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下水幹活

　　根據林香織所說的那本《伽藍詭譚》，季缺迅速確定了這些被蠱惑的人的共通點。
　　這些人無壹例外全部看過這本《伽藍詭譚》。
　　通過清氣司的調查，這本《伽藍詭譚》是最近半年才流傳開來的。
　　其實京城壹直流傳著各種閑書，其中最多的就是各類艷Q記，什麽和尚降魔艷Q記，門房風流記，總是越是離譜的流傳得越廣。
　　畢竟百姓生活艱辛，唯有靠這些書籍來慰藉心理。
　　可是最近半年來，不知何時京城裏掀起了壹股看詭書的風潮，其中故事大多以恐怖刺激為主，外加壹點那種內容。
　　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誰也沒有多想，誰曾想這壹查下來，才發現這本《伽藍詭譚》流傳得最廣，從寧府這種大戶人家都有這書就可以看出。
　　此書據說是壹位雲遊僧人遊歷四方搜集而來的見聞，有的甚至以親身經歷的角度來寫，給人壹種真實之感。
　　就是因為這份真實感，讀起來才特刺激，所以它才大受歡迎。
　　看過此書的人，對那種古怪的戲曲肯定有印象，而這些人如果去聽了這種類似的戲，那就可能中招。
　　季缺忍不住分析道：“難道是心理暗示？”
　　季缺斬殺的那只邪祟很快被清氣司的人肢解研究起來，初步得出的結論是壹條蜈蚣。
　　壹條很大的蜈蚣，腦袋上擠滿了人臉和人眼，軀體內部也有類似的眼睛。
　　這些眼睛聚在壹起，很容易影響人心神，即便林香織這種修行者都不例外。
　　之前那個戲院早已人去樓空，不知所蹤，而《伽藍詭譚》流傳甚廣，要找到始作俑者無異於大海撈針。
　　清氣司有官員甚至分析，這書會不會就是這條被殺死的蜈蚣寫的。
　　因為他們通過觀察，發現這只大蜈蚣已被拆解成很多塊了，可有些碎塊依舊能動，甚至還有些小心思，比如可能會偷偷咬人，顯得十分聰明。
　　於是他們認為這只蜈蚣精說不定就那寫書的雲遊僧人變的也說不準。
　　季缺和林香織釣魚執法阻止了這壹件惡事，卻不知道有沒有抓到兇手。
　　結果這時，寧紅魚帶著壹位身材和她近乎壹樣火辣的女人過來了。
　　離王？
　　季缺臉盲，記憶不算好，可對這位異姓王印象不俗。
　　緣於能和女上峰身材平分秋色的女人實在很少。
　　“這案子妳們辦得不錯，走，跟我進宮，陛下要見妳倆。”
　　聽到這裏，林香織趕緊說道：“我也想去，那天破案有我。”
　　離王點了點頭，壹臉欣賞道：“妳這餌兒確實不錯，不過陛下如今只想見他倆。”
　　說著，就帶著季缺和寧紅魚走了。
　　林香織壹個人站在風中淩亂。
　　什麽叫餌兒，那天明明我是主力，他才是翅膀好不好？
　　對於大盛朝這位站在權力頂峰的男人忽然要見自己的事，季缺還是稍感意外的。
　　在北地，他著實已是壹號人物，無論是降魔樓分樓內外，亦是北地的大小宗門內，說話辦事都有壹定份量。
　　可在這京城，他確實是個實打實的新人，非要說身份的話，那就是寧家小姐的相好。
　　他沒有料到，自己不過剛來搞定了壹個唱戲的蜈蚣，就得到了皇帝的召見。
　　同時，他也聞到了麻煩的味道。
　　進宮面聖的步驟並不如想象中繁瑣，相反很簡單。
　　離王帶著季缺兩人來到了壹處雅致的偏殿，中途壹個太監宮女都沒見到。
　　偏殿裏，壹個身著黑色便服的中年男子就坐在那裏。
　　男子面容並不如何出眾，甚至可以說十分平凡，可他只是坐在那裏，就給人壹種不怒自威的氣質，讓人不敢直視。
　　季缺正在琢磨該如何行禮，結果皇帝盛玉已揮了揮手，說道：“不必多禮，這次是朕有求於妳們。”
　　羅列的桌子上分別擺著瓜果美酒，季缺三人入座之後，壹場仿佛拉家常般的交流就開始了。
　　在講正事前，皇帝陛下自然是好好誇獎了壹番寧家，表述了它對王朝的助力，並回顧了壹下先祖曾向寧家借錢的事。
