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傅總管大婚當日，舉城同慶。
傅家在司徒府東花園設宴上百桌，司徒家包下泰豐樓及各處分店，請所有城民喝上壹杯喜酒。
這壹整天，司徒府裏湧入了很多很多人。此刻夜幕低垂，婚禮即將開始，大門口來賓漸少。
西泠帶著幾名丫鬟仍候在門邊，接替剛剛被拉去換喜服的大哥的迎賓工作。
“小姐，您看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是不是……”身邊壹名丫鬟小聲提議。
西泠側頭，看到那七八名丫鬟壹致的用期待懇求的眼神看著自己，立刻就明白了這群丫鬟心中所想。
是想看看英明神武的傅大總管成親的模樣吧……
她不由的笑開，其實自己也很好奇身穿大紅喜服的大哥會是什麽感覺。
“是呀。時辰差不多了。這裏還有門房守著，大家散了吧！”
小丫鬟們開心的壹陣手舞足蹈，匆匆行禮後便作鳥獸散。
西泠隨後跟上，才剛轉身，大門口又傳來了馬蹄聲。
“關家堡關夫人到。”架著馬車的男仆喊了壹嗓子，知會府裏來人迎接。
“嗯？關夫人？”西泠停步疑惑。
關堡主帶著兩個兒子早就到了，她還以為這深居簡出的關夫人不會出現了。
怎麽這會兒，竟然就到了？
西泠心中困惑，但仍是有禮的回到門口迎接。
老實說她還挺好奇這關夫人長啥模樣，雖然因為關明飏的關系她從小到大去過關家堡不少次，但幾乎沒見過這位夫人。司徒奉天的妹妹，司徒玥琤的姑姑……這兩個男人長的都不差，再加上關家四子的模樣也頗為俊氣，想必這位夫人也是個美人兒吧……
胡思亂想間，那馬車已停。西泠禮貌的垂首，只見壹只白底藍色繡花的錦鞋姿態優雅的探出了馬車，而後被白紗裙擺蓋過。
“傅家歡迎夫人到賀。夫人裏面請。”
將娘親交代的說辭背完，西泠才擡頭看著已然站定在她面前的女子。
四目相接，西泠有剎那的失神……
關夫人司徒落塵壹雙清幽美眸只淡淡瞟過西泠有些怔楞的臉，而後直視前方，微微頷首。
好冷的美人兒啊……西泠感嘆著，這位夫人的美貌與已故的城主夫人不相上下，氣質卻截然相反。壹個令人如沐春風，壹個則令人如墜冰窟……她是不是該慶幸，司徒玥琤像他娘親而不是像他姑姑……
西泠走在司徒落塵旁邊引路，意外的發現這位夫人連壹名丫鬟都沒帶。
或許是這位夫人的個人習慣吧……她想著，也沒怎麽理會，因為已經隱約能聽到東花園那邊傳來的悠悠絲竹之音，壹聽她就知道是飄飄她們在表演，而這只舞結束之後，儀式便正式開始了！
“夫人，咱們得加快些腳步。儀式馬上開始了。”西泠笑著說道，神色不掩欣喜與期待。
司徒落塵側首瞥她壹眼，絕色面容仍是冷然。
“妳很開心？”她開口，音色清亮，語調微寒。
這是什麼問題？西泠感到莫名，不假思索便很自然的開口答道：“兄長的大好日子，我當然開心。當年司徒老城主成親之時，關夫人應該也是同樣的心情。”
司徒落塵聞言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夫人？”西泠蹙眉疑問，她越來越覺得這位夫人的言行似乎相當詭異……
司徒落塵沈默看了她壹會兒，看的她有些毛骨悚然，而後冷冷開口：
“不。我跟妳的心情，絕對不壹樣。”
西泠徹底傻眼。太意外了，她那句話不過是按著常理隨口壹說，沒想到這位夫人會如此認真看待，更沒想到這位夫人竟然會說出與常理不符的反駁……
西泠壹時不知自己該如何回應，而那司徒落塵亦是沈默，只那壹雙泛著詭異淡澤的眼眸看她。
“泠兒！泠兒！妳又跑哪去了？聽到就給我吱聲！”
豪爽大喚由遠而近，打破了這廂的兩兩靜默。
西泠呼出壹口氣，好不容易從那雙仿佛能懾人心魂的雙眸中逃脫出來。正欲開口告訴她娘親自己的位置，那位向來雷厲風行的傅家大嬸已經找來了。
太好了！娘親出現，她可以脫身了。輕松的笑了，可惜她的笑並沒有持續太久，在看到娘親原本正常的臉色倏然沈了下來時，她忽然有壹種不好的預感……
傅家大嬸面罩寒霜，對著西泠身邊的白衣女子低沈道：“妳來了。”
咦？這是什麽意思？西泠瞠目。她娘的樣子看起來似乎跟這位夫人很熟，但又極不喜歡這位夫人……很不解，而司徒落塵的反應更讓西泠差點掉了下巴。
