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約定

　　“當時我全身上下就像是被潑了壹盆涼水。七千啊，七千啊，對壹個十四歲的孩子來說，簡直就是壹筆天文數字！當時我就害怕的全身顫抖起來，說我沒有那麽多錢……壹直和和氣氣的老馬突然就變了臉色，說道：‘沒有錢？沒有錢妳來玩什麽老虎機？我這又不是開慈善企業的？’然後壹把抓住了我的脖子，說讓我現在就還錢，否則把我腦袋擰下來。”
　　“從沒經歷過這種場面的我真是害怕極了，當場就嚇得哭了出來。那些朋友也都紛紛為我求著情，和老馬商量著這事該怎麽解決，因為我確實拿不出這麽多錢來……嘿嘿，他們就這樣壹步步把我帶到坑裏，反而還假惺惺的做出壹副仗義的模樣，可憐當時的我真以為他們是幫我著想的，還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們身上……”
　　何娟突然問道：“他們到底是誰？我認不認識？”
　　蘇澤看了何娟壹眼，說道：“妳認識的，就是趙斌他們。”
　　“趙斌……”何娟握緊了拳頭，特別無奈地說道：“妳怎麽和他們混到壹起去了？他們和社會上的混子有染，就連我們七龍六鳳都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沒事盡量不招惹！”
　　“我哪裏知道？妳從來沒和我說過這些！我看妳們見面還熱情的打招呼，還以為妳們是很好的朋友呢。”蘇澤靠在墻上，也是特別的無奈。
　　“都在這道上混的，就算心裏不和，面上也是壹定要和的，妳怎麽能不懂這個道理？”
　　“我現在懂，可我當時不懂！”蘇澤喘著氣道：“我只知道好好念書，其他事情壹概不知！”
　　“對，對……”何娟抓著自己的頭發，痛苦地說：“因為妳只知道好好念書，我特別不希望妳的思想被汙染，所以我從來不和妳說那些混子之間的事……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不，不是妳的錯，是我的錯。”蘇澤嘆著氣說：“怪我自己定力不好，這麽輕易就跳進了他們挖好的陷阱。當時他們和老馬求了半天的情，老馬想了想，問我：‘妳真的沒錢？’我點了點頭說：‘真的沒錢。’我也不敢回家要，爸媽要是知道我在外面玩老虎機輸了七千，估計要把我打的掀起壹層皮來。老馬又說：‘那教妳壹個辦法，妳可以慢慢還我的錢。’走投無路的我像是看到壹絲曙光，立刻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讓老馬趕快教我這個方法。”
　　“老馬就像是早就準備好了壹樣，從口袋拿出壹個非常小的塑料袋來。”蘇澤壹邊說壹邊用手指比劃著，約莫有壹寸的大小，“我看到裏面裝著壹些白色的粉末。”
　　我和何娟均是面色壹變，大概能猜出來那是什麽東西——從老馬的口袋裏掏出來，能是什麽好東西了？蘇澤接著說道：“老馬告訴我，這個東西成本是壹千塊錢，只要我拿到學校去賣，轉手就能賺到兩千塊錢，然後繼續到他這裏拿貨，不出幾次就能把負債還清了。我就算是沒吃過豬肉，也是見過豬跑的。這東西竟然有這麽高的利潤，再傻的人也猜得出是什麽。所以我當時就有些猶豫，老馬抓著我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如果不想做也可以，那就趕緊還錢。還不出來也沒關系，用壹條胳膊抵賬吧。壹條胳膊換七千塊錢，還是很值得的。’然後就拿過壹把砍刀來，作勢要往我胳膊上砍。”
　　蘇澤苦笑了壹下：“說出來不怕妳們笑話，只有十四歲的我真的嚇壞了。能怎麽辦？只好就答應了他的要求。老馬把東西交給我，讓我開學後向同學們兜售，這樣才把我放走了。在回去的路上，趙斌他們就替我出謀劃策，說如何如何利用我在學校的影響力，說我這樣成績優秀、朋友眾多的學生，賣這點貨絕對不是問題，最好再把我女朋友拉進來，有七龍六鳳做後盾的話，就更加萬事無憂了……”
　　聽到這，何娟皺起了眉，似乎明白蘇澤當初為什麽要離開她了。
　　“當時的我，已經隱隱猜到這是他們聯合起來設下的壹個陷阱。他們想在學校裏賣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但又顧忌七龍六鳳的存在，只好在我身上打主意，從我這裏打開壹個缺口，先把何娟拉進來，再逐步將其他人拉進來……當然，這是我後來慢慢想通的，當時的我只覺得自己已經遭殃了，不能再拉著何娟和我壹起遭殃，便和他們說其實我和何娟已經分手了。”
