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爺爺的年輕

　　以自己忽然有急事為理由，卡倫和古曼家的人告辭，唐麗夫人站在花園木柵欄邊看著卡倫上了車，卡倫笑著和老夫人又揮了揮手。
　　但在發動車時，卡倫頓了壹下，摸了摸已經折疊好放在自己口袋裏的那張黑紙。
　　以最快的速度，卡倫來到了勒馬爾陶藝館門口。
　　下車，推門進入，桌子上躺著壹具屍體，屍體被開了肚子，脖子右擰。
　　大白天的，這個場景看起來有些違和，而且店鋪還是玻璃門。
　　但走近了後，可以看見屍體肚子裏不是血肉器官，而是密密麻麻的齒輪。
　　勒馬爾正好從後面拿著“解剖”工具進來，看見卡倫，馬上道：“卡倫先生，孟菲斯先生去追人了。”
　　卡倫指了指桌上的傀儡。
　　“有兩個人，這個被滅口了，但他是個傀儡。”
　　“孟菲斯怎麽追的？”
　　“哦，他讓我將這個給您。”勒馬爾將壹把尺子遞給卡倫，“這幾天孟菲斯先生待在店裏有些無聊，所以他把我這間店和店外馬路上，都布置了追蹤陣法。”
　　“好的，我知道了。”卡倫接過尺子，微微註入靈性力量，尺子給出了帶方向感的振幅。
　　這尺子應該不是追蹤逃跑目標，而是定位孟菲斯先生本人的。
　　“我知道了，妳留在店裏。”
　　“好的，我明白。”
　　卡倫拿著尺子回到車裏，將尺子放在車窗下，伴隨著汽車的行駛，尺子會自己調整方向。
　　……
　　在約克城南部的壹處田野裏，菲洛米娜身形快速地移動，她閉著眼，身子也在左右搖晃，但速度卻很驚人。
　　在她身後，孟菲斯先生腳下不停出現符文，每壹步雖然邁得不快，但跨出去的距離卻很驚人，他壹直用自己的節奏綴在目標後面。
　　終於，目標停下了。
　　菲洛米娜蒙著面，遮住了自己的真容，然後左手壹翻，手腕上出現了壹團絲線，凝聚出壹把很短的銀色鐮刀。
　　孟菲斯停下腳步，開始在腳下和四周為自己布置防禦陣法。
　　他知道自己不擅長打架，所以當對方有動手的打算後，他馬上做好挨打的防禦準備。
　　看到這壹幕的菲洛米娜壹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收起鐮刀，身形壹側，繼續開始逃跑。
　　孟菲斯立刻撤去了自己剛剛布置好的陣法，用先前的方式再次追上去。
　　就這樣，兩個人進行了壹場長時間的追逐遊戲。
　　中途雙方又都同時停下來好幾次，但每次局面都壹樣，孟菲斯根本就沒有主動進攻的意圖，是壹丁點都沒有。
　　而看著他布置起來的防禦陣法，菲洛米娜清楚，自己很難破解，所以只能重新轉移，追逐繼續。
　　後半段時間，其實雙方都在這壹塊區域繞著圈。
　　打破這壹和善平衡的人出現了，壹團黑霧提前攔住了菲洛米娜的去路，從裏面走出卡倫的身影。
　　菲洛米娜身形止住，看著卡倫。
　　“妳認識我？”
　　卡倫註意到蒙面人的目光變化。
　　菲洛米娜揭開了蒙面，露出了自己的臉。
　　卡倫微微皺眉：“是妳？”
　　菲洛米娜收起了鐮刀，將雙手微微舉起，掌心攤向卡倫，意味著，她並不想動手。
　　卡倫也將那顆本打算用來傳送阿琉斯之劍的小珠掐住，沒有急著捏碎。
　　菲洛米娜開口道：“我是想和妳打壹場，但不想因為這件事。”
　　“那家陶藝館是我朋友開的。”卡倫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有人能幫我制作傀儡，他需要我幫他壹個忙，我就幫了，就這麽簡單，妳信麽？”
　　“我可以信，但妳需要把那個人交給我。”
　　菲洛米娜搖了搖頭，道：“不可以。”
　　“沒有商量的余地？”
　　“妳有麽？”
