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開局！

　　唐麗夫人在卡倫的迎接下走進了牢房，原本壹路醞釀過來的情緒，在此時終於徹底紊亂。
　　這是在坐牢？
　　這還有壹點坐牢的樣子麽？
　　本質上，老夫人到底還是個“外人”，哪怕她嫁給了壹個秩序信徒，哪怕她生下了三個秩序神官，她也依舊是壹個外人；
　　即使在卡倫下令召集駐軍騎士沖入總部大樓的那天，疼孫心切的老夫人來到了現場遠遠觀望，其實她做的準備也只是壹旦事情崩盤，她會沖進去保護卡倫離開維恩。
　　她的思維模式，依舊秉持著年輕時遊歷和冒險的那壹套，哪怕當了幾十年的賢妻良母，壹雙手不知道煲過多少次湯，卻依舊沒有忘記該如何去握刀，也認可刀可以解決這世上九成九的問題，余下不能解決的問題，還是怪自己的刀不夠鋒利。
　　古曼家上下，排除理查、艾森這種半個當事人身份不談，真正意義上能知道卡倫現在關在牢裏不會受什麽苦的，其實也就是壹個德隆老爺子。
　　原本打好的腹稿，在此刻基本用不了了，老夫人這時候表現出的是壹種上臺表演“忘詞”的狀態。
　　卡倫主動和老夫人聊了很多，把氛圍給暖了下去。
　　到最後，老夫人和卡倫告別，走出牢房來到上面時，心裏居然有壹種自己不是來探監而是去自家孫子新房子參觀的感覺。
　　壹直準備的重頭戲壹下子變成了片頭曲，還沒品出個什麽滋味就過去了，這讓唐麗夫人極為意猶未盡。
　　就像是去菜市場可以不買硬菜，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純粹瞎溜達的，總得帶幾根蔥回家；
　　唐麗夫人馬上想到了先前的約定，當即環視四周，才發現原本站在樓梯口的那個小姑娘現在竟然不見了。
　　看著自己妻子目光正在逡巡，德隆老爺子馬上就明白了自家妻子的內心想法，畢竟當了大半輩子的磨刀石，刀有沒有磨鈍不清楚，至少磨刀石上的凹坑已經被磨成了刀最喜歡的姿勢；
　　“親愛的，我們回家吧，人家姑娘應該已經下班了。”
　　“可我已經和她約定好了。”
　　“親愛的，人家只是不喜歡說話，有些內向，可人家又不是傻。”
　　“這不行，我今天來主要就是為了她，得好好調教調教，否則她怎麽保護好我的孫子！”
　　壹直陪在奶奶身旁的理查聽到這句話，自心底產生了壹種極大的感動！
　　德隆老爺子看了看自家孫子理查，隱約間他覺得自家這個孫子好像配不上他奶奶的這種感動！
　　“人呢，理查，去把人給我喊出來！”
　　“親愛的，聽我壹句勸，咱們回家吧。”
　　“是啊，奶奶，您和爺爺先回家休息吧。”
　　唐麗夫人低下頭，嘆了口氣，用壹種很孤苦很哀傷的語調說道：
　　“唉，人老了，說話都沒人肯聽了。”
　　德隆老爺子馬上神情壹怔，他當然清楚相伴大半輩子的妻子到底是怎樣的壹個性格，她怎麽可能在這裏自怨自艾，這分明是準備爆發前的鋪墊！
　　“理查，去喊費爾舍家的姑娘過來陪妳奶奶散步。”
　　“額……”理查還在遲疑。
　　“我在這裏。”
　　這時，菲洛米娜從前面拐角處走出。
　　“好，散步。”
　　唐麗夫人擡起頭，神情淡然，走到前面去了，菲洛米娜跟在她後面。
　　“妳要去麽？”德隆問理查。
　　理查馬上道：“要去。”
　　“妳在這裏沒事幹麽？”德隆反問道。
　　“好像確實是沒什麽事幹。”
　　“沒事幹妳為什麽這些天都不回家？”
　　“沒事幹就沒事幹是工作問題，可沒事幹就回家就是態度問題了。”
　　“嗯，很有道理，妳做得很對。”
　　德隆和理查壹起走出了總部大樓，在眾人準備上車時，恰好壹輛馬車駛了進來。
　　從馬車上下來壹個女人，女人壹頭紅色動人秀發，目光裏透著壹股矜持和威嚴，雖然身上穿著秩序神袍，但依舊無法阻擋她身材上那恰到好處的豐滿。