　　何娟倒吸了壹口涼氣，臉頰上的肉在微微顫抖著，這個在北七以彪悍出名的女生，雙目中已經隱隱含著熱淚。蘇澤靠在墻上，並沒有看著何娟，而是將目光垂下，緩緩說道：“他們當然是不信的，因為我和何娟是金童玉女嘛，在他人看來即便天塌地陷，我們倆也不可能會分開。我和他們說是真的，還說我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為了使這個謊言更真實些，第二天我就找了壹個新的女朋友——妳們知道的，像我這樣的男生，找女朋友總是特別容易。”
　　蘇澤擡起頭，又望向了天花板，繼續說道：“事情很快傳到何娟的耳朵裏，她打電話來質問我，我只能告訴她分手吧，我們不合適……”
　　“為什麽不告訴我實情？”何娟顫抖著問道。
　　“說了不想連累妳啊……”蘇澤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道：“壹人做事壹人當，把女朋友牽扯進來算什麽本事。而且賣這種東西是違法的哎，壹不小心就要被警察叔叔抓走好嗎？”
　　“可是妳當時只有十四歲！”何娟憤怒地說：“妳只有十四歲而已，拿什麽抗啊？！”
　　“就拿肩膀抗嘍。”蘇澤打了個呵欠：“後來妳帶著人到處找我，說要把我揪出來揍壹頓。這挺好的，正好讓趙斌他們相信咱倆確實分手了，我也趁機提出了轉學，來到北園三中賣這些東西，反正誰也不認識我，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我裝作本來就是在道上混的，抽煙喝酒罵臟話，打架鬧事交朋友，毫無心理壓力的賣出壹批又壹批的貨……欠老馬的錢？八百年前就還清了。可是這條路只要踏進來，就再也退不出去了……”
　　“可妳的本性不是這樣的。”何娟說：“妳明明就很厭倦這種生活！”
　　“本性？”蘇澤說：“我都不知道我的本性是什麽。或許壹開始是裝出來的，但時間久了好像就習慣了，習慣扮演這種人渣的角色，讓別人害怕我還挺爽的。就好像在戲臺上扮霸王扮久了，難免就分不清戲裏戲外，在臺下也以為自己是霸王了……”
　　“我知道的。”何娟很認真地說：“從小學壹年級我就在觀察妳，我知道妳的本性是善良的，妳連壹只小鳥都不忍心傷害，怎麽會做出其他殘忍的事情？”
　　“可事實就是如此。”蘇澤說：“我變了，變得殘暴不堪，冷血無情。之前在教室裏的場景妳們也都看到了，不是連妳也跳出來大罵我是個人渣嗎？”
　　“那就再變回來。”何娟說：“妳只是習慣了扮演這個角色，很多時候下意識的把自己當成壹個人渣。妳回來吧，多和以前的朋友在壹起，壹定可以再變回來的。”
　　“變不回去了……變不回去了……”蘇澤搖著頭，又看向何娟：“就像妳壹樣，大概再怎麽減肥，也變不回以前纖瘦的模樣了吧？妳減肥有多困難，我變回來就有多困難。”
　　“誰說的？！”何娟說道：“我壹定能減回來的！”
　　“是嗎？”蘇澤盤著雙臂，搖了搖頭：“我不信。”
　　“那我們不妨來個約定。”何娟很認真地說：“如果我能減回到當初的模樣，妳也要慢慢改變現在的自己！”
　　“好啊。”蘇澤說道：“我倒想看看奇跡能不能發生，要不然真是壹點動力都沒有呢。”
　　“那就這麽說定了，妳等著大吃壹驚吧！”何娟說完，大步邁向廁所門口，拉開門就走了出去。“餵！”我叫了壹聲，但她完全沒有理我，仍舊壹個人離開了這裏。“真是過分啊。”我苦笑著搖頭，自言自語地說：“好歹也是我帶妳來這裏的，現在說走就壹個人走了……”
　　“妳帶她來的？”蘇澤奇怪地看著我：“妳和她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帶她來？”
　　“我和她是朋友。”我說：“我不想再看著她這樣下去，所以就帶她來見見妳，本意是想讓她死心的，結果現在看來似乎……無所謂啦，只要她能走出那個心結，下決心去減肥，並且好好生活就可以，只要最終目的達到，其他都無所謂啦。”
　　“那妳可真是個好朋友呢……”蘇澤輕輕說道。
　　“妳也不錯啊。”我說：“妳明明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再變回去，卻還要借此激勵何娟減肥，逼她主動說出那個約定，這樣的話她的動力就會很大很大了。”
　　蘇澤訝異地看著我：“妳看出來了？”
　　“也只有深深愛著妳，壹心想改變妳的何娟才看不出來吧。”我說：“妳若想回到原來的生活，就必須退出現在的生活。可妳是在賣白粉哎，怎麽可能說抽身就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