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修羅浴火

　　寧長久立在火海之中，妖魔般的焰浪舔舐著壹切。
　　他的目光越過了通紅的火焰，發現街道與屋樓的格局似乎沒有太大改變，進來時的城門依舊在身後閉著，乾玉宮的廢址也在火焰中燃燒，烈火中的壹切都被灼燒得近乎透明。
　　而趙襄兒所立的神殿懸浮天空，垂落著壹個火焰構成的階梯，這個階梯就像是鬼怪誌異裏，惡人死後要赤著足走過的贖罪之路，哪怕寧長久體魄強悍，在火浪撲面之時，也感受到了壹股難以抹去的燥熱，仿佛皮膚上都要被烤成薄而焦的壹片。
　　寧長久知道這些都是幻覺，這個世界也絕非真實的世界，但當那些浴火的神雀自四面八方騰起之際，他的心神依舊難以避免地隨火光跳動。
　　“這是殿下準備的婚房嗎？”他鎮定了下來，笑著問道。
　　趙襄兒微笑道：“這個時候了，還有時間嘴硬？”
　　她環視四周，道：“這是世界的力量，我遠遠達不到娘親的層次，所以只能在世界原本的基礎上構築，無法憑空建造樓閣，而三年前皇城那壹戰之後，我便下定決心，我要擁有壹個可以斬滅萬物的劍，所以後來的日子裏，我在接觸到權柄之後，便開始打造我的國。”
　　趙襄兒緩緩轉身，向著神殿之內走去：“這原本是用來對付吞靈者那個級別的手段，不曾想先給妳用了……好好參觀壹下吧，若是挨不住了可以跪地求饒，我先去休憩片刻，不擾妳了。”
　　話語間，她緩緩走入了神殿之中，神殿大門緊閉。
　　大門閉攏的那壹刻，寧長久的身後，虛空開裂，壹柄狹長銀亮的刀從虛空中探出，斬向了寧長久的後背。
　　這壹刀來勢並不快，寧長久甚至無需撤步，光靠修羅之體便可硬抗，但下壹刻，他便發現自己的力量被削弱了！
　　這是壹個獨立的世界，壹個擁有自己法則的世界！而趙襄兒則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某種意義上甚至是天道的化身，而他行走在她的世間，何異於壹條放置在砧板上的魚肉？
　　刀刃出現的瞬間，寧長久便想施展身法躲避，可他的力量已大打折扣，反應慢了半拍，他以斷劍去截斷，不曾想依舊被那虛空中探出的刀刃刺破了衣裳，挑出了壹粒血珠。
　　血珠在火浪翻滾裏世界裏被瞬間蒸幹。
　　刀刃撞擊的彈響之中，寧長久借力後撤，仰起頭望向了那個神國，他想直接躍起，沖入神國之中與趙襄兒決戰，但他發現，他已然沒有了憑虛踏空之能，境界竟被直接壓到了長命境。
　　在他身形躍起的那壹瞬，兩邊的墻體之外，壹排排弩箭探出，弩上搭著的卻不是鐵箭，而是壹蓬火光，那火光在射出之後陡然拉長，如火山噴發時飛濺的流火。
　　寧長久能感受到這個烈焰中蘊含的恐怖氣息，他此刻的境界哪裏敢正面對敵，只得壓下身子，壹邊飛奔壹邊舞鞘成圓進行格擋。
　　越過那條寬敞的街道之時，寧長久手中的劍鞘像是遭受了嚴重的腐蝕，白蚺鱗皮之上盡是壹片片凹陷的漆黑顏色。
　　他未來得及喘息，街道的那壹頭，忽然想起了沈重的馬蹄聲。
　　寧長久側目望去，街道上，套鞍燃燒的馬蹄已踏碎青磚。
　　鬃毛如火的高頭駿馬奮著粗壯六蹄，拖著壹亮黃金色的戰車向著自己奔來，戰車上，似有女子雍容華貴的身影。
　　躲避已然來不及了。
