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八章 天蠍宮

整個時光長河恢復了光芒。

無數歷史片段再次出現，布滿了所有的時間線。

六枚封印之章環繞著顧青山四周，形成壹個百米大小的光球，將他隔離在時光長河之外。

光球隨波逐流，朝著既定的未來漂流而去。

顧青山蹲在光球中，靜靜發呆。

壹只黑暗烈焰形成的黑犬守著他。

許久。

顧青山道：“終究有些事，是我沒算到的。”

“已經不錯了，妳拯救了所有的歷史，所有的人。”老大的聲音從黑犬口中響起。

“但我卻算漏了蕾妮朵爾會失去理智，最後讓赤鵠死了——為了救我而死。”顧青山搖頭道。

老大道：“那個萬神應允之匙，妳就這麽留給幕了？”

“那是塵封世界某個儲物箱的鑰匙，但是箱子裏並沒有第三件命運神器。”顧青山道。

老大默了默，嘆息道：“那是假的？我總算知道自己為什麽去去塵封世界拿東西給她，她最後卻要捅我了。”

回憶起過去的壹點壹滴，他們都沒有再開口。

漫長的時間過去。

顧青山忽然站了起來。

他活動著身體，做出各種熱身動作。

“恩？妳有什麽想法？”老大問。

顧青山扭扭頭，說道：“我們要在這裏呆多久？”

“大約需要幾年，才可以越過漫長的歲月，抵達未來。”老大道。

“既然有時間，”顧青山開始活動腰腹和關節，口中說道：“我的祭命之舞，現在叫做三生之祭，我想去看看赤鵠的後來。”

“她是六道輪回之屬？”老大問。

“對，我更改了她的世界屬性。”

“然後呢？”老大問。

“我要去找到她。”顧青山目露堅定之色。

老大看著他，小心翼翼的道：“可是赤鵠死於亙古時代，而我們將越過亙古時代、遠古時代，回歸永恒深淵與惡鬼世界決戰的那個時間點——這已經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時光，赤鵠也已經不知道輪回了多少世，恐怕妳找不到她了。”

顧青山陷入沈默，目光漸漸暗淡下去。

老大暗暗搖頭，又安慰道：“我聽說——六道之中，也有壹種叫做“緣”的力量，負責在眾生之中進行互相牽引。”

顧青山接話道：“是的，但如果真的經過了太多世，緣分也不夠了，除非……”

他沒有說下去。

——除非赤鵠壹直沒有轉生。

老大想了想，問道：“妳跟她說過自己的真實來歷嗎？”

“最後那壹刻，我跟她說過。”顧青山道。

“也許她真的壹直沒有轉生，壹直在等妳。”老大道、

顧青山屏住呼吸，好壹會兒才搖頭道：“時間太過漫長了，她會在某個黃泉世界的忘川江邊，壹直等候整個亙古時代、遠古時代，直到未來的那個時代即將來臨——但這壹切毫無意義，壹入忘川就會徹底忘記前事。”

老大沈思道：“我聽說忘川雖然會隔斷記憶，但壹些印象最深刻的東西，依然會在靈魂深處起作用。”

顧青山沈吟道：“緣這個東西我也懂壹些，我猜——赤鵠肯定會跟死亡法則有關聯。”

他伸手在虛空壹抹。

壹團黑焰凝聚成形，化作黑犬。

——這才是真正的黑犬。

“黑犬。”

“我在。”黑犬道。

“給妳壹個任務。”顧青山道。

“說吧，我的神靈。”黑犬道。

“赤鵠是六道所屬，壹定會再次降臨，我要妳進入漫長的歷史，去發掘死神的傳人——興許妳會碰上她，記住，妳要保護好她。”顧青山道。

黑犬道：“如果時間太過久遠，我恐怕會衰弱下去，記憶也會忘記大半，到最後只能以沈睡的方式等待……”

顧青山摸了摸它的頭，輕聲道：“放心，妳壹定能等到她。”

