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五章 暮氣沈沈

　　楊帆微微的壹楞，回頭掃了曉雲的笑臉壹眼，從容不迫的笑著說：“我怕妳做啥？妳有什麽值得我害怕的？”
　　曉雲不屑的撇了撇嘴巴，低聲嘆息說：“妳們男人，口不對心。算了，我知道妳怕我纏著妳，所以才避著我。”
　　曉雲說著轉身走了，楊帆坐在椅子上，腦子裏壹陣的發暈，心裏產生壹個想法，是不是把張思齊弄到緯縣來算了，不然這樣的場面，以後不會少見。遠的不說，單說政府大樓裏面那些沒結婚的女孩子，壹個壹個的，看人的眼神都帶電的。
　　楊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內心深處，始終希望給祝雨涵留壹個余地。
　　雨越下越大，楊帆的心再次揪了起來，信步來到走廊上，看著無邊無際的暮雨瀟瀟，沒有半點欣賞雨景的心思。倒是擔心起別哪個地方出現山洪，塌方之類的事情。
　　換了壹件裙子的曉雲過來站在身邊，笑著說：“壹起出去吃晚飯吧？”
　　楊帆搖搖頭，低聲說：“不想出去了，隨便在招待所的食堂裏叫點吃的好了。”
　　曉雲嘀咕壹聲說：“我是客商誒，推掉了妳們政府的請吃，妳又不給面子。”
　　楊帆不理她的不滿，指了指樓下說：“去叫兩碗肉絲面。”
　　曉雲很不滿，但還是照著去做了，不過只是會房間去，打了個電話叫人送上來而以。吃了晚飯楊帆就溜回房間裏呆著，曉雲沒有跟進來，倚在門前往裏看。
　　“妳不要這樣好不好？別人看見影響不好啊！”楊帆努力的想板著臉，但是有點失敗，曉雲歪歪嘴哼了壹聲，回房間去了。
　　壹夜還算是安靜的過去了，楊帆沒有接到什麽壞消息。大雨下到半夜終於停了下來。天明時分天陰沈沈的，但是已經沒有再下了。
　　站在走廊下往下看，楊帆的心又沈了起來，諾大的停車場上積水老深，怕是能到小腿肚子上。淌著水出了招待所，站在稍微高壹點的地方看過去，馬路上的積水現象也很嚴重。
　　緯縣城區地勢還算是高的，積水如此嚴重首先是雨大，其次是城建方面的疏通不及時早成的。楊帆心裏多少有點不舒服，想想還是忍住了，回到招待所裏。
　　剛回來，電話就響了，交通局的葉局長打來的，匯報了通往南河鄉、野兔嶺鄉的道路，分別出現了程度不同的塌方事件，交通局的人已經出動搶修。接著，幾個鄉的頭頭腦腦的電話都打了進來，都是匯報藥材基地的事情。
　　昨天晚上，每個鄉都分別出現了栽培室受水浸漫的現象，當地政府及時采取了處理措施，沒有出啥事情。有這些消息墊底，楊帆的心情慢慢的好了起來，能夠悠閑的過壹個周末了。
　　給自己泡壹杯咖啡，躺在床上捧著壹本書，壹個上午壹晃就過去了。中午的時候隨便對付了壹點，隔壁的曉雲也沒再過來。
　　下午打開電腦，陪張思齊聊了壹會楊帆就下了線。因為腦子裏突然有了壹個新的想法。楊帆對緯縣的幹部隊伍，整體感覺有點暮氣沈沈的味道。缺乏壹種向上的朝氣。每次開會，壹眼望去，會場裏面的全是些40以上的幹部。聯想到今天早晨看見的嚴重積水現象，站在路邊看了半個小時，也沒見有人過來查看壹下，是否出現下水道擁塞的現象。楊帆覺得城建方面多少有點不作為的意思在裏面，不過，這些不歸自己管，楊帆也不好說什麽。
　　楊帆覺得自己在任上的時候，有必要扭轉壹下緯縣幹部隊伍的這種現象。有了這種概念之後，楊帆開始上網查詢類似的現成例子。很快楊帆就找到了壹些實際梨例子，比如大學生村官這個事情，很早就有了，楊帆覺得可以稍微的借鑒壹下。不過，這個事情楊帆從另外壹個角度思考了壹下，大學生村官壹事，壹度炒的挺熱乎的。但是在緯縣，楊帆似乎沒有發現多少這樣的例子。
　　楊帆撥了林頓的電話，問起這個事情來。林頓在電話那頭顯得有點沈默，敘舊才低聲說：“這個事情，我還是有發言權的，因為我就是壹個大學生村官。”
