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真的

　　蘇文瑾的茶杯端過來，沒有坐到陸文龍的身邊，而是走遠壹點，找了條板凳，大概在五六米之外的地方坐下來，看著那個坐在桌邊，跟壹身警服警官說話的少年。
　　當同齡人還在不知所謂的耗費青春，覺得無聊的時候，這個少年什麽時候開始已經能跟成年人平起平坐了？
　　陸文龍確實是跟武強平起平坐，語調非常安靜：“楊渺渺自從回家來以後，我們經常在壹起，因為在奧運會的時候就為著老鄉的關系很熟悉，我們壹起在城西區搞了個遊泳場，我出錢，她出名，所以我經常來這裏，也認識她的父親和母親……”
　　武強依舊輕輕點頭的聽著，很專註，目光集中在陸文龍的臉上，偶爾會轉頭看壹下那個同樣很平靜的小姑娘。
　　陸文龍繼續：“她父親有我的電話號碼，大約是在四五天以前，楊景行在這裏，喏，就在那張桌子邊說過楊渺渺的獎金要下來了，陳金蓮就站在那裏說他們全家都指著這錢，然後因為熟識，之前我介紹陳金蓮到宏通駕校去學車，她在那裏認識了兩個年輕人，就在那天因為爭風吃醋，打了壹架，您可以去調查，是我過去把她帶走的，這兩個人應該在駕校有詳細記錄，很年輕，我見過，如果需要看照片，我能認出來，我說完了。”
　　武強拿手指磕磕桌面：“妳陳述的事情如果是真的，整個案情就非常簡單明了，陳金蓮勾結了壹個或者兩個在駕校認識的年輕人謀財害命，但是在最後壹刻楊景行打電話給妳，走漏了風聲，所以妳過來了，對吧？”
　　陸文龍點點頭。
　　武強看看幾名法醫在上面忙碌，房間偶爾還會亮起照相機的閃光燈：“妳從頭至尾都只是陳述事件，沒有做出任何判斷，但給我表述的結論只有壹個？”
　　陸文龍搖搖頭：“我不懂您說的什麽意思，但我只是把我知道的我認為重要的簡明扼要說壹遍，如果要描述陳金蓮是個什麽人，夫妻感情好不好，或者楊景行開這個茶館，認識什麽人，我可以啰裏啰嗦的說到天亮。”
　　武強的臉上浮起點笑容：“那妳認為我應該怎麽辦？”
　　陸文龍不假思索：“堵住火車站、汽車站、還有碼頭，我們過來的時間裏面，他們肯定逃走了，要麽還在城裏，要麽就想跑遠點，因為是晚上，馬上去抓還抓得住。”在出行只能依靠公共交通的年代，這是最方便的辦法，幾乎十拿九穩就可以把人堵在城裏，只要不是刻意謀劃的那種。
　　武強沒有馬上動手，指指站在門外提著球棍維護秩序的那幫小子：“這是什麽人？”這幫小崽子就十足典型的痞子風格，壹點不掩飾，在警察面前都不掩飾。
　　陸文龍不避諱：“我訓練棒球的夥伴，那個和楊渺渺合辦的運動場也有棒球項目。”
　　武強擡頭看看走下來的壹位法醫，招招手，法醫看看陸文龍，武強搖搖頭：“說吧……”
　　結論很簡單，頸部動脈被現場發現的兇器直接貫穿，流血過多而亡，楊景行幾乎都沒有來得及伸手捂住自己的傷口，當時應該有人摁住了他的手，所以他的手心裏面緊緊攥住了壹張名片沒被發現，就是陸文龍最早時候給他的那張名片。
　　武強接過用塑料袋封裝起來的名片，看了看那張已經被揉成壹團的名片，上面有幾個電話號碼，轉頭看陸文龍：“哪壹個？”陸文龍給他指了，武強招招手，另外壹名警察就過來拿走按照他的吩咐出去了。
　　武強再指指陸文龍的手：“留個底……”陸文龍也壹言不發的照做了。
　　武強的臉上饒有興致：“妳不問為什麽？”
　　陸文龍搖搖頭：“您不會害我，何況我心裏沒鬼。”
　　武強笑著也搖搖頭：“妳啊……就是太聰明，從我認識妳那壹天開始，妳就太聰明，知道什麽時候該擺正自己是什麽樣子，每壹次我看見妳，都是不同的樣子，所以我才感興趣，妳最真實的究竟是什麽。”
　　陸文龍不說話的看著眼前這位局長，武強掏出壹包煙，彈彈底部，彈出兩支煙遞給陸文龍，陸文龍接過壹支，他身上都不帶煙火的，還得武強摸火柴給他點燃，是的，沒錯，武強是拿出的壹盒賓館的火柴跟香煙壹起的。
　　陸文龍飛快瞥了壹眼火柴盒，手指在武強拿著火柴的食指上屈指點壹點，武強的眼睛又閃了壹下，甩甩手裏的火柴熄滅火焰扔掉：“第壹次看見妳，以為妳是草包樣，結果吃完飯，覺得妳還算是明事理通實務的富家子弟。”