“不歡迎嗎？白姐可以再來壹掌打我出去。”司徒落塵竟是彎唇而笑，開口的聲音也比方才多了溫度。
白姐？壹掌？再來？這都是在說什麽啊？西泠內心疑團重重，可惜目前沒人願意給她解答。
傅家大嬸聽了司徒落塵的話後皺了皺眉，對她提議沒有興趣，“泠兒，帶關夫人去花園坐。”她隨口吩咐完，轉身就走。
“妳不擔心我跟妳女兒說些特別的事？”司徒落塵笑著擡了擡音量，那笑看在西泠眼中，卻是十足的不懷好意。可她娘的腳步頓都沒頓，像是料到她會這麼說壹樣。
她甩下的回答幹脆利落：“她已經大到不需要擔心了。”
目送傅家大嬸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司徒落塵低眉斂笑，又成了之前那副冰冷模樣。
“走吧。帶我進去。”她命令道。
西泠默默點頭，邁動了腳步。心中思量再三，有些事，她還是得問壹問。
“關夫人，我娘會武功？”她選了個自己認為是比較簡單的問題當作開始，其他像是她娘和這關夫人的關系，以及她娘為何會給這關夫人壹掌的事，慢慢再說。
司徒落塵聽到這問題，覺得有些好笑。她知道白嫣蓉是個奇怪的女人，但沒想到會怪到這種程度……連親生女兒都對她壹無所知。
“妳娘，不是個只會做菜的廚娘。她不僅會武功，而且還是絕頂高手。壹掌就讓我去了半條命。”她說著，瞥了旁邊的人壹眼，見西泠滿臉驚愕，冷冷又道，“赤巖白家莊知道吧？”
白家莊？西泠想了想，“知道。是個敗落的江湖名門。二十多年前曾是赤巖城勢力最大的家族，在江湖上的地位如同現在的關家堡。要不是因為它突然敗落，赫連家也不會崛起的那麽快。而它敗落的原因，至今仍是壹個謎。”
其實她對江湖史興趣不大，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在慕容家的那壹年，曾因為實在無聊而瀏覽了壹些文史典籍，其中恰好有赤巖野史，裏面提及了白家莊。可這位夫人為何會提及這八竿子打不著的白家莊？等等！白……她娘親似乎是姓白吧？對！沒錯，旁人都稱她為白姨，是姓白！
西泠腳步壹滯，驚問道：“夫人的意思是，我娘親與這白家莊有關？”
司徒落塵微乎其微的笑了，直視前方壹片光亮的淡眸中帶著回憶的神采。
“妳娘白嫣蓉和她妹妹白嫣染，是當年白家莊即將接任當家之位的雙生姐妹。白家莊的敗落，其實不過是因為姐姐白嫣蓉遠嫁，妹妹白嫣染失蹤，兩人雙雙絕跡江湖所致。到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記得二十年前叱詫江湖的‘幻影雙劍’了。”而她曾與這對姐妹相處甚久，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那幾年。直到……
西泠敏銳的察覺到司徒落塵驀然陰冷的氣息，像是又想到了不愉快的事。可她在提及娘親的時候，似乎挺開心的，讓她有種兩人是好友的錯覺……又或者，不是錯覺，而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們由朋友變成了仇人……
踏入東花園入口，熱鬧氣氛迎面而來，西泠停步在司徒落塵身前，想在眼下這個尚算安靜的地方將問題問清楚。
“我娘為何會跟您動手？”她問的直接，鳳眸中有著警覺與深思……
爹與城主夫人在獨處時被殺；卿卿與關明浪沒道理的私奔；娘不欲她繼續追查真相並說兇手已經得到了懲罰……種種現象與眼前這個怪異的女人聯系起來時，西泠隱隱有了大膽的推測。她明白自己所問的這個問題是個關鍵，解決她心中那個最大疑問的關鍵。
司徒落塵笑了。看到西泠臉上的嚴肅，知道她有了壹些聯想……白嫣蓉的女兒，果真沒讓她失望。原本還想著讓明飏娶了她，只可惜事到如今，已經不可能了。
“因為我殺了傅仰群！”她紅唇輕啟，狠狠道。
西泠身形壹震，瞠目結舌！瞪大的鳳眸中倒映出司徒落塵那張絕美卻也絕狠的容顏。
“他該死！他跟那個女人，全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