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1章 黑夜和白天

　　普敖遠垂首問信王：“竇懷楠這個人真的有必要動嗎？他已經沒有什麽價值，殺了這個人反而會引起皇帝的註意。”
　　信王看了他壹眼：“妳忘記我對妳說過的話了？不管我要做什麽妳只是服從即可，不要質疑，妳自己答應過的。”
　　普敖遠連忙俯身：“屬下知道錯了。”
　　“讓卓營去殺竇懷楠自然有我的用意。”
　　信王坐下來，看了看桌子上那些東西：“這些東西妳都幫我收好，這是這兩年來我和同存會的人來往的信件，妳要以自己性命來保證能保護好。”
　　普敖遠不解：“可是東主，這些東西不應該是毀了的好嗎？壹旦落在朝廷手裏，東主殿下……”
　　“不能毀了。”
　　信王道：“這些信件在我手裏，時不時的拿出來讓同存會的人都看到，他們就不敢有二心，壹旦我都毀了，連要挾他們的東西都沒有。”
　　他看向普敖遠：“普叔在的話，我就把東西交給普叔了，普叔不在身邊回南疆去照顧王妃，妳留下了，我只信得過妳。”
　　普敖遠道：“東主放心，這些書信就算是我死了也不會丟失毀壞，更不會落在別人手裏。”
　　信王嗯了壹聲：“沒有別的事了，妳隨意出去逛逛吧，替我買回來壹些朱釵首飾之類的東西，妳知道王妃喜歡什麽款式，買好了之後，委托軍驛的人送到南疆去。”
　　普敖遠點頭道：“屬下馬上就去。”
　　信王擺了擺手：“去吧。”
　　等普敖遠走了之後，信王長長的吐出壹口氣，他靠坐在窗邊看著外邊大街上人來人往，眼神逐漸飄忽起來。
　　他妻子的傷還在不斷的惡化，陛下找了藥，沈家醫館的人也在找藥，可是似乎有些事真的是註定了的，他經常不理解……有的人傷過無數次都可康復，他的妻子只傷了那壹次，怎麽就救不回來了？
　　“珞珠。”
　　信王自言自語地說道：“等我幫妳把仇報了，我就回到妳身邊去，咱們兩個就在海邊等著那壹天到來，我留不下妳，我就和妳壹起走。”
　　長安城。
　　韓喚枝看了壹眼正在吃飯的沈冷：“妳自己就沒有想想應該怎麽辦？怎麽辦？”
　　沈冷道：“這個菜確實拌法不對，醋放多了，麻油多了，所以吃起來有些酸膩。”
　　韓喚枝：“……”
　　沈冷擡起頭看了他壹眼：“我不是沒想，現在能想到的就是……我就住妳這，讓我去住牢房我就死給妳看。”
　　韓喚枝：“……”
　　他走到沈冷對面坐下來：“妳想了兩三天，就想出來賴在我書房不走了？那些人把妳按在坑裏，難道就這麽忍著？”
　　沈冷放下筷子：“跟妳要個人。”
　　“誰？”
　　“余滿樓。”
　　“他？”
　　韓喚枝有些不解：“妳找他做什麽？”
　　沈冷把最後壹口飯菜吃完，壹如既往的盆幹碗凈，飯碗裏沒有剩下壹粒米，軍中出來的人大抵皆是如此，吃完之後的飯碗幹凈的好像沒有盛過飯壹樣。
　　“妳就把人給我，順便……”
　　沈冷指了指外邊：“隨便選壹間刑房，把我關進去。”
　　半個時辰之後，韓喚枝帶著余滿樓走到行房門口，韓喚枝看著余滿樓說道：“這個人是我們廷尉府剛剛抓進來的，分量很重，因為牽扯進了同存會的案子裏，而妳又是同存會的人，現在我給妳戴罪立功的機會，妳把這個人的案子問清楚，我向陛下給妳申請減刑。”
　　余滿樓嘆道：“我能不做嗎？”
　　“不做妳就從單間裏搬出來，我再把妳掛回墻上去。”
　　余滿樓看了韓喚枝壹眼：“那我能動刑嗎？”
　　韓喚枝想了想，回答：“妳……試試吧。”
　　余滿樓笑了笑：“只要韓大人點頭就行，別說這刑房裏的人還在墻上掛著呢，就算是放開手腳，這個世上我打不了的人有幾個？”
　　他推開門：“等我消息吧。”
　　說完推門而入。
　　韓喚枝嘆了口氣，轉身背對著房門。
　　余滿樓進來之後回身把門關上，笑了笑說道：“雖然我也是階下囚，但我好歹特權大壹些，今天妳落在我手裏……怎麽說呢，我這段日子也挺無聊的，而且很郁悶，很煩躁，如果壹會兒……”
　　說完這句之後他回頭，然後就看到這刑房墻上沒有人，這不符合廷尉府的規矩啊，刑房裏的人不都得掛在墻上的麽？
　　然後就看到桌子旁邊坐著壹個人，身上幹幹凈凈的端著茶杯坐在那喝茶，看到他回頭，那人擡起手指了指墻，余滿樓隨即邁步過去，自己背靠著墻站好，站的還很直。
　　“有意思嗎？”
　　他問。
　　沈冷看了看墻上的鎖鏈，余滿樓皺眉：“別太過分。”
　　沈冷笑了笑，余滿樓卻笑不出來。
　　“我剛剛聽到妳和韓喚枝在外邊說話，妳說……”
　　“不，妳沒聽到。”
　　沈冷：“……”
　　余滿樓道：“別走過場了，妳又有什麽想知道的直接問，不要那麽麻煩好不好？”
　　沈冷：“那好，咱們直截了當壹些，妳過來坐下說。”