“好，死神閣下，那我去了。”黑犬道。

它身形壹縱，離開了光球所籠罩的位置，立刻落入某壹個歷史的片斷之中。

顧青山默默的看了壹會兒。

他低下頭，從喉嚨裏發出壹道聲音。

“什麽？妳說什麽？”老大問。

“——黑犬可以去歷史中，是因為它本就在歷史中，卻被我臨時帶走了。”顧青山道。

“正確。”老大道。

“那麽我們呢？我們離開是為了讓世界回到既定的軌跡上去，如果我們再從這裏跳下去，進入歷史，會發生什麽？”顧青山問。

“我會再次替代幕。”老大道。

顧青山遲疑道：“那——”

“不用了，有些事真的不必再來壹遍。”老大平靜的道。

顧青山默默點頭。

楞了壹會兒，他突然跳起來，開始跳出舞步。

音樂聲起了。

樂聲隱隱約約，在時光的長河中幽幽響起。

黑犬望著他，猶豫了下，也加入了舞蹈中。

壹人，壹犬，堅持不懈的跳著。

過了壹會兒。

忽然，壹行螢火小字出現在顧青山面前：

“妳開始練習三生祭舞。”

顧青山立刻問道：“我要怎樣可以查看過去某個舞伴的三生？”

戰神界面上飛出壹行字：“妳的祭舞還很青澀，並不能發揮最大力量。”

“註意：這已經是中等層次的祭舞，妳必須耗費大量的時間苦練，甚至需要壹些天資和幸運，才可以徹底掌握它。”

“當妳的三生祭舞徹底純熟，然後還需要大量的願力，才可以激發祭舞的真正力量。”

“需要多少願力？”顧青山問。

“大約是三百萬點。”

“我的願力是多少？”

“零。”

“怎麽讓願力增加？”

“跳壹次累積壹點願力。”

顧青山恢復了沈默。

但他打著拍子，踏著舞步，不斷做出各種動作，壹直跳了下去。

黑犬也沒有停，壹直陪著他跳，累了就休息，體力壹旦恢復立刻就再次開始跳。

他們就壹直這樣跳著，跳著，仿佛要跳到時間的盡頭。

半年後。

光球安靜的漂浮在時光長河上。

忽然，壹行行螢火小字再次出現在顧青山眼前：

“妳的三生祭舞已經徹底純熟。”

顧青山恍若未覺，繼續跳著。

他壹直跳下去。

又過了壹年。

某壹天。

戰神界面上終於冒出來壹行行小字：

“妳累積了三百萬點願力。”

“妳的願力已經足夠施展三生祭。”

“三生祭舞的特殊力量已經激活！”

“現在開始，妳可以查看過去舞伴的三生。”

顧青山麻木的眼神壹動。

下壹秒——

時光長河、封印光球、無數歷史片斷全部消失。

顧青山發現自己站在壹座光禿禿的山頭。

“這是哪兒？”

黑犬——或者說老大問道。

顧青山木然打量四周。

忽然，他眼神動了壹下。

這裏——

好像有印象。

前世自己好像來過這裏。

自己來這裏幹什麽？

想起來了。

好像是跟某個人請教壹種酒的調制方法。

顧青山心中無數念頭炸開。

他顫抖著伸出手，捏了個訣。

無數山石淩空飛來，在他面前被抹成壹塊塊磚頭，蓋成了壹座簡陋的房子。

顧青山站在房子中，將黑暗寂靜鬥篷披在身上，連兜帽也戴上，遮蔽了面容。

“隱蔽。”他對老大說道。

老大立刻隱藏在虛空之中，緊張問道：“什麽情況？”

顧青山搖搖頭，揮手搭建起壹張桌子，靜靜等待。

過了壹會兒。

壹道熟悉的女聲響起：

“咦？這裏怎麽有個房子？”

門被推開。

壹襲火紅色長發，純凈雙眼，嬌憨神情。

她來了。

安娜。

顧青山伸手抹了抹臉頰。

原來她真的從亙古等啊等啊等啊，壹直等到了未來，直到現在才投胎。

原來妳就是她。

“餵，妳這裏有沒有什麽喝的，我趕路趕的急，嗓子有點渴了。”安娜道。

她壹邊說著，壹邊摸出了些靈石，拍在桌子上。

顧青山沒出聲，靜靜的看著她。

“再給我壹杯吧，羅德，求求妳了，給我壹杯妳最好的酒，我的星辰法只差這最後壹步了！”

“好，不用這麽求我，讓我想想還有什麽酒。”