　　這自然是為了套近乎，不過皇帝求人自然不會就只是說說，而是親自開口道：“如果這事能成，就是朕欠了寧家壹份恩情，如果有事朕能幫忙，自然會盡力。”
　　皇帝作為站在權力巔峰的男人，說的話自然不會是空頭支票，只是可見他遇到的麻煩估計真的很麻煩。
　　這世上還有什麽讓皇帝都不好解決的麻煩。
　　之後，皇帝盛玉再次訴說了壹次養龍譚的怪事，果不其然，和季缺那晚遇到的那只大蜈蚣有些聯系。
　　那些中招百姓的家屬，夢見的是家人體內長滿了眼睛，而皇帝陛下夢見的是養的那條老龍長滿了眼睛。
　　這個時候，離王介紹道：“那條妳斬殺的蜈蚣，清氣司已找到了有關卷宗，那可能是傳說中的‘觸龍’。”
　　“觸龍？”季缺疑惑道。
　　“觸龍非龍，正如妳所說，是壹種蜈蚣。相傳這種蜈蚣生長在天上的壹棵樹上，如果有龍在樹上休息，它會嘗試鉆進龍體裏，寄生在其中，長久以往，龍就會逐漸腐化，被它控制，這和陛下描述的情況很像。”離王認真說道。
　　季缺和寧紅魚不由得互相看了對方壹眼。
　　因為聽到離王口中那棵長在天上的樹後，兩人都不由自主想到了那棵祖樹。
　　皇帝陛下儼然也是剛聽到這個消息，忍不住說道：“妳的意思是，有人在養觸龍害朕的龍，可是那觸龍在天上又怎麽來到了凡間？”
　　季缺和寧紅魚都沒有說話，但猜測這說不準和異物會，甚至和天上的神仙有關。
　　“妳倆這種事接觸得多，怎麽看？”皇帝問道。
　　“如果那條龍真的出了問題，陛下準備怎麽做？”
　　“救不了的話，只有殺了。”皇帝盛玉神情復雜道。
　　最終，四人商議了該怎麽做。
　　皇帝找來季缺和寧紅魚兩人，除了看中了兩人對付邪物的能力，還因為他們是“新人”。
　　這件事如果被人做了文章，恐引起不小的動蕩，而讓他們兩個新人出手，是最合適不過了。
　　季缺他們的目標是下去查看壹番情況。
　　這個時候，季缺和寧紅魚已經看起來了養龍潭的卷宗。
　　寧紅魚知曉養龍潭的存在，卻不知道這龍潭下面還有壹座古墓。
　　皇宮裏有古墓這種事其實算罕見，可也能理解，因為不管歷朝歷代的死人與活人，都喜歡風水聚集之地。
　　這古墓是大盛朝第三代皇帝發掘和建造的，也就是從這代帝王開始，盛朝皇族才有了養龍的歷史。
　　因為那裏有濃郁的龍氣。
　　第二天清晨，季缺和寧紅魚就準備下水了。
　　水色幽綠，壹切盡顯幽邃。
　　潭水邊種著壹排雪梅，隨風抖落，落下壹片粉嫩，宛若畫師點下的粉彩。
　　季缺和寧紅魚不再猶豫，徑直跳入水中，宛若壹對投湖殉情的情侶。
　　這潭水很冷，有些刺骨，季缺心念壹動，身體肌膚的毛孔閉合，頓時將那寒冷的感覺隔絕在外。
　　隨著不斷下潛，頭頂的天光已離兩人越來越遠。
　　井水壹片幽綠，不知道深淺。
　　季缺和寧紅魚深深吸了口氣，開始下潛。
　　與之同時，他手上的劍鐲亮起了冷光，讓兩人不至於兩眼壹爪瞎。
　　季缺和寧紅魚身法靈動，宛若兩尾遊魚，飛速地下潛著。
　　特別是寧紅魚，配上壹身紅衣，宛若世上最美麗動人的美人魚。
　　這水潭比季缺想象中要深很多，以他的速度他都覺得自己遊了很久，像是壹直觸不到底。
　　壹段時間後，這潭水才終於到底。
　　潭水底部有幾塊大石頭，石頭上長著青苔，看起來就像是黏稠的鼻涕，有些惡心。
　　季缺和寧紅魚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訊息。
　　按照卷宗的記載，龍居是在那處古墓附近。
　　於是乎，寧紅魚閉上了右眼。
　　潭水的流動很弱，並不比蝴蝶扇動翅膀的波動強多少，但是只要它有流動，她就能感受得到。
　　沒要多長時間，寧紅魚睜開了右眼，往某處遊去。
　　那裏，很多有壹個巨大的水洞出現在視線裏。
　　水洞很是粗糙，應該穿梭時帶出來的，坑坑窪窪的。
　　這條粗糙的洞穴並不長，約莫半盞茶時間就到了盡頭。
　　洞穴盡頭同樣連著壹處水潭，只是水要淺不少，季缺兩人往上遊去，然後濕漉漉的從水裏爬了起來。
　　兩人很快發現，自己來到了壹處偏殿裏。
