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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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武侠

他习惯用棋来比喻人生。黑与白就像生和死,纵横十九变幻莫测,步步杀机,一步错,满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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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镜

心悦君兮 by 书吧精品

2023-6-17 11:13

绵长悠远的调子,比起柳笛更为清亮流畅的音色,穿越蒙蒙雨声遥遥传来。像阵干爽怡然的春风,园子里被细雨打的垂头丧气的凤尾竹闻音一时活络起来,轻快摇曳。水珠泼洒上凉亭的青石围栏,零落琤琮。
已近申时,司徒府西院的小花园笼罩在一场午后的连绵春雨中。细雨连着园中小湖升腾起的淡淡水雾,氤氲出一片天青烟色。高大错落的凤尾竹在园中转角处的凉亭两侧搭起天然竹墙,将临湖的僻静凉亭围成了一方自成一格的休憩空间。
亭中,司徒少爷的随侍小仆正如同往常一样,在这个时间为少爷读书解闷。或许是因为有美妙笛声陪伴的关系,今日小仆念起枯燥的经书来,显得兴致勃勃。
“故说此五事以警发之。一恃怙年少谓人倚赖年少。血气刚强。随情任意。恣作非为。而不顾衰老之逼身也。二恃怙……”
远处的笛声戛然而止,小仆的读书声顿止,专注在书页上的视线移向亭外蒙蒙雨帘,不再读书,竟是暗自寻思了起来,完全忘记了一旁自家少爷可能会因此怪罪。而一旁靠坐在黄花梨文椅上的少爷竟也是指抚扇缘兀自出神,对小仆的突然没了声响不置一词。雨珠零落声外,亭中只剩下带了点诡异的静默。
静坐的两人身后,是四扇的纨素花鸟画屏。就在这一片安寂中,画屏之后响起了略带沙哑的人声。
“小青鱼,怎么不念啦?没了你的朗朗书声本城主倒是难以安眠了呢。”
语调中带着戏谑,惊醒了出神中的青瑜,他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呀!公孙城主,您醒啦!”
回应他的是画屏后一阵衣衫窸窣的声音。
青瑜收摄心神,将手中因刚刚的惊吓而捏皱的书页展开揉平,而后将书放上了一旁的黄花梨精雕小几。
而后在一阵沙沙声中,画屏之后缓缓踱出了一个人。一头青丝微乱披散,勾勒出一张睡眼惺忪的柔美面容。杏白色滚金边的羊毛披肩斜斜搭于纤瘦左肩,平添一股慵懒韵味。迷蒙黑眸眯了眼亭外的细雨,两道柔美细眉便不悦的拧了起来。
“雨还没停啊,真扫兴。本想趁着大好春光将那溪好好游览一番,这天竟然说下雨就下雨。难道是本城主跟那溪无缘?”
不甘不愿的怨气语调陪衬着不甘不愿的步子,拖沓至小几另一边的文椅,一屁股瘫坐了下去。
“公孙城主,我们那溪就是这样的,三月天里的天说变就变。您要游那溪,机会多的是。”青瑜站在一边赶紧陪笑,安抚着娇客的不满情绪。
公孙翩若松了松睡躺椅睡得不太舒服的筋骨,对天气的话题兴趣不大,抱怨了一两句就足够了。她有兴趣的是另一件事……
“这司徒府还有人擅吹笛子?”
“不是笛子,公孙城主,是叶子!”提及这个,青瑜莫名的拔高了音调,“府里最会吹树叶的就是傅二小姐了!”他攥紧了双拳,稍显激动的补充。
公孙翩若闻言亦是打起了半分精神,“泠儿回府了?和她妹妹一起吗?”
中午在泰丰楼他们遇上了那个叫“卿卿”的小姑娘。据司徒说,那是泠儿的妹妹。然后泠儿饭都没吃就与他们分道扬镳,跟那姑娘走了,害得她顿时少了玩兴。再加上天公也不作美,他们还没出泰丰楼就下起雨来,还是掌柜好心出借了自家马车送他们回司徒府的。
没可爱的人儿,没阳光灿烂的天气,司徒少爷玩不起来,楚大老粗又被府里据说是卫队的家伙们请去膜拜,她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午睡。说起来也是个养精蓄锐的好选择,谁知……意思意思掩了嘴打了个呵欠,顺手揩掉眼梢的水珠。哎,她是越睡越没精神了。
“三小姐有没有回来倒是不清楚。不过二小姐肯定回来了,能吹的这么好听的只有二小姐。”青瑜的语气仍是不掩激动。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木叶小调了!他们这些仆人没机会去碰那些高档的乐器,却又对美妙的音乐有着憧憬,所以当年二小姐教他们用树叶就能吹奏出调子的时候,他们个个都激动无比。可惜他资质不好,始终都没有学会。不过能再听到二小姐的木叶,他已经很满足了!