　　楊帆沒想到林頓有過這樣的經歷，便追問：“妳說說，緯縣在這方面做的如何？為啥妳沒繼續在下面幹？”
　　林頓沈默了壹會之後，說起了自己的經歷。當年的林頓，壹度有機會留在大城市裏。但是懷著壹個回報家鄉的心情，林頓還是回來參加村長的競選。當選之後的林頓，領著大家夥開發經濟林，種植茶葉，搞科技興農，當年就取得了不錯的成績。為此，林頓被提拔為副鄉長。誰曾想在副鄉長的位置上幹了兩個月還不滿，在壹次會議上，和上面來的壹個領導產生了分歧，年輕氣盛的林頓，在會議上就和領導爭執了起來。林頓有學識，有實際農村工作經驗，本身又是農家子弟，壹番話就把領導頂的下不來臺。
　　當時林頓是爽了，逼的領導改變了壹個決定。事後，不過壹個星期，壹封調令下來，林頓被調到了政府辦，做壹般的文員，壹幹就是五年。
　　說起往事，林頓的語氣顯得多少有點壓抑。“楊書記，我覺得問題的關鍵，不在與這個形式是否合適。我覺得首先要在制度上明確，只要幹的好的，就給予提拔。大學生村官如此，緯縣的其他幹部，同樣如此，不但要能上，還要能下。幹不好的，就請走人。這也是我提出幹部問責制度的原因所在。”
　　林頓說完這番話後，楊帆微微的思慮了壹番說：“妳這話讓我感觸良多，我們很多幹部，在位置上就是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我覺得，幹部問責制度，在打破這個陳規陋習上已經開了個頭。大學生村官的事情，我上網查了查，南方的省份已經走在了前面，我們有成熟的例子可以借鑒。回頭妳辛苦壹下，根據我們談話的內容，整理出壹個報告，我拿到常委會上去說。”
　　林頓笑著接過話說：“眼下又要到大學生就業的高峰期了，這個事情我可要抓緊壹點。”
　　楊帆想了想說：“妳晚上直接過來，我們好好商量壹下。”
　　晚飯之後林頓來到招待所，兩人針對大學生村官的事情，進行了壹番探討。結合網上查到的現成例子，楊帆得出的結論是，這個事情從根本上能解決目前緯縣基層幹部文化水平低的現狀。
　　晚上九點多，林頓才回去。回到家裏之後，林頓猶自想著這些事情，不由的找出紙筆來，展開之後慢慢的寫了起來。
　　楊帆這邊也沒有閑著，而是繼續在網上流竄，將壹些成功的例子整理出來，壹直弄到半夜楊帆才睡。
　　第二天壹早起來，迎來了壹個大晴天。感覺到最近缺乏運動，楊帆壹個人出來，步行往前走去找吃的。走了沒到十分鐘，前方街道上，壹群人正在圍觀著什麽。楊帆不覺走過去看了看，發現壹個井蓋被偷盜後沒有及時補上，壹個行人掉了進去，摔了個頭皮血流，被其他人經過拉起來，正在路邊喘氣呢。
　　“這個蓋子三天前就沒得了，也不見人來管壹管。白天還好壹點，這兩天晚上掉進去的人有好幾個。我家姑娘，晚上上夜班，每天晚上哦，我都會在這塊等著，生怕她馬虎掉下去了。”壹個大媽有點激動的在說。
　　“我們家隔壁的小三子，前天晚上下大雨的時候，路過這塊沒註意到，掉下去了，差點沒淹死。”又是壹個圍觀者在說這個事情。
　　“不是有區長熱線麽？怎麽沒人打了反映這個事情？”楊帆忍不住插了壹句，那個大媽看了看楊帆，很是遺憾的樣子說：“小家夥，妳哪塊曉得我沒打過？都打了好幾次了。熱線那塊給轉到城建局，接電話的小姑娘講，維修隊忙別的場子去了，忙完了在過來。”
　　想起積水嚴重的事情，再看看這個沒了蓋子的井口，楊帆心裏的不快瞬間又燃燒了起來。很明顯，有得人沒拿新的問責制度當回事，連區長熱線轉過去的電話，都沒當壹回事。
　　楊帆當即摸出手機來，撥通了區長熱線，電話那頭的接聽員，聽了電話之後態度很好的笑著說：“您反應的情況，最近我們已經接到過了，也轉告了區城建局盡快的處理。如果您還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幫您把電話轉到城建局，您當面給他們提要求。”
