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開口

　　用荀老頭的話來說，陸文龍現在就有點小人得誌的苗頭了。
　　陸文龍這點好，聽見這種說法反而態度比開始在院子裏看見荀老頭更老實：“您說我是哪點沒做好？”
　　老頭子搖頭：“現在沒有什麽沒做好的事情，就因為什麽事情都很順利，妳就開始有點飄飄然了。”
　　陸文龍悉心受教：“沒有吧，我還特別註意提醒自己不要驕傲的。”
　　荀老頭真不講究，拉著他就隨便的坐在路邊的石階上：“老了老了，看見的東西就多了……妳也算是年少得誌，短短兩三年的時間就拉起來這麽壹幫弟兄跟場面，很不錯了，幾乎沒有犯什麽錯，可是禍根就在這個埋下了！”口氣就跟街頭算卦的騙錢似的，眼瞅著就要說出血光之災就在眼前的套話。
　　陸文龍靜靜的等著老頭子繼續：“因為妳曾經做出了壹些正確的決定，妳的弟兄們都相信妳擁護妳，對妳基本上都是言聽計從，晚上吃飯，我看那個阿光小船就對妳很服從了，可是過來看見這邊更這樣……妳明白沒？”
　　陸文龍盡量思考著跟上：“沒有人說反面意見？”
　　荀老頭先搖頭後點頭：“壹半壹半，他們這樣，久而久之，妳就越發覺得理所當然，好像妳就比他們高出了好大壹截，習慣於自己做決定，膽子也越來越大，等妳以後判斷出錯的時候，就是大決定了，說不定就會害了妳跟妳的弟兄們，因為局勢總是壹步步走到深處，某個時候妳就覺得無法回頭了。”
　　陸文龍皺眉：“這樣？”
　　荀老頭抽壹口煙：“所謂剛愎自用，壹定是前面有過壹個比較成功的階段，無論妳自己還是弟兄們都會對妳格外的相信，以後妳的心就會越來越大，肯定會出錯，因為妳連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樣子，還不出錯？”
　　陸文龍總算是聽懂了：“那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呢？”
　　荀老頭指指對面已經開始在忙碌擺攤的大排檔，田螺哥這壹塊決定明天才開始，今天依舊是所有人都在街這邊看人家怎麽做：“我知道，妳在培養身邊的人手，沒有什麽事都自己做，事必躬親是要不得的，但是妳要學會把自己壹直都當成跟弟兄們壹樣的人，壹旦妳飄高了，妳遲早就出事！”
　　轉頭看看已經在思考的少年，老頭子才有些笑意：“其實說到這個，我才是最得意的，這是妳最大的優點，肯動腦筋想這些，也聽得進這些，對好的經驗就汲取，壞的教訓就躲避，好好幹吧……明天我也過來嘗嘗妳們的菜，說起來我們院子的那些菜吃了幾十年，真的有些膩味了！”
　　不過老頭子見多識廣，關於新攤子開張頗有心得：“妳這些弟兄明天除了幫忙的，別的都裝作顧客，隨便坐上幾桌，熱熱鬧鬧的吃喝著，等把好奇的食客吸引過來，再陸陸續續的走人讓位子。”
　　陸文龍也笑起來：“對啊……反正也要吃晚飯，就叫他們排個班，先把座位都坐滿了，讓人覺得這裏真不錯！”
　　可田螺哥的爆炒田螺確實是真不錯！
　　第二天晚上，這條街的大排檔們幾乎是突然發現，壹個和他們規模差不多，十來張桌子的大排檔攤位就開張了，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新店開張的感覺，就好像壹直就開在這裏壹樣，手腳非常熟練，壹看就是做過攤子的人，什麽環節都熟門熟路的樣子，最奇特的就是這個大排檔除了那個大廚師，幾乎都是十多歲的少年人！
　　幾乎每個少年臉上都掛著笑，有個笑容特別多的光頭更是只要有過去看看究竟怎麽回事的同行，他就笑著湊上去哥哥姐姐的喊著遞煙：“我們都是壹幫窮苦人家的孩子，壹起找碗飯吃……請各位都行個方便。”
　　嘴甜得就跟抹了蜜壹樣！跟著阿光的兩三個跑堂的，不是原來在泳池打理事情的，就是跟著田螺哥端過盤子的，嘴上都熟練，手上也勤快，結結實實的把周圍同行的抗拒心理盡量降低……
　　陸文龍試著減少自己發號施令的時候，帶著弟兄們壹起做，踏踏實實的做事，學會在做事的時候看清楚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
　　阿林還真的把陸文龍那輛吉普車停在路邊，他這兩天累得夠嗆，壹車壹車的拉東西過來，後面跟著搬東西的小崽子都輪流轉，只有他這個開車的在三伏天連軸轉。