　　馬車出現的瞬間，火焰便充斥了街道。
　　寧長久屏氣凝神，在六足駿馬接近的壹瞬高高地躍起，身子壹擰，握著斷劍劍尖的壹手對著駿馬的瞳孔刺下。
　　駿馬身影驟止，他察覺到了危險，高高揚起了脖頸，壹個響鼻之間，光焰般的碎屑噴出，竟將寧長久的斷劍邊緣直接熔得柔軟。
　　斷劍刺中了駿馬的瞳孔，卻像是撞上了鋼珠，劍的兩端被力量擠壓，瞬間彎曲到了極致。
　　哢擦壹聲裏，斷劍再斷，反彈的力量震得寧長久身形後退，直接砸入了那金色的馬車裏。
　　他知道馬車中坐著人，所以在他才入馬車之時，便以指點於虛空，隨著他的身形倒退，他的手指在空中拖出壹條虛線——那是虛劍。
　　撞入金色戰車的瞬間，寧長久手握虛劍，直接朝著馬車中的人砍去。
　　叮！
　　虛劍清脆而鳴。
　　“趙襄兒？”寧長久看清了戰車中的人，驚呼出聲。
　　不！那不是趙襄兒。
　　少女端坐在馬車上，面無表情，雙手疊放膝上，雍容華貴，她坐得筆挺，垂下的卻不是黑發，而是壹頭如熔金般綢滑落下的純金長發，她白暫的肌膚也覆著淡淡的金色，看上去就像是壹座鍍金的雕像。
　　在寧長久遲疑的壹瞬裏，‘趙襄兒’忽然扭過頭，望向了他。
　　嚓！嚓！嚓！
　　刀振之聲嗡然想起，三道白光從鞘中高速斬出，只可看到三縷極細的白影，那三道刀影直接封死了寧長久所有逃跑的後路，而眼前，趙襄兒眸光忽地變成了黑白，臉上笑意勾起，她慢悠悠地伸出手，對著寧長久的眉心點去了壹指。
　　那三道高速的劍與她慢悠悠的手指竟不可思議地同步而來，分不清到底哪壹個還是錯覺。
　　寧長久猛地咬牙，心念壹動，下壹刻，戰車領域裏的時間扭轉，他的身影陡然回到了長街之上，戰馬拉車的影子與他險之又險地錯身而過。
　　寧長久看著那匹很快消失於長街的戰馬，心有余悸。
　　這……到底是怎麽樣的世界？
　　寧長久想不明白，他現在的境界明明已經壓在了長命，為何趙襄兒不直接出手？以她紫庭境的力量，哪怕自己使出渾身解數，也絕不會是對手。
　　他仰起頭，發現那座高懸於天際的神殿已然不見蹤影。
　　寧長久腦海中陡然亮起壹絲光，他陡然明白，這個世界是她的國，那麽那座神殿，便是她懸於世界的神國。
　　神國之主無法離開自己的神國！
　　所以如今她應是在神殿之中操控著壹切。
　　而自己則是被拖入其中的魚，若無法逃離陸地回到水中，便遲早會被烈陽曝曬而死。
　　但要怎麽才能逃出去呢？
　　他不過是立在原地短暫遲疑了壹會兒，足底下的青磚便塌陷了下去。
　　他的身體下沈之時，立刻拋出了另外半柄斷劍，將其紮於墻壁，斷劍與他的掌間，靈力如鏈，他猛地壹扯，將自己即將下墜的身影拽了回去。
　　寧長久壹躍而起，高拋的身子順手握住了那柄斷劍，直接翻入了那間大宅子的院墻之內。
　　這裏的所有的房間都那麽千篇壹律，就像是在原本的建築上塗上了壹層火焰的幻影，它們不停燃燒，卻沒有毀壞或者崩塌，仿佛可以燒上萬年不熄。
　　火光之中，有幾個人影晃動著，他們圍在井邊，竊竊私語聲傳了過來。
　　“這個孩子著實可憐。”
　　“是啊，可惜是個怪胎，以後活著也得遮遮掩掩，不如就聽老爺的……”
　　“這件事要告訴夫人麽……夫人如何承受得住……”
　　“不必，柳妃的孩子好像也是今天生，不若……”
　　“……”
　　撲通！
　　有什麽東西墜入了井裏，尖銳的哭聲響了起來。