　　余滿樓猶豫了壹下，搖頭：“我離妳遠點。”
　　沈冷道：“實不相瞞咱們兩個現在都是階下囚。”
　　余滿樓：“哈哈哈哈哈……”
　　沈冷：“矜持些。”
　　余滿樓道：“噢……我忍忍，國公怎麽也進來了？”
　　沈冷道：“我給妳講個故事……”
　　他把自己被陷害的事從頭到尾講了壹遍，講的也不快，壹邊喝茶壹邊講，像是漫不經心但是講的很仔細，余滿樓就認認真真的聽著，聽完了之後長長吐出壹口氣：“唔……這坑很大啊。”
　　沈冷道：“所以我來找妳了。”
　　余滿樓道：“妳來找我……這個坑是我進來之後很久他們給妳挖的，我完全不知情，而且姚家的人我也不熟悉，我們余家在長安城裏也沒有多少人，如果不是這次有事我也不會來長安，我能幫妳什麽。”
　　沈冷道：“以妳對同存會的了解，這個陷阱挖的這麽好，妳猜猜是誰的手筆？”
　　“不是東主就是姚美倫。”
　　余滿樓回答的很快：“東主有這個手段有這個心思，姚美倫也有，從國公說的來判斷，入局的是姚家的人，我倒是更相信這是姚美倫設計的。”
　　沈冷問：“姚美倫為了害我搭進去她壹家？”
　　“那壹家對她並沒有什麽意義，國公知道的，當初她家被查抄的時候，姚家的人沒有伸手。”
　　沈冷點了點頭：“所以，這既是姚美倫要害我的坑，也是姚美倫要發泄怨恨的坑，她還在生氣，當年她父親姚朝原出事之後，徐少衍進宮求情，陛下的意思是孩子就不追究了，所以姚家就算是把這些孩子都留下陛下也不會過問，可是姚家因為害怕壹個都沒有留下，如果姚美倫沒有被帶走的話，她就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案子發的時候她已經十來歲，知道記恨了。”
　　余滿樓道：“我知道的大概就這樣，東主從不露面，什麽事都是交代姚美倫和我們說，如果妳能拿下姚美倫，這個案子自然就破了。”
　　沈冷道：“我就是想問問妳，在哪兒可以找到姚美倫？”
　　“不知道。”
　　余滿樓搖頭：“我是真的不知道。”
　　沈冷道：“以妳的了解，妳推測壹下。”
　　余滿樓仔細想了想：“她不在林妙齋的話，有可能去京畿道找大皇子。”
　　沈冷緩緩吐出壹口氣，大概他也想到了這樣，同存會的目標其實很明確，只能是輔佐李長澤，這是他們想要奪權的唯壹壹條路，再無別的選擇，可是即便知道這些，陛下都不打算動李長澤，韓喚枝都不好下手。
　　“這樣吧。”
　　沈冷看著余滿樓認真地說道：“我帶妳出去幫我把案子查清楚，算妳有重大立功表現，我看妳武功不錯，我會和陛下求情，帶妳去水師將功折罪。”
　　余滿樓：“開玩笑……我是階下囚，國公也是階下囚，查案也不可能是國公出去查，如果廷尉府那麽好出去……”
　　他還沒說完沈冷已經起身，拉開門朝著外邊的韓喚枝說道：“進來聊。”
　　韓喚枝壹直都在門口，其實就沒有離開，沈冷問了什麽余滿樓說了什麽他也都聽到了，所以他進門之後就長嘆壹聲：“別太過分。”
　　沈冷：“我得出去查案。”
　　“妳還是罪犯呢。”
　　“我還得帶著他。”
　　“妳們倆都是囚犯。”
　　“每天晚上我們倆都會回來報備，肯定在這睡。”
　　“……”
　　余滿樓聽著這對話，看了看沈冷有看了看韓喚枝，滿眼都是不可思議，在這之前，韓喚枝在他眼裏就是壹個冷酷無情的人，他不會做出任何破壞規矩的事，壹板壹眼絕對不會有錯，可是他現在眼睜睜的看著沈冷正在和韓喚枝說破壞規矩的事。
　　韓喚枝看著沈冷：“妳打算去見姚美倫？”
　　“最起碼找到她，找到她案子也就破了。”
　　“沒那麽好找到，她已經不再京畿道了，而且妳不能去找她，我也不會告訴妳她在哪兒。”
　　韓喚枝道：“況且還沒有到動姚美倫這個人的時候，壹旦拿了姚美倫，同存會的所有家族都會變成驚弓之鳥，因為姚美倫知道他們的壹切，如果想這樣拿下同存會陛下早就拿了，何必等到現在？陛下要的是壹刀壹刀的割，不是壹刀把腦袋剁了。”
　　“陛下不動同存會，不僅僅是這樣吧。”
　　沈冷忽然間反應過來什麽，但是當著余滿樓卻不好直接說出來。
　　陛下想壹點點的動同存會，不僅僅是為了安穩著想，還是因為要把這些人中的壹部分給二皇子李長燁留著，太子將來登基，以實據拿下壹些家族，敲山震虎。
　　韓喚枝點頭：“妳知道就好。”
　　沈冷：“我也是剛知道的，說正事，我們倆什麽時候可以走？”
　　韓喚枝轉身：“妳剛才的提議我不答應，白天出去查案晚上回來睡覺，妳們太不把廷尉府的規矩當回事了，這種事我若是答應了我怎麽繼續做廷尉府的都廷尉？”
　　他邁步出門：“晚上出去查吧，白天回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