“难怪你连书都不念了。”取笑的再度瞄了一眼笑得有些局促的小仆,这才将注意力转到那个一直都没出声的人身上,“不过……我看你家少爷也一样没心思听这无聊的经文了吧。”
正闭目养神的人听到这句富含深意的话语,只在平和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无动于衷吗?公孙翩若转了转眼眸,心下思量……对付司徒玥琤,太婉转太迂回是不行的。或者说,种种谈话技巧对他而言一概没用,有时用最直接的方式可能还会得到答案。而他向来只让人知道他愿意让对方知道的部分。但是反过来,他却常常能在最短的时间內发现对方的意图,知晓对方隐藏的想法。
想了想,她仍是将话锋放回到小仆身上。
“小青鱼,别杵那儿发呆了,去给本城主沏壶那溪香茶来。”
“啊!是!”取过油纸伞,小仆快步走出了凉亭。
目送那人影消失在雨雾之中,公孙翩若换了个舒服的倚靠姿势,又重新拢了拢肩上滑落的披肩,不紧不慢的开启了话题。
“刚才那调子很耳熟。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很久以前做的曲子,而且并没有像其他曲子那样盛行一时啊。”
语毕,眉眼一抬,细细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意外的,司徒玥琤暖色唇畔的笑容更深了些,并且睁开了那双明镜无波的眼眸。
“《喜雨》。用琴或筝来表现雨声最为贴切,树叶的话,少了柔和。不过技巧娴熟,听起来明快,倒也应了‘喜’的意思。”平和的语调并无任何异样,就连评价话语也是相当中肯的有好有坏。
“哦……”公孙翩若的尾调刻意拖了拖,她想到了屏风后面的七弦琴,“你这不就有琴?怎么不和泠儿来个琴……叶合鸣以表示你的感动之情?毕竟过了这么久还要记得你这冷僻的曲子可不容易。”
司徒笑了笑,并不正面回应,“支开青瑜,要跟我说什么?”她从来不是个爱喝茶之人,更不会主动要求喝茶。
公孙翩若也不在意他看穿自己的举动,回应的很快,却是再度转移了话题。
“《法句经》,《正藏经》,《四十二章经》。司徒玥琤,你是要皈依我佛吗?”边说边伸手翻了翻小几上的那几本书,而后带着一脸嫌恶靠回椅子。
“一位旧识寄来的,我也就是一读而已。”
“旧识?”公孙翩若疑问挑眉,这些佛家经书流传于西域,七城少见,那么司徒说的应该是和西域交界的什刹了吧……
翻了个白眼,公孙翩若没好气的说道:“是冷霁云吧。因为你不肯比试,就寄来这些东西讽刺你?还真是小性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一城之主的。”
“飘雪楼一役,冷城主居功甚伟。”司徒答的举重若轻。
“言下之意他是好人?错了,司徒玥琤。那只是因为他本性好斗。可惜我没能参加飘雪楼那件事。哎,究竟过程如何?给我说说!”
公孙翩若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急切,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而司徒却反而稍稍沉吟了。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很难得的压低了,显得有些严肃。
“翩翩,以后有时间我会详细告诉你。现在,你该回锦绣处理你的事情。”
公孙翩若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没想到司徒会在她显然要回避“那件事”的时候这么直接的提及,直接到有些无情。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啊,真无情。我记得上回见面时司徒城主还亲口说什么欢迎我来司徒府作客,留多久都行呢。怎么这话还有时间期限不成?现在过期了?因为,我嫁人了?”因为心情变得烦躁,说话也尖刻了起来,连两人那些莫须有的关系也拿出来搅和一番;而语气却装的很哀怨,很像那么回事。
司徒脸上若隐若现一抹无奈而纵容的神情,他放轻了语气说道:“翩翩,如果你只是来作客,我自然会兑现我的承诺。但,你是吗?”
被问到要害的女人敛下柔美面孔上的所有情绪,斜睨向问话者的黑眸中却涌动着隐隐寒气。
“你真以为我会为了那点小事来你这里避难?”