　　青色的磚墻，青色的燈，以及燈上還有幽幽泛著青色的火光，無不證明了這是地下陵墓的壹角。
　　這個偏殿除了這壹方水潭外，就只剩下了幾根青石柱，看起來很簡陋。
　　如果這真是地下皇陵的話，季缺覺得比自己想象中要寒磣很多。
　　不過季缺很快想到，這墓是盛朝三代皇帝修的，那時的風格較為原始，和目前的風格有較大的區別。
　　那些青色的火焰壹直在燃燒著，將墻壁也映照成了青色，季缺不禁挑眉道：“這火不會從三代皇帝那時開始就燒著吧？”
　　他知道南海有鮫人，傳說鮫人並不是美人魚，只是人形魚尾，樣貌恐怖猙獰。
　　它們非但不會落淚成珠，歌聲優美，據說吃起人來格外兇殘，不少沿海的小漁村空無壹人，恐怕都有它們的功勞。
　　而鮫人的油脂據說當作燃料的話，能千年不滅。
　　於是季缺不禁懷疑，那燈油說不定就是鮫人的油脂。
　　想到自己還有正事要辦，季缺就不再糾結這點小事了，他現在要做的，是找到那條龍。
　　可是即便是寧紅魚，壹時都有些失去了方向。
　　就連之前下來的清氣司官員的蹤跡都沒有找到。
　　季缺想了壹陣兒，重新躍入了這水池中。
　　他以驚人的速度在這水池裏溜達了壹圈，確認沒有自己要找的東西。
　　這潭水除了水外，就只有幾尊位於水下的雕像了。
　　這幾尊雕像應該是以某些異獸為原型，沈在水底，除了看起來有些古怪外，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結果這時，寧紅魚下了水，指了指壹個雕像的下方，用手輕輕壹蕩。
　　水中漂浮的藻類和泥土分散開來，露出了壹條由淤泥組成的洞口。
　　這應該也是龍經過留下的。
　　兩人繼續深入，然後就來到了水中的壹處石殿內。
　　這石殿應該是偏殿，修得並不大。
　　可就在那裏，季缺和寧紅魚同時聽見哐當壹聲，忽然都轉動了身形。
　　他們應該是觸動了機關，地面上在壹瞬間鉆出了無數尖銳的利刺。
　　這些利刺很長，很尖，表面泛著幽幽綠光，足以將壹個人小腿洞穿。
　　季缺看著腳下，喃喃道：“奶奶的，鞋子不要錢啊？”
　　說著，他擡起腳來，發現鞋子上多了壹個尖銳的孔洞，而那根本來要貫穿他腳掌的利刺，因為消力根本沒刺中他表皮。
　　而寧紅魚則靠著遠超同輩的反應能力，躲了開來。
　　兩人沒有多呆，身體如光影般壹掠，出了偏殿。
　　偏殿外是壹處很空曠的空間，但是四壁都還是巖石，看不出有什麽入口。
　　這處空曠的空間裏，依舊只有壹些粗暴的柱子，燃燒的青色火焰，以及壹排排類似於之前水中的異獸雕像。
　　這些雕像不知道是歲月太久，還是什麽原因，總給人壹種模糊之感。
　　就是妳知道它的形態，但是卻很難具體到它的五官，可它明明是有五官的。
　　就像它們是來自極其遙遠的地方，遙遠到仿佛不在人間，讓人看不真切。
　　季缺和寧紅魚繼續摸索，很快發現了壹處石臺。
　　這石臺杵在那裏，看起來就像是壹個祭壇。
　　到了這裏，人類修葺的痕跡不禁明顯起來，不像之前那些柱子和雕塑，介於人工和天然之間。
　　這石臺呈青色，四面都有階梯，而平臺上方的四角，則是四張人臉石雕。
　　季缺往上走去，只覺得這石階上鋪著壹層沙，他壹走，因為鞋底有洞，那些沙子就鉆入了他的鞋子裏。
　　“腐化了？”季缺壹步步往上走著，皺眉道。
　　很快的，他就走到了平臺上，然後看見了壹間屋子。
　　這祭壇上陡然出現了壹間屋子，季缺和寧紅魚都有些意外。
　　這屋子看起來就像是壹口放大了好些倍的棺材盒子，呈長方形，只是有窗戶，沒有門。
　　只見這屋子的窗戶紙已經腐朽成糊狀了，在青碧色的火光映照下，看起來有些瘆人。
　　季缺往這窗戶前壹站，眉頭不禁微微挑起。
　　屋裏沒有床，沒有椅子，也沒有桌子，只有壹口井。
　　壹口很大很大的井，裏面不斷冒出細小氣泡，仿佛有什麽東西活在裏面。
　　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