　　“什麽人？”
　　圍在井邊的人紛紛轉頭，他們發現了寧長久。
　　寧長久看著他們，目光如炬。
　　他們立刻捂著臉，大喊道：“被人看到了，被人看到了……怎麽辦……怎麽辦……”
　　他們驚叫著，十指掐破血肉，陷入了臉頰之中。他們身上也燃燒起了火，火焰很快將他們吞噬幹凈，之後從火光中竄出的，都是壹個個身材矮小，耳朵尖長的鬼，他們齜牙咧嘴著，趴在地上對著寧長久發出聲聲低吼，露出了銀白色的尖牙利齒。
　　它們向著寧長久撲了過來。
　　寧長久手中已無可用之劍，怨鬼撲來之時，他袖口震顫，壹道陰陽之劍自手中陡然凝成，這是道法所具象化的劍。
　　少年的身影在火光中壹閃而去，那幾道撲來的身影裏，劍光似流光穿梭，壹道道細長的線裏，怨鬼或腹部被切開，或身軀被斬斷，或直接被斬得漿水炸裂，淩亂的劍氣白線裏，那些小鬼紛紛墜地，自焚成燼。
　　而先前他們圍著的古井處，又鉆出了壹個嬰兒，那個嬰兒有兩個頭，兩個頭皆是殘缺的，或沒有眼睛，或沒有鼻梁，他的身上，經久不散的怨氣黑霧般騰起著，熏得它稚嫩的臉都成了烏色。
　　他是先前那個被扔下井中的怪胎。
　　那怪胎怪叫著向寧長久撲來，寧長久眉頭皺起，他感受不到對方的境界，試探性的壹劍落下，怪胎竟被輕而易舉地劈成了兩半，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然後化作了怨氣。
　　寧長久看著這個失火的庭院，猶豫著走了進去。
　　沒過多久，長廊盡頭的壹扇窗子裏，輕輕的對話聲傳了過來。
　　“夫人……吃藥了……”
　　“我不喝。”
　　“夫人的身子骨越來越差了……這是王郎中新搭的方子，用的啊，都是上好的朱砂……”
　　“我不……唔……”
　　“……”
　　怨氣在屋內凝結，窗紙炸開，火光如風雪般被吹進了窗戶裏。
　　寧長久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躺在床上的夫人壹點點變成了惡鬼。
　　他繼續向前走去。
　　“馬姑娘投河了……”
　　“呦，早就和她說過，男人當了大官，誰還會惦記著家裏的糟糠之妻啊。”
　　……
　　“這……這個藥真的管用嘛。”
　　“當然管用啊，這可是水裏的銀子，塗在身上有福氣的。”
　　“可皮膚在爛掉啊……”
　　……
　　“妳聽說了嗎？陸公和他兒媳搞在壹起了。”
　　“這算什麽新鮮事？”
　　“……”
　　寧長久走過壹間間房屋，裏面的話語真真切切地傳了出來，如鬼蜮之中妖邪的震惑之語。
　　他壹直向前走，卻好似走不到盡頭。
　　好大壹座院子。
　　他每經過壹間房屋時，心中的心氣便低沈壹分，頹喪的意味如枯萎之息，緩緩地侵入了寧長久的心神，他腳步也越來越緩慢，長廊的出口也越來越遠。
　　寧長久閉上眼，模擬出壹道陰陽交匯的弦線，短暫地切斷了自己的神識，使得自己不被這種死氣沈沈的情緒拖拽下去。
　　“救命啊……”
　　他才壹動念，壹記尖銳的叫喊聲便傳了出來。
　　寧長久陡然睜眼。
　　燃火的長廊盡頭，壹個手持利刃的女人發瘋似地跑來，她壹邊喊著救命，身子壹邊潰爛分解著，如同壹個個滾落在地的腫瘤，她倉惶跑著，等到落到寧長久面前時，已然只剩下壹只握著匕首的手。