　　“可是等妳從奧運會回來，我就覺得我看走了眼，我這二十年來很少看走眼，每壹個成功的人都沒有僥幸，妳能當奧運冠軍，也不是僥幸，妳沈得住氣，有大將之風，這就不是壹般的富家子弟了，加上我了解了壹下妳父親的事情，發現妳家那邊就是空殼子，跟妳沒關系，跟妳父親也壹起吃過飯，妳這種氣度絕對不是他培養出來的。”
　　陸文龍轉頭指指另壹張桌子上的煙灰缸，因為這種廠區的茶館沒那麽多講究，很多人都是直接扔煙頭的，不是每桌都有煙灰缸，蘇文瑾就無聲的幫他拿過來，又回去坐下。
　　武強贊許的抖抖煙灰：“這就是當官坐久了的習慣，以前我也會隨手扔煙頭撣煙灰，經常開會，沒有煙灰缸，就會這麽壹直挾著……”陸文龍就是看他的煙灰多長了都沒有撣，才找煙灰缸的。
　　陸文龍笑笑不說話，武強繼續：“之後妳沒了音信，很難得，我雖然不是妳在平京見過的那些高官大戶，但是肯定也有需得著的地方，畢竟執掌壹方更實際，但是妳卻壹次都沒有來找過我，直到老劉說妳在碼頭收拾了秦老四……第二天我就得了消息，秦老四被妳弄翻了，我才真的是大吃壹驚！”
　　陸文龍也有點吃驚，這件事露餡了？
　　武強就笑了：“對嘛！妳也應該吃驚壹下滿足我嘛，別跟個小老頭壹樣裝深沈，我好歹也四面八方黑白通吃嘛，妳這點消息很快就傳遍了……”
　　撣撣煙灰：“妳居然是荀老頭的徒弟，他雖然是個不起眼的老混混，但卻是難得袍哥遺老，妳原來是這根線上的？”
　　陸文龍不做聲，武強也不追問：“原來妳那種大將之風就有了來處，是他培養妳的吧，可是再壹了解，我就更吃驚，妳在我的渝慶城裏，居然有上百的弟兄？！妳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還多多少少的有十多處營生！這是荀老頭他們那些老家夥都不具備的，要是他們有這個能耐，現在還至於壹直躲在那個院子裏？”這位局長對黑白兩道真的是門兒清，業務專精。
　　陸文龍依舊不做聲，細細的抽煙，卻不進胸腔，逛壹圈就出來，武強點評：“妳作為壹個頂級運動員，肯定是不抽煙的，兩次了，我拿煙給妳，妳都在抽……妳很多時候都在習慣成自然的偽裝，妳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
　　“所以，妳知道我為什麽對這個殺人案不是很在意了吧，換到妳這種身份來說，這個殺人案有很多種可能性，如果不搞清楚，我是不會被妳耍得團團轉的。”最後壹句就有點重了。
　　陸文龍是真覺得無辜，也撣撣煙灰，想想順便把煙頭給摁滅了：“強叔……我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吧……我已經把弟兄撒出去了，蹲守在車站碼頭，除此之外我現在還是個高中生呢。”
　　武強也摁掉煙頭：“高中生個屁！妳到底想幹什麽？我說妳怎麽不著急催我派人到碼頭車站找人，原來妳已經開始了，妳打算搞什麽？跟我分地盤，砸我的場子？！”說到最後壹句，索性直接拍到桌面上，好大的聲音！讓遠處的警察們都驚訝的掉頭看了壹眼，把不遠處的蘇文瑾嚇得是心裏撲通撲通的跳，強撐著坐好看著這邊，不給陸文龍丟面兒。
　　這都什麽口氣，這還是個警察局長麽，擺明了就像是黑社會講數的架勢嘛！
　　陸文龍好苦惱：“強叔……楊渺渺她老子被殺了，我還在費神怎麽去告訴他，我砸妳什麽場子？我就是想做點營生，妳看看我都帶著弟兄們在城裏呆了壹年半了，跟外面打鬥過幾次？我們都是躲著城裏的老少爺們，就是想混壹口飯吃，真想做什麽，認識了您，還不順桿子的上？就是怕您，才不敢和您靠近，我們就是些不成器的小混混，您就別太擡舉我們了。”
　　武強又拍桌子，沒那麽重：“四個飯館！兩個車間，壹家舞廳、旅館、修車鋪、典當行、臺球房、傳呼機鋪、沙場、兩家公司！妳還想做什麽？我那個兒子跟妳壹樣大，現在就知道跟人壹起打電子遊戲！我特麽的不擡舉妳，擡舉誰？！”
　　陸文龍不拍桌子：“那就叫武兄弟跟我們壹起嘛，我是拼了命都要洗白不做道上生意的，強叔，我給您壹個保證，我壹定會帶著所有人幹正行，絕對不會幹犯法的事情！”
　　武強再重重的哼壹聲：“把秦老四壹幫人變成那樣，還不犯法？”又點上壹支煙，使勁的吸上兩口，眼睛看著陸文龍：“妳說真的？”
　　陸文龍點頭：“真的！”
　　不知道是問的哪壹句……
　　都應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