　　“奧菲莉婭殿下！”
　　理查馬上上前打招呼。
　　奧菲莉婭看向理查，露出些許微笑，對他點頭道：“我申請過探監的。”
　　“是的，我這就帶您進去。”
　　理查對自己爺爺擺了擺手，然後指了指前面和自己奶奶站在壹起的菲洛米娜。
　　德隆老爺子對自己孫子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隨即，理查就領著奧菲莉婭走進了總部大樓。
　　走在前面的唐麗夫人掃了壹眼奧菲莉婭的背影，說道：“這體格子，確實是個好生養的。”
　　唐麗夫人自己走的就是武者道路，奧菲莉婭是暗月武者，自然認為年輕的姑娘還是身子骨越結實越好。
　　不過，再低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菲洛米娜，她點頭道：“妳也不差的。”
　　菲洛米娜問道：“哪裏？”
　　“哪裏都不差。”
　　菲洛米娜皺眉，她很不喜歡這種籠統的回答，這會讓她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她更喜歡卡倫對自己的那種命令式的對話方式，這樣她能很快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麽做，不用去……思考。
　　“不過妳得記住，以後找男人，也得找身體好的。”
　　菲洛米娜問道：“難道找身體差的？”
　　“我不是指的時間。”
　　菲洛米娜皺眉：“時間和身體有什麽關系？”
　　“我的意思是，找個身體素質好的，以後生下的孩子身體素質也很棒，否則，妳看我，我身體好吧？”
　　“嗯。”
　　菲洛米娜偶爾能從這個老夫人身上感應到壹股可怕的殺機。
　　“但就因為我找了個搞陣法的，生下的三個孩子，都不能走我的路，身體素質在普通人裏算好的，但在我這裏還是不過關，唉，被他們父親嚴重拖了後腿。”
　　“那主任呢，我指的是，卡倫。”
　　“這孩子起初我覺得他身體挺虛弱的，然後過段時間，忽然發現他身體變得出乎預料的好，也不知道他吃了什麽東西。”
　　“骨頭湯吧。”
　　“是麽，改天我也弄來給理查補補。”
　　“嗯。”
　　“好了，來，我們上車吧。”坐進車裏後，唐麗夫人說道：“沒記錯的話，這位暗月島的公主是對卡倫有意思？”
　　“好像是的。”菲洛米娜回答道。
　　“看來是沒成功的。”
　　菲洛米娜繼續點頭：“好像是的。”
　　“可憐的孩子。”唐麗夫人嘆了口氣，“最好的那個往往不是最適合自己的那個，當妳覺得他真的太好太好時，往往也意味著差距很大，選最適合自己的那個才能余生幸福。”
　　此時，德隆老爺子剛坐上駕駛位。
　　唐麗夫人問道：“是吧，親愛的？”
　　“啊對對對！”
　　……
　　“妳小子真幸福，有這麽多人疼妳，妳的爺爺，妳的外婆，還有我。”
　　“呵。”
　　卡倫在床上躺下，他準備睡覺了。
　　但剛閉上眼，上面又傳來了地牢開門聲。
　　人還沒下來呢，尼奧就知道是誰來了，直接笑道：“是不是後悔選和我面對面的牢房了，早知道該選最裏間的，不影響辦事。”
　　“嗜血異魔腦子裏都裝的是牛奶麽？”
　　“坐牢的話容易空虛寂寞，壓抑的情緒又需要釋放，再說了，妳現在正是壹個可以把鋼板頂穿的年紀。”
　　聽到這個形容，
　　卡倫嘴角露出壹抹笑意：
　　“離開羅佳後，還是第壹次聽到這個形容。”
　　“這不廢話麽，誰沒經歷過這個年紀啊，十六七八歲時，簡直就是壹臺行走的交配發動機。
　　要不，我換個牢房，再布置壹個隔絕結界？”
　　卡倫看著尼奧，無奈地搖搖頭，有些玩笑尼奧可以肆無忌憚地對自己開，但他不能開回去，除非尼奧忘記了伊莉莎重新找了個女人；