　　但是少年人就是這點好，只要有壹件事情在做，特別是壹幫子人都在做，就會格外的興奮和積極，沒有什麽懈怠，而且幾乎所有人都明白，這不過是大家夥兒在渝慶來做的壹個橋頭堡，做好了做成了，還會陸陸續續的有更多弟兄，更多的事情做，做得好，能出頭，早在臺球場裏面就已經是個共識了。
　　少年嘛，剛剛從依賴父母生活的階段跳到自力更生的狀況，真的是渾身都是勁。
　　所以連輪流吃飯的人都坐不下來，巴不得再多做點什麽，幸好荀老頭帶著幾個老頭子過來坐了壹張桌子，還有幾個昨天也看見過的中青年也坐了壹張，其他都是少年們自己的人……
　　等華燈初上，路燈打開，大排檔的街道漸漸開始熱鬧起來，這個以前有些偏僻安靜的角落就顯得有些特別了！
　　阿光熟練的操作指揮著，路邊寬寬的人行道上，十來張桌子，永遠只有壹兩張空的，只要有食客好奇的進來坐下，就會有少年大叫著結賬，然後騰出壹張桌子，讓這個大排檔壹直都顯得那麽火爆……
　　加上還有吃了不走，在周圍玩耍的少年，讓這裏就顯得格外引人註意了……
　　熱鬧、擁擠、新鮮這本來就是做飲食的好氣象，讓喜歡紮堆的食客壹桌又壹桌的進來，讓離開的少年們蹲到對面的路邊看得喜笑顏開！
　　陸文龍沒走開，那個車販子譚賢恪真的來了，用他的話來說，到了晚上他們這些人除了打打牌看錄像，根本就沒事可做，不如好奇的過來看看，反正也說不上很遠。
　　可陸文龍也舍不得占用自己的桌子，就居然找了個板凳，再把兩個塑料啤酒箱反過來招呼譚賢恪坐下：“譚哥莫嫌棄……味道確實好，來，我先敬妳壹杯酒！”
　　譚賢恪有點訝異，卻也不在乎這樣的待遇，端起啤酒杯倒進喉嚨，在炎熱的夏夜，冰涼的啤酒讓他發出壹聲舒爽的酒嗝，再吃壹顆田螺，壹個勁點頭：“好！很特別！好吃……！”
　　確實有特別，田螺哥不是浪得虛名的，這壹次的主打菜比起去年炒給陸文龍吃的那種又有改進，現在是用幹辣椒加泡椒再加山椒壹起爆炒，看上去非常辣，但是吃起來卻有幹辣椒的辣味，泡椒的酸香加上山椒的清香，很讓人回味！
　　陸文龍笑呵呵，板凳上就只能放下兩個盤子：“再嘗嘗這個鱔段，跟大多數渝慶的做法也不壹樣……”
　　主要是收拾得不同，渝慶收拾鱔魚很簡單，都是壹刀剖開刮掉那根脊骨，然後把鱔魚肉割成壹片壹片的，而田螺哥這個就有點復雜，破開但是不刮骨，只是收拾幹凈，然後用小刀把背脊肉割開壹個個的口子，這樣壹段段肉就有點內外鮮嫩程度不壹，但是那些崩開的口子又把調料的味道都煮了進去，吃起來格外的有嚼頭，味道也更豐富。
　　就是有點費事，可現在陸文龍這邊就是人多啊，又不發工資的，管吃住就行，還壹個個積極性高得跟大煉鋼鐵時候壹樣。
　　譚賢恪明顯沒有什麽文化，只知道壹個勁的樹大拇指：“好！好吃！明天我壹定帶朋友來吃……給我打折！”
　　陸文龍吃得少，笑瞇瞇：“經常來就是了……打折是肯定的，重點是我們交個朋友，以後或許有合作。”
　　譚賢恪飛快的就喝掉壹瓶啤酒，壹個小崽子眼尖的馬上送壹瓶過來換走空瓶子，譚賢恪接過來：“我現在就是個跟著跑腿賣車的，有什麽出息，有什麽合作？壹沒本錢，二沒路子，那天運氣好，賣給妳們兩部車，還是我做這行最大的壹回。”
　　陸文龍又敬他壹杯：“有時候這些事情就是緣分，兩年前，我們這些弟兄，什麽都沒有，現在我們在縣城早就做起來不愁吃喝了，就是為了來大城市闖世界，所以又從頭開始做，妳人不錯，遲早會有出頭的日子！”
　　車販子當成祝福：“那就借妳吉言，總之妳也是個用心做事的人，以後多往來！”
　　陸文龍笑著抿酒，現在剛開始，什麽方面的人都要接觸認識，也算是給以後的攤子織網，乘著年輕，慢慢的織，總有壹天可以網住大魚對不對？
　　不過現在魚沒有網到，到了午夜時分，麻煩就上門來了。
　　整個壹晚上前半夜的生意非常好，除了最開始那壹段假裝用弟兄們就著菜吃晚飯，基本上就沒有空桌子，阿光收錢都收得有些合不攏嘴了。
　　譚賢恪已經走了，荀老頭倒是拉了幾個老頭子坐在路邊壹碟花生米壹瓶白酒慢慢的喝，他的原話就是：“開門做生意，還是這種壹開就讓人眼紅的生意，明擺著就會有人上門，我倒是要看看妳怎麽處理，當然如果是熟人，我也好開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