　　“救命啊……有人要殺我……殺我孩子……”
　　“他不是怪物……”
　　那壹記沒有任何殺傷力，寧長久輕易將其拂去，但覺得手中的劍越來越重。
　　女人說完最後壹句話後，身軀徹底潰散。
　　寧長久看著地上的屍體，輕輕嘆息了壹聲。
　　隨著這聲嘆息，他的身體像是開了個口子，骨骼裏像是有鉛水灌了進去。
　　他沒有在意，沿著這個瘋女人血跡的來路向前走。
　　壹個個院子的井口中，時不時有人從井中爬出，那些人多是年輕的女子，她們有的是自己跳進去的，有的是被人推進去的，偶爾還有嬰兒、老人、男人……他們像是壹具具行屍走肉，在整個充斥火焰的世界裏漫無目的地遊蕩，在相遇之後互相廝殺，撕咬下彼此的肉來。
　　寧長久發現，這個長廊，某種意義上便是整個皇城的縮影。
　　他從壹個筆直的廊道上，窺見了皇宮裏家家戶戶的惡。
　　道路的盡頭，壹個‘老熟人’持著刀在那裏等待著。
　　他是王殃漁。當初被雀鬼殺死的那個將軍。
　　寧長久沒有去看他，他的視線掠過了他覆在血肉上的盔甲，望向了廊道後方的光，問道：“趙襄兒，妳不會以為憑借這些手段就要擊潰我的道心吧？”
　　無人應當。
　　王殃漁高高舉起劍，對著他當頭劈落。
　　轟！
　　寧長久仰起頭，那些所有縈繞在眉宇之間的喪與哀瞬間壹掃而空，他睜開眼，瞳孔已然化作了滾燙的金色，王殃漁的身體金光穿透，那壹束束金光像是劍，輕而易舉地劃破了他的鎧甲，切割下壹塊塊血肉來。
　　金烏破開眉心，展翅而鳴，壹切帶有黑暗元素的情緒或者事物，都在金烏來臨之後被吞噬得幹幹凈凈！
　　寧長久眉目平靜，穿過了這條長長的廊道，撞回了光裏。
　　他重新回到了那條長街上。
　　流火砸落如雨。
　　金烏撐開雙翅，傘壹般遮在了寧長久的頭頂，流火落在金烏身上，如燭花炸開，未能留下絲毫的痕跡。
　　它本就是太陽中孕育而成的生靈，這世間又有什麽火焰可以比太陽更加炙烈呢？
　　只是趙襄兒還未現身，他卻首先喚出了金烏，在底牌之上，終究稍遜了壹籌。
　　金烏現世之後，滾燙的氣浪再難侵近寧長久。
　　但寧長久沒有放下絲毫的警惕，因為他知道，唯有破開這個世界才有可能戰勝趙襄兒。
　　這個世界上絕不存在完美的世界。
　　修道者可以證道飛升離去。強如師尊，為了壓制斷界城的境界，用的是壹整個神國。所以這個世界必有它的缺口或是漏洞，他必須將其找到，才能反客為主。
　　寧長久還在思慮之際，先前那頭鬃毛如火的戰馬去而復返。
　　地面上的磚頭被馬蹄踏碎，金色的戰車中，女子的身影宛若烈陽之芒。
　　與戰車壹道沖來的，是壹只兕長如劍的巨大的犀牛，這只犀牛披著黃金的重甲狂奔著，它的背上，壹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舞動著鐵錘向自己沖來。
　　轉眼之間，戰車與犀牛呈現出了壹前壹後的夾擊之勢。
　　寧長久穩住心神，他立在原地，身子猛地躍起，與戰車與犀牛錯身而過，但他躍起之際，它們亦是緊急勒馬，亮出了兵器等待寧長久重新墜下。
　　金烏長鳴壹聲，寧長久直接抓住了金烏細長的腿，讓金烏帶著他升空而去。
　　但追殺並沒有因為他飛天而停止。
　　那些先前沐浴焰火的鳳與雀，在寧長久騰空而起之際紛紛沖了過來，它們不再像是神鳥，更像是見到了腐肉的禿鷲！