　　但這顯然不可能。
　　只不過這貨明顯有點耍無賴了，仗著自己有壹層道德護盾所以拼命對自己輸出。
　　奧菲莉婭走了下來，在她旁邊跟著的是理查和阿爾弗雷德。
　　“哦，我親愛的奧菲莉婭殿下！”
　　尼奧很是慵懶地做了壹個問候禮。
　　“尼奧大人。”奧菲莉婭回禮。
　　“妳知道麽，昨晚睡覺時，睡在我隔壁的那個姓‘席爾瓦’的家夥，在夢裏叫了三十三遍您的名字。”
　　奧菲莉婭微笑回應：“那他叫尤妮絲的名字至少得有三百三十遍。”
　　“哈哈。”
　　玩笑結束，尼奧坐回自己的床上，奧菲莉婭站在柵欄前。
　　卡倫又壹次打開門，示意她可以進來。
　　“這牢坐得，可真閑適。”奧菲莉婭笑著說道。
　　“還好，喝點什麽？”
　　“不用了。”
　　“妳怎麽來了？”
　　“倒不是專程為了來看妳，而是我恰好有任務來了維恩，不過任務地點在桑浦市，我就連夜來約克城壹趟。妳出事後，島上長老會命令我過來解除和妳之間的關系，畢竟島上不想沾染這次風波。”
　　“哦，所以，妳是來解除關系的？”
　　“當我申請探監，直接輕松通過時，我就在腦海裏否決了這個提議。”
　　“然後呢？”
　　“然後就是，島上和秩序神教的融合正在加速，我們暗月島實際上現在已經失去外海艦隊的控制權了，作為交換，我們可以讓更多的島民進入秩序神教進行發展。
　　之前島內壹直和秩序神教這邊商量著壹個方案，那就是組建壹支小型的暗月武者隊伍進入秩序神教體系。”
　　“不錯的想法。”
　　這其實也算是壹種反抗無效就閉眼享受了，只不過身為弱者沒有選擇的余地，畢竟暗月島當初如果不選擇秩序，就會被月神教吞並，後者對月系信仰的融合只在神話敘述裏含情脈脈，現實裏其實極為殘暴。
　　而選擇和秩序神教融合，其實最明顯的壹個例子就是穆裏的本達家，穆裏靈魂深處那面圓盾和短刀明顯帶著家族傳承體系的特征，興許快則幾百年慢則千年後，秩序神教裏面會有壹個家族或者勢力，在信仰秩序的前提下，靈魂內流淌著暗月屬性的特征。
　　“我來就是和妳商量壹下，能不能把島上要出來的那支暗月武者隊伍，安排在約克城？”
　　“為什麽在這裏？”
　　“因為妳以後大概永遠都不會再升職了，會壹直留在約克城，這很利於島上的安排，我們不希望這支隊伍會被打散和拆分，而是盡可能地想要它穩定在壹個地方，以後繼續接收吸納族人，在秩序神教內，有壹個真正的落腳點。
　　這樣的話，就算很多年後，我們徹底被融入秩序，至少還能有個基地，或者叫新的老家。”
　　卡倫看向跟著奧菲莉婭壹起下來的阿爾弗雷德。
　　奧菲莉婭解釋道：“艾倫莊園和暗月島的聯絡壹直是由妳的男仆負責，我想，很多雜務上的事情妳是懶得去關心的，但妳的這位男仆……他很關心。”
　　阿爾弗雷德馬上開口道：“少爺，原本想要向您匯報的，但沒想到奧菲莉婭殿下來得這麽快。”
　　“沒事。”卡倫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怪阿爾弗雷德，主要還是他自己怕麻煩才當了甩手老板，況且，阿爾弗雷德這種主動安排確實做得很好。
　　在見證了駐軍騎士的力量後，卡倫很希望自己手下也能有壹支軍隊化的力量，雖然暗月武者在素質上肯定比不過駐軍，和騎士團更是沒可比性，但他們來後，肯定會聽從自己。
　　但最讓卡倫覺得好笑的是，自己這個“無法升職”或者叫“永被壓制”，在這裏反而成了壹個優點，因為自己大概率壹直在這個位置上，反而可以保證“政策延續性”。
　　“妳覺得怎麽樣？”奧菲莉婭問道。
　　“我覺得可以，但具體的安排，需要等我出獄後。”
　　“好的，我回去和島內長老會商量壹下。”
　　“他們會聽妳的麽？”
　　奧菲莉婭回答道：“有時候商量，只是為了給他們壹個面子。”