“不是小事。”司徒反驳的直接而凌厉,嘴角却仍是一贯的融融笑意,“锦绣与日曜婚制不同,段城主再娶,不仅伤害到你的信仰,也会伤害到日曜城民的信仰。他们一方面会不满锦绣,为你不平;另一方面,也会不自觉的对落败于段城主之下,破坏了日曜传统的你产生失望情绪。这种情绪若长久下去,日曜民心必散。”他说的简单而自然,像是没注意到对方因为这段话而愈显冰冷的视线,径自下了结论,“所以你开始怀疑,所谓命定的姻缘,是否当真如预言所说,能保住一座城池。”
随着尾音的消散,凉亭中陷入了凝滞的沉默。
公孙翩若忽哼笑出声,“怀疑又如何,我已经做了决定。”
语气虽不善,却承认了司徒玥琤那番话一针见血,直击问题核心。她确实陷入了困境,却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嫁是必须,之后的一切,只能相信预言所说,然后顺其自然。而司徒玥琤能看的这么清楚,不过是因为旁观者清,她不认为若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能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所以,要么顺其自然,你也别烦恼;要么告诉你的城民,让他们知道你让他们失望的原因。”
后半句话让公孙翩若惊的直起了身子,“把预言公之于众?”诧异过后,她直觉的摇了摇头,“信的人,不信的人,又会闹得满城风雨。以往之所以对这预言半遮半掩,就是因为它的真假有待商榷。我不能冒险将这么一句不够可靠的话传达给我的民众!”
司徒玥琤静静的微笑,“这是我能给你的建议。要怎么做,你好好考虑。”
冷怒面容随着那诚恳而令人信赖的暖意笑容缓缓化解为寻常的柔和。尽管不愿承认,但她之所以遇上困境便跑来找他,或许就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平静吧。不一定需要他给出解决问题的灵丹妙药,只需要接近他,感受到他的平和心态,难题自然而然会离她远去。
舒畅的叹了口气,公孙翩若一时又有了调笑的兴致。
“司徒玥琤,真可惜七城中没有‘一妻多夫’的城市,否则我真想知道你处在我的境地会如何做选择。”
“我的建议就是我的做法。”
“哦?”单音节疑问表达了她的不信。
司徒动了动眉,“你不能把你的城民永远当成孩子一样无微不至的保护起来,他们需要经历风雨,你得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然后在正确的选择中获得经验,在错误的选择中学到教训。”
翩若意外默然,而后有些不知如何反应的开口,“这,就是你明知那溪商会有问题却迟迟不予干涉的原因?”
她知道他让楚风邢查的事,今日上午在那溪长街闲晃的时候也注意到了那溪繁华商贸之下的不对劲,更清楚这些“不对劲”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依司徒玥琤那么爱民的个性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而现在的结果却是……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司徒不知道她此刻内心的震动,他抚着折扇缓缓轻叹,“或者,我只是束手无策。”
对这回答,翩若眯了眯黑眸,直觉的不相信。
这个男人,看似温和却也犀利,看似仁厚却也冷静。尤其身为城主却让自己的城民自己去面对危机,这种无为而治的方式,究竟该说他看的长远还是冷漠无情?
看着那张清隽文雅的侧脸,公孙翩若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很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他不曾让任何人察觉他善良仁慈之外的其他性情。而她,是真的发觉了吗?
忍不住再次试探,“如果那个能让你重见光明的命定之人出现,却不是你想娶的那个,你会怎么做?”
凝重的思绪让她的话语不自觉的转为严肃,这不符常态的表现让司徒玥琤向来无波的眼眸微乎其微的闪了闪。
“假设不成立,我并没有想娶的人。”
他侧首,浅笑的面容很意外的带了温和之外的情绪,有些诡计得逞的意味。
切,公孙翩若在心里啐了声。很是后悔自己的问题问的不够周密,让他找到漏洞。没错,她该想到的,他司徒玥琤根本就不可能会有“想要”的东西。
“容我好奇问一句,你有什么是想要的啊?”没好气的问着,没发觉自己刚才的严肃已然消失。
“能不贪欲,则无忧患。”司徒答的正经,却让对方满脸受不了的朝另一侧转开了面孔。
“无忧患是好,我怕你是连喜乐都没了。所以说啊,这司徒府我想要什么就能拿走什么,就是拿不走你的东西。因为,你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下手的啊!哎,无趣啊无趣。司徒玥琤,这么清心寡欲的日子,你到底是怎么过下来的啊!”不满的念叨完,却恰好看到园子里来了两名小仆,一名撑伞,一名端着托盘。
她一下子从椅子上挑起。不好!是青瑜沏茶回来了!她可不想喝那溪有名的“苦死人香茶”。
“你喝茶听书,我去找泠儿妹妹玩。”说着,拿起斜倚在青石围栏上的竹伞一溜烟的往两名小仆来处的反方向跑了去。
亭中之人微敛笑意,眉间少有的起了褶痕。折扇轻抵着下唇,若有所思。
“被察觉了……么……”
亭外风起,雨势忽而转疾,斜洒一阵,一片竹叶被卷入凉亭,蹁跹栖落上湖蓝袍袖,似是无声无息不为人知,却在下一刻被那白玉长指轻轻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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