙辭,壹擺手道:“那就由我來安排吧。”
小弟便收了菜單,轉而把自己手裏拿著的點菜用的紙筆交給了高德森。
高德森向著兩位客人解釋道:“他們都知道我的習慣。我點菜從來不看菜單,只是寫幾個想吃的菜,交給後廚去做就行。”壹邊說壹邊拿起筆刷刷刷地寫了起來。他寫得很快,不壹會兒就把下好的單子交還給小弟,囑咐道:“讓後廚抓緊做,快點上菜。”
小弟利落地回了句:“明白。”
高德森又拍拍刀疤:“妳也跟著出去吧,我和兩位貴客要吃飯了。”他的語氣極為溫柔,就像在嬌哄自己的愛子壹般。
刀疤“嗚”了壹聲,搖著尾巴站起來,乖乖地跟在了小弟身邊。小弟亦不再停留,壹手攥著下菜單,壹手提著刀疤的項圈,領著那大狼狗出門往後廚而去。
片刻後便有服務生把四碟冷菜擺了上來,另有小弟給三位大哥斟上美酒。只是先前去下單子的那個領頭小弟卻遲遲未回,想必是在後廚盯工吧。
高德森率先端起了酒杯:“感謝兩位兄弟光臨,別的先不說,這杯酒我敬二位,幹了!”言罷便壹飲而盡。龍哥道了句:“謝謝高老板!”跟著把杯中酒喝完。阿華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雖然沒說什麽話,但是酒倒也喝得爽快。
立刻便有小弟上前續了酒,高德森毫不停歇,緊接著又舉起了第二杯。按照酒場慣例,這第二杯酒主人就該提起些話題了。
“這些年大家都在省城,走動得卻不多。所以今天我特意擺下這桌酒,請兩位兄弟過來聚聚。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兩位兄弟多聯系聯系,以後相互間好有個照應。”說完這番話之後,他壹仰脖子,將這第二杯酒又倒入了腹中。
龍哥也隨著喝完第二杯酒,表態道:“說的是啊。大家都在壹路打拼,不靠兄弟靠什麽?說句俗的,團結起來力量大嘛!”
阿華只是跟著喝酒,卻依舊沈默不語。高德森見氣氛有些冷,便放下酒杯,幹脆直楞楞地把話向著對方拋了過去:“阿華兄弟,妳覺得呢?”
阿華把空杯子捏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終於開口道:“相互照應當然是好。高老板年紀比我們倆都大,可得好好提攜提攜我們這兩個小兄弟。”
龍哥壹聽這話如此靠譜,不禁臉色壹喜,滿口打起了包票:“那是壹定的,高老板請我們吃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高德森卻聽出阿華話裏有話,他只是例行公事般微微壹笑,等待對方的下文。
果然,龍哥話音剛落,阿華便又繼續說道:“今天下午龍宇集團會拍下新城的那塊地皮。等地皮到手之後,在工程運作方面,還請高老板多多指教。畢竟小弟剛剛接手公司的運作,好多事情都還缺少經驗。”
高德森舔了舔嘴唇,陷入了沈默之中,龍哥的笑容更是僵在了臉上。本來這次他們把阿華約來,正是要洽談下午那塊地皮的事宜。沒想到阿華不等他們提出來,便搶先壹步展現出對那塊地皮誌在必得的氣勢。這壹下就反客為主,反倒讓高德森不好開口了。
壹片寂靜中,龍哥跳出來打了個圓場:“哎呀,這件事壹會兒再說。來,大家先把第三杯酒幹了。高老板,這杯該我們敬妳。”
龍哥剛剛端起酒杯,高德森卻做了個“且慢”的手勢。隨即後者端起自己的那杯酒,沈吟著說道:“阿華果然是個直來直去的漢子……既然妳提到了那塊地,那就不妨把話敞開說吧。新城的這塊地,妳老哥我也想要。”
阿華端著酒杯迎上去:“那就等下午的拍賣會之後,我請高老板喝酒,給老哥賠罪。”他說話的語氣泰然自若,好像那塊地已經劃歸在龍宇集團旗下壹般。
高德森壹縮手,把酒杯撤了回來。他喟然輕嘆了壹聲:“阿華兄弟,我知道龍宇集團壹向財勢旺盛,妳們要想拿那塊地,恐怕沒人能拼得過妳們。不過大家拼來拼去有什麽好?到頭來反倒便宜了外人。妳如果信得過老哥,倒不如先聽我說幾句。”
阿華也將酒杯放下。這幾個回合下來,他已隱隱占了些上風,現在既然對方要說話,不妨就靜觀其變。
高德森斟酌了壹會兒之後,又繼續說道:“當年鄧總在的時候,龍宇集團要拿地,我想省城沒人敢說個不字。可現在鄧總走了,形勢難免就要復雜壹些。東城的王麻子、郊區的彭大炮,還有市區,包括外埠的幾個大老板,現在都對那塊地虎視眈眈啊。在這種情況下,妳們即便能拿到這塊地,恐怕價格也未必能那麽如意。”
阿華點點頭,這話他倒也認同。鄧驊死了之後,龍宇集團的威懾力已大不如前,而越多的人參與競標,最後的價格肯定就越高。
見對方接受了自己的言論,高德森的精神為之壹振,趁熱打鐵拋出了自己的算盤:“如果我們兩家聯手起來,局面就大不壹樣了。”
阿華微微瞇起眼睛:“怎麽個聯手法?”