　　“嗯，看來妳父親對島上的掌握力提升很大。”
　　“秩序的力量會幫父親擺平島上的壹切反對聲音，而父親只需要全心全意地做秩序的狗就可以了。”
　　“誰不是呢？”
　　奧菲莉婭走出了牢房，對卡倫道：“祝妳早日出獄。”
　　“謝謝。”
　　奧菲莉婭來得很匆忙，走得也很匆忙。
　　等聽到上面關門的聲音後，尼奧對卡倫道：“放下了什麽愛情的朦朧和糾纏，全身心投入工作和事業，妳有沒有覺得她身上反而多出了壹股魅力？”
　　“妳觀察得這麽仔細？”
　　“我只是想告訴妳，在維恩的上層貴族文化裏，情人文化占據了九成。”
　　“那剩下壹成呢？”
　　“亂侖。”
　　“好吧。”
　　“所以，不要給自己什麽心理負擔，妳剛剛該給她壹個擁抱或者壹個吻別的，人家從壹開始就給妳送劍送錢送生意，現在還要給妳送人馬。
　　結果妳還把人家祖墳給扒了，嘖嘖，真是禽獸。”
　　“她家祖墳到底是誰扒的？”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我只是佩服妳這種修改自己記憶的本領，我清楚記得在暗月島上時到底是誰像壹只泰迪犬壹樣上躥下跳地找樂子。”
　　“翻舊賬就沒意義了，反正我要是妳，我幹脆入贅進去得了。”
　　“暗月島的人沒有姓氏。”
　　“哦，對，差點忘了，那就跟著他們改信仰……咦，不對。”
　　卡倫端起壹杯水喝了壹口，很平靜地說道：
　　“從信仰純度甚至是從血統上來說，我比暗月島上任何人，都要高級和純粹。”
　　自己傳承著暗月之眼，更別說，女神還有壹根肋骨就在自己體內。
　　卡倫繼續道：
　　“按照通用的說法，我應該算是暗月島的神子，他們本就應該為我服務。”
　　“砰！”
　　尼奧用手拍了壹下牢房柵欄，
　　笑罵道：
　　“幹！
　　告訴我，妳是如何做到如此得體得不要臉的！”
　　……
　　翌日上午，那個身穿銀甲名叫莉切爾的女人帶著人走了下來，她來到卡倫牢房前，開口道：
　　“蘇斯組長要提審妳進行問話。”
　　“好的。”
　　卡倫站在牢房門口，整理了壹下自己身上的神袍。
　　對面牢房裏的尼奧開口喊道：“餵，那我呢？”
　　莉切爾沒搭理他。
　　牢房門被打開，卡倫走了出來，輕輕伸了個懶腰，像是在享受著這關久後難得的自由。
　　在莉切爾的帶領下，卡倫走出地牢，來到了二樓的壹間會議室內，樓道口站著很多陌生神官，應該是調查組帶來的人。
　　走進會議室，裏面坐著壹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身高目測只有壹米二，會議室內的椅子明顯不適合他，坐在上面他還能晃著腿。
　　不過，在會議桌旁邊，還放著兩張小板凳。
　　蘇斯看著卡倫，不算熱情也不算冷淡地招呼道：“坐。”
　　“是。”
　　卡倫沒走向會議桌，而是走向旁邊那兩張小板凳，在其中壹個上面坐了下來。
　　蘇斯見狀，則跳下了椅子，壹邊向卡倫走來壹邊向站在門口的莉切爾吩咐道：
　　“兩杯冰水。”
　　“是，組長。”
　　蘇斯在卡倫對面的小板凳上坐下，問道：“在牢房裏住得還習慣麽？”
　　“還好，牢房是個適合感悟的地方。”
　　“哦，是麽，呵呵，要是待久了呢？”
　　“那就容易悶了，會想換個地方。”
　　蘇斯點頭道：“是啊，我也在丁格大區裏待久了，很悶，現在也想著換個地方透透氣。”
　　卡倫微笑道：
　　“我覺得約克城就很好，區長大人。”
　　“哈，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卡倫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