恍惚間，他又想起過去的她，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

顧青山面無表情，只是撫了下儲物袋，在桌子上擺出七八瓶酒。

他的動作嫻熟利落，開始調制那壹杯酒。

——那杯他閉著眼睛都會調的酒。

須臾。

酒調好了。

“喝吧。”他啞聲道。

安娜端起酒杯，聞了聞，壹口氣喝光。

她整個人呆在那裏，仿佛靈魂飛走，不知去向。

“這酒……叫什麽？”她問。

“天蠍。”顧青山道。

她放下酒杯，情不自禁的捂著臉，自言自語道：“今天怎麽了，真是奇怪。”

顧青山默然。

他身形壹閃，忽然消失不見。

他躲在天穹之上，靜靜看著下方不知所措的女孩。

直到她找了許久，最終壹無所獲的離開，他也壹直沒動。

天亮。

天黑。

壹晃時間過去。

又壹天。

壹名少年從遠方而來。

戰神界面上冒出來壹行螢火小字：

“註意，壹旦妳碰見自己，願力就會消耗的特別快，妳將很快就無法在她的這壹世停留。”

顧青山從天空落下去，回到房子裏。

那少年推門進來，遲疑著望向他，抱拳道：“在下顧青山，敢問閣下可是‘天蠍’的調酒師。”

顧青山嘴角抽了抽，啞聲道：“是我。”

少年又行了壹禮，躊躇著說：“我想跟您請教——”

“聽著，我沒有時間跟妳浪費，現在我只教妳壹次。”顧青山打斷了少年的話。

他飛速取出七八瓶酒，當著少年的面飛快調制起來。

須臾。

酒調好了。

戰神界面上冒出來壹行字：“妳必須離開了！”

顧青山抓緊最後時間，飛速說道：

“記住，這杯酒叫天蠍，寓意天上的寂寥星辰。”

“只有妳想守護的人，才可以喝這杯酒。”

“它還不完善，需要妳——”

霎時間，顧青山就被壹股力量狠狠的推出了這個世界。

他漂浮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張著口想說後面的話。

等到發現當前的處境，他又慢慢閉上嘴。

壹行螢火小字在他眼前明滅不定：

“三生祭舞，最後壹祭。”

“妳依然將看見妳自己，為了保護住妳，本次祭舞最後壹祭的時間將再次縮短。”

呼——

四周黑暗快速褪去。

顧青山發現自己置身於壹個酒吧之中。

酒吧早早的打烊關門了，但裏面卻有著幾個人，正在說著話。

顧青山怔了壹秒，立刻捏了個隱身訣，潛入酒吧之中。

——以他如今星河聖人的境界，當前世界的人根本別想發現他。

壹走進來，當時的情景就顯得更加清晰。

那個少年走到吧臺後面，端詳著上面陳列的酒。

馮霍德看了少年壹眼，悄然道：“他的樣子有些不對勁，我們是按計劃勸說，還是直接擄走？”

顧青山和老大壹起屏住呼吸，靜靜的看著這壹幕。

安娜·梅迪契註視著對面的少年，又看了看那些酒，小聲道：“等壹等，看看他想幹什麽。”

少年抓著壹大把酒瓶子轉過身，咚的壹聲將六七瓶酒放在吧臺上。

“不行，好像不夠。”

他喃喃著，又轉過身去挑了壹些酒，這才罷休。

“兄弟，妳想幹什麽？”馮霍德忍不住道。

顧青山瞄了他壹眼，從吧臺上取出三個杯子，道：“這輩子第壹次見面，喝杯酒慶祝壹下。”

“也算是個好主意。”安娜稍微有了點興趣。

須臾。

壹杯血色的雞尾酒擺在安娜面前。

這杯酒看上去就像是燃燒的火焰，但往沸騰的火焰深處細看，又全是無法窺探的黑暗深淵。

安娜低頭看看酒杯，再擡頭看少年。

“喝吧。”少年抽了抽嘴角，努力往上翹了翹。

“這杯酒叫什麽。”安娜端起了酒杯。

“天蠍宮。”

“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天蠍有宮，自有群星護衛，是天上永生不滅的星辰。”

“真是……白癡的解釋。”

她端起酒杯，壹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