高德森迎著阿華的目光:“不瞞妳說,這些天我已經把其他想要競標的人都搞定了,今天下午,他們只是過去陪著玩壹玩。現在就只剩下妳我二人,如果我們都不往上擡,這塊地的價格就高不了。”
阿華明白高德森的意思,只是對方對於最關鍵的問題還沒有說明。他不喜歡兜圈子,單刀直入地把這問題拋了出來:“既然我們都不喊價,那這塊地到底給誰呢?”
高德森笑了笑:“妳剛才也說了,對工程建設方面沒什麽經驗。既然如此,不如就把這塊地先交給老哥。然後我們可以壹起來做,到時候兄弟妳的那壹塊,老哥絕對不會虧待了妳。”
“這壹點我可以擔保。”龍哥拍著胸脯說道,“高老板做事情,該清楚的地方絕對不會含糊。”
“我的那壹塊……”阿華細細地品味了片刻,問,“妳說的是我個人,還是龍宇集團?”
高德森“嘿”了壹聲道:“這又有多大區別呢?照我說,龍宇集團不如就和我旗下的公司合並在壹起,集團的資產就算作妳們兄弟二人在我公司裏的股份。”
這番話終於徹底暴露了高德森的野心:他竟是要通過阿華和龍哥挖去龍宇集團的墻腳,最終實現將龍宇集團壹口吞並的目的。這個思路即便龍哥也是第壹次獲悉,他瞪著眼睛,喉頭咕的壹聲,幹咽下壹大口唾沫。
對方的胃口實在太大,可開出的條件卻又足夠誘人!
阿華緊盯著眼前的那杯酒,良久不語。
高德森再次舉杯:“兩位如果不嫌棄高某無能,就喝了這第三杯酒吧!”說完便先幹為敬。
龍哥端起自己的酒,轉眼瞥見阿華仍壹動未動,又猶猶豫豫地放了下來。
高德森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面,畢竟此事幹系太大,擱在誰眼前都很難立時決斷。他也不催促,只是笑道:“看來阿華兄弟對我的誠意還是有所懷疑啊。沒關系,沒關系!”連說了兩句“沒關系”之後,他轉過頭看看身後的小弟:“妳們去催催,酒都喝了好幾杯了,熱菜怎麽還沒上來?”
壹個小弟小跑著出了包廂,沒過半分鐘便又折了回來,氣喘籲籲地匯報:“高總,大菜已經做好了,正往屋裏端呢!”
高德森點點頭,那個小弟又閃到了他的身後。就在這時,壹股濃郁的香味悠悠地飄了過來。阿華壹早起床還沒有吃飯,聞到這股香味,腹中倒也是咕咕咕地食欲大起。
隨著壹陣急促的腳步聲,先前去下菜單的那個領頭小弟碎跑著進入了包廂內。他兩臂環抱,托著壹個碩大的銅鍋,陣陣香味正是從那銅鍋中散發而至。
高德森使了個眼色,領頭小弟便將銅鍋放在了阿華面前。卻見裏面滿滿壹鍋,燉的都是通紅油亮的肉塊。另有小弟上前拿起鍋中的舀勺,給三位大哥的碗中各自盛上了壹勺肉。
高德森做了個“請”的手勢:“吃吧,千萬不用客氣。”
龍哥早已被那肉香勾起了饞蟲,他夾起壹塊肉送入口中,邊吃邊贊:“不錯不錯,高老板手下,就是個廚子也非同凡響啊。”
高德森也夾起壹塊肉品了幾口,同時招呼阿華:“阿華兄弟,別楞著啊,這道菜可是專門為妳準備的。”
“為我準備的?那我倒要仔細嘗嘗。”見對方如此熱情,阿華也不好太過冷漠,他夾起碗中肉,入口之前又不經意地問了句,“的確是很香啊,這是什麽肉?”
高德森雙目壹凜,道:“狗肉。”
阿華壹楞:“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