　　寧長久深吸了壹口氣。
　　他看著那些從火焰中飛出的鳥雀，心中陡然閃過了壹絲明悟。
　　腦海中，大師姐壹個板栗之後，所有融匯於識海的道法在這壹刻翻騰了起來。
　　前壹世道觀之中，他修習的本就是天心經，修羅神錄之於天心經，不過是換了壹個名字，既然都是同宗同源之物，那麽大師姐替他熔煉的壹切，自然也可以融匯進殘缺的修羅神錄裏。
　　念頭及此，他的體內，驟然發動的修羅神錄像是壹個巨大的渦輪，它咆哮著，嘶吼著，像是壹個張開血盆大口的饕餮，將體內所有的壹切感悟都吞噬為修復自身的養料。
　　他的骨骼和血肉裏，金色的脈絡忽然亮起，璨然生輝。
　　“時間……”
　　他念出了這個古奧的詞。
　　時間的力量包裹自己，讓他保持著修羅之體，退回到了五息之前的位置。
　　長街上，他再次現身。
　　金色的犀牛角如劍抵在身前，他卻直接伸出了手，壹把抓住了牛角，手腕扭轉，將其硬生生掰斷。
　　金甲犀牛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痛苦嘶吼。
　　他的手臂上，精赤的肌肉暴起，縷縷金焰如浮動的金蛇，環繞著他的身體轉動，他此刻哪裏還有半點少年的模樣，那如蛇狂舞的黑發，金焰繚繞的白衣，那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更是遒勁得仿佛可以錘斷古神的脊梁。
　　這是真正的修羅之軀，雖還遠不如對戰罪君時那般完整而強大，但他的敵人，同樣比罪君弱小了無數倍。
　　修羅之軀的力量在體內掀起了山呼海嘯。
　　他拔斷了犀角兕之後，身形驟動，壹拳錘上了那頭大馬，高大的馬匹頸椎骨被瞬間打碎，脖頸歪斜，奮力的六足像是被打中了七寸的蛇，壹下子軟了下去，寧長久另壹只手以兕為劍，紮入巨馬的身體裏，直接捅穿了它的心臟！
　　鮮血飆濺，戰車同樣坍塌，其中的金色人象摔得粉碎。
　　而此刻，那些火鳳神雀源源不斷地向著自己撲來，街道的兩端，又有很多的古代兇獸，或是燃著烈火，或是鍍著金焰，如壹顆顆滾動的巨石，向著自己撲來。
　　寧長久凜然不懼，這方天地裏，自己的境界雖被壓制，但這裏其余生物的境界同樣與他相仿。
　　此刻修羅神錄已真正燃燒，他發現，修羅之體的力量竟可以擺脫世界的束縛！
　　是了，在這個的規則裏，五道只有五道，並無修羅道。
　　修羅是六道中消失的那壹道。
　　它就像是藏匿於世界法則中的陰影，在未知的角落裏茁壯生長著。
　　只可惜他手中沒有白銀之劍，否則他有信心殺光這個世界裏所有的生靈。
　　他立在長街中央，靈力灌入犀牛兕中，角兕微垂，先前戰馬心臟迸濺出的金色血液順著角兕流淌下去，自邊緣滴落，嘶嘶地墜在地上，燃燒殆盡。
　　他看著那些狂怒而來的戰爭固收，忽然明白，這個世界被割裂成了兩個部分。
　　先前長廊縮影的千百間院子是人間。而外面的長街則是神界。
　　人間的疾病和苦難，神界的暴怒和肆虐，它們壹同構築成了這個鬼蜮般的世界。
　　寧長久以修羅之軀雙手握劍，向著這個煉獄般的世界劈去，似要從滿天通紅的焰火中，斬出壹道真正的光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