　　說著，也不等楊帆答應，電話已經轉了過去。楊帆拿著電話，壹陣目瞪口呆。這時候城建那邊有人接電話了，壹個女人很不耐煩的說：“餵，妳那塊的？”這個時候，電話裏有人在喊：“玉芬，快點，晚了就買不到好菜了。”
　　楊帆壹聽這話，頓時語氣就冷了，強忍怒火把事情說了壹下，電話裏那個女人大聲說：“妳們怎麽搞的？不是跟妳們講了，我們的施工隊正在忙，忙完了自然會過去的。”
　　砰的壹聲，電話直接掛掉了。
　　楊帆有點不甘心，把電話又打了過去，結果這壹次直接沒人接了。
　　這時候，那個受傷的行人，掙紮著站起來要自己去醫院了，楊帆過來笑著說：“妳先坐著別動，我打電話叫車送妳去。另外，包紮好之後，妳拿好單據，我找地方給妳找個說法去。”
　　行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被楊帆這麽壹說，有點不相信的看著楊帆，還以為遇見了瘋子呢。
　　楊帆撥通了小王的電話，讓他立刻過來，然後回頭朝傷者說：“請相信我。”也許是楊帆的真誠打動了行人，在其他人的攙扶下，傷者坐在路邊的安全島邊等著。楊帆接著撥通了林頓的電話說：“林頓麽，幫我查壹下，城建局長的手機號碼。算了，妳直接給他打過去，告訴他，我在這裏等著，五分鐘之內，我看不到城建局的人，我會在常委會上提出對於城建局有關領導失職的調查提議。”
　　楊帆剛剛收起電話，這時候壹個路人認出楊帆來了，指著楊帆說：“妳不是那個、那個年輕的副區長麽？上次在城管局門口，也是妳第壹個到現場處理的。”
　　被認出之後，圍觀的群眾頓時就激動起來了，都嚷嚷著要提意見。楊帆始終面帶微笑，拿出隨身的小本子，擺出記錄的樣子說：“有問題，妳們其實都可以打區長熱線要求解決的。”
　　有群眾立刻抱怨說：“楊區長，妳是不曉得哦。我們家小區外面那條路，壹到下雨天就漫，城建那塊電話都打飛了，就是沒人來管。”
　　“楊區長，妳搞不清哦，我們那塊最近小偷好多哦，警察白天來看看，晚上小偷照樣還接著偷。妳講這警察還能相信麽？”
　　“楊區長，妳不曉得哦，我們家邊上那個變壓器，壹到用電高峰就跳閘，電力局的人吧，每次來修修，好兩天又壞了。真的把人搞死了，現在天開始熱了，家裏有空調都開了，妳講那個變壓器不換壹個怎麽搞？”
　　……
　　楊帆耐著性子，壹壹的記錄下來，沒壹會小王的車先到了，楊帆讓他把傷者送到醫院，然後在原地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了，城建的人還沒出現。
　　足足20分鐘過去後，壹輛城建的車才開了過來，然後壹個滿頭大汗的五十出頭的男子從車裏下來。看見楊帆就趕緊過來握手說：“楊書記，不好意思啊，今天我休息，出去釣魚去了，走到半路上才接到林秘書的電話。”
　　楊帆看看城建的蔣局長，冷笑著說：“妳去做什麽我不關心，我關心的是為什麽這個井蓋三天前群眾就打電話反應情況了，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人來處理？這些天已經先後導致數人摔傷，妳們城建局有什麽困難，跟受傷群眾解釋去吧。”
　　楊帆說罷，走到井蓋邊指著井口說：“妳自己看看，這個井蓋在安全島的邊上，就算是白天從外面轉進來的行人，很難註意到。壹旦稍有不慎，掉進去就是頭破血流。就在我打電話給妳們城建局的時候，就有壹個大嫂摔傷了，人我已經送去醫院了。”
　　將局長堆著笑臉還要解釋，楊帆壹擺手說：“妳不要跟我解釋，妳跟賀區長去解釋，跟主管區長去解釋，我只管在常委會上，對妳們城建局的領導班子的工作能力，提出質疑。”
　　圍觀群眾聽到這裏，頓時齊聲叫好。楊帆冷笑著轉身對眾人說：“大家都散了吧，妳們提的問題我都記下了，回頭會給妳們反應到相關部門解決的。”
　　楊帆說著轉身就走了，眾人這才註意到，楊帆是步行而來的。壹時間又是議論紛紛，留在原地的城建局蔣局長，看著楊帆的背影，腦門上的汗下雨似的往下掉，等楊帆消失了，這才回頭朝手下怒吼：“這兩天是哪個接值班電話？又是那個負責周末維修的？”
　　“還不是劉副局長和錢隊長麽？天天值班在辦公室裏打麻將。”有人嘀咕了壹聲，蔣局長頓時臉色鐵青，摸出電話來。
　　“錢孝義，我隆妳個媽媽，老子被妳害死著。”蔣局長的罵聲響了起來。
　　回到招待所，壹臉疲倦的林頓，正等在門口。楊帆微微詫異的上前笑著問：“怎麽搞成這樣子？妳老婆不要心疼死了。”
　　林頓揉了揉眼圈說：“昨天晚上我回去了睡不著，寫到夜裏三點，差不多把架子搭起來了。”
　　楊帆不覺抱歉的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啊，我的電話吵到妳休息了吧？”
　　林頓笑了笑說：“沒事，我老婆講了，跟著楊書記做事，做的都是些正經事情，要好好做。”
　　楊帆心裏微微慚愧，接過林頓的報告說：“趕緊回去休息吧，報告我來弄。”
　　林頓猶豫了壹下，還是露出微微的感激之色，轉身回去了。楊帆回到房間，拿起報告看了起來，看了壹會發覺肚子餓了，這才想起早晨沒吃東西，氣都被城建的人氣飽了。
　　楊帆從這個事情上看到，雖然召開了會議，明確了幹部問責制度，但是絕大多數人還沒把這個事情當回事，需要給這些人來點狠的了。
　　想著楊帆拿起電話，撥了洪成鋼的手機，接通之後，問候了壹聲，大致的把早晨的事情匯報了壹下，提出了自己的擔憂。洪成鋼在電話那頭沈思了好壹會，然後異常嚴肅的說：“小楊書記，妳提的這個問題很嚴重啊，也很及時。我們的同誌，就是在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中，讓人民群眾對政府對官員失去了信心。這個事情，明天的常委碰頭會上，我來開炮。不狠狠的剎壹剎這種怠慢的情緒，不收拾幾個不聽招呼人，不讓他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就不能起到扭轉政府形象的效果。”
　　楊帆聽了這話，想起大學生村官的事情來，立刻又接著說：“洪書記，我覺得僅僅靠制度的約束，還不足以徹底扭轉我區幹部普遍存在的不作為的暮氣。我這裏有壹個想法，正在整理成報告，明天的常委會之前，我想給您先看壹看。”
　　楊帆最近凡事都做到了先通氣，洪成鋼對這個態度非常的滿意。不然的話，手下有這麽壹個背景身後的人在，當書記的誰不忌憚三分？
　　洪成鋼心想，楊帆最近搞的事情，都是給緯縣區長臉的事情，想必這壹個提議，只要通過了，沒準又能增加壹點政績呢。
　　有了這種想法，洪成鋼很是愉快的說：“小楊書記，工作上的事情，妳大膽的去幹，有什麽想法大膽的說。我絕對是全力支持妳的工作的。”
　　掛了洪成鋼的電話，楊帆的手機立刻又響了，這壹次是賀小平主動打來了，而且顯得非常的憤怒。
　　“小楊書記，今天上午的事情，多虧了妳及時趕到啊。不然，群眾會怎麽看我們區政府？還有區長熱心這壹邊，太不負責了。把電話轉過去就行了，事後也不記錄，也不追問處理結果。我要的是壹個總機麽？簡直就是壹群昏聵之徒。”
　　楊帆立刻把之前和洪成鋼電話的事情說了出來，賀小平壹聽洪成鋼的態度，立刻表示贊同說：“這個事情，洪書記的態度就是我的態度。我這就向洪書記匯報，立刻著急各局的壹把手，還有熱線的有關責任人，到現場去開個會。”
　　楊帆立刻點頭答應：“我這就趕過去，今天必須要好好讓那些態度不端正的幹部，好好的提高壹下認識。”
　　掛了電話，楊帆急急忙忙的往現場趕時，蘇妙蛾的電話打了進來，開口就問：“楊書記，城建局那邊的事情，是不是能微微的放壹放，老蔣就要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