　　“沒有。”卡倫堅定道，“我必須抓到那個人，這是我承諾過的。”
　　“我不能告訴妳他在哪裏，雖然我沒對他承諾過，但這是規矩，妳應該理解。”
　　“是的，我理解。”
　　卡倫將小珠捏在指尖。
　　菲洛米娜察覺到卡倫身上氣息的變化，開口道：“妳想動手？”
　　“妳覺得呢？”
　　“對同教會的人動手麽？”菲洛米娜手掌壹翻，先前收起的鐮刀再次出現，“我以為妳會和我壹樣，認為為了這種事情打架會是壹種很無趣的行為。”
　　“告訴我，那個人的位置。”
　　“妳經常做這種事麽？”菲洛米娜慢慢彎下腰，做好了沖擊姿勢，“妳很果決，感覺不是第壹次，妳如果擊敗我，會滅我口麽？”
　　“妳違反了《秩序條例》。”
　　“我想，那間陶藝館裏的人，應該不是普通人，所以，我沒有違反《秩序條例》。”
　　“妳看過《秩序條例》？”
　　“夢裏會無聊，所以看過。”
　　“妳看的那本和我的這本不壹樣。”
　　“妳的那本？是哪壹期的？”
　　“在我腦子裏，還沒有刊印出來。”
　　卡倫捏碎了珠子，微型傳送法陣出現，隨即抓住劍柄，抽出阿琉斯之劍。
　　普洱那個只是用術法召喚出的虛影，他召喚的，是實實在在的大劍。
　　鐮刀的寒光與大劍的肅殺，已經在二人中間開始交織。
　　可就在這時，天空中飛出來壹只老鷹，老鷹在上方盤旋了幾圈後，又飛走了。
　　菲洛米娜站直了身子，又壹次收起鐮刀，
　　道：
　　“好，跟我走，我帶妳去抓他。”
　　“嗯？”
　　這個轉變，讓卡倫有些猝不及防，因為他先前清晰看出了女孩眼裏的戰意。
　　“妳不信麽？”菲洛米娜問道，“我不喜歡在夢裏說謊話。”
　　“我信，但下次妳可以早點說。”
　　卡倫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阿琉斯之劍，心裏嘆息：
　　唉，三千秩序券就這麽浪費了。
　　……
　　“家裏沒茶葉麽？”唐麗夫人看著手裏的這杯清水，小小抿了壹口，“井水？”
　　“我不喝茶的。”
　　“總要預備壹些待客的。”
　　“妳是近十年來，第壹個客人。”
　　“有些茶，適合陳。”
　　費爾舍夫人笑了笑，繼續拿起簽子織起毛衣，道：“妳和以前壹樣，生活上總是很講究，好像沒什麽變化，除了老了點。”
　　“妳最後半句可以不用說的。”
　　費爾舍夫人嘆了口氣，道：“唉，老了就是老了，有什麽不能說，又有什麽不能聽的？”
　　“好了，好了。”唐麗夫人放下茶杯，“其實，我不想來妳這裏的，今天上門，也只是壹個小意外。”
　　“我知道，因為妳沒帶禮物。”
　　“妳知道麽，當我看見那個昏沈打瞌睡的女孩時，我馬上想到了以前的妳，我就猜到，她肯定和妳有關系。”
　　“她是我孫女，叫菲洛米娜。”
　　說到這裏，費爾舍夫人伸腳在裏面踹了壹下，桌底下的男人“咕咕”了兩聲，爬出來探了探頭，然後湊到唐麗夫人腳下，吐著舌頭，仰起脖子。
　　“是它的孩子。”
　　“為什麽要這樣折磨自己。”唐麗夫人問道，“折磨自己還不算，還要折磨自己的家人。”
　　“因為……痛苦。”費爾舍夫人終於放下手中的毛線活，瞪大了雙眼，“妳有過這種體會麽？”
　　“我想，我有過，我的大女兒，永遠地離開了我，而我，還偏偏不敢想她，呵呵呵……”
　　“說吧，妳來這裏的目的。”
　　“化解壹個誤會，和妳那個孫女有關。”
　　“小輩的事情，牽扯到了妳？”
　　“嗯，是的，牽扯到了我兒子。”
　　“好。”費爾舍將旁邊壹個裹好的黑色毛線球伸手壹推，落地的毛線球散開，凝聚出了壹只老鷹的身影，飛出了窗外。
　　“需要我再坐坐麽？”唐麗夫人問道。
　　“這麽多年沒來了，剛來，這麽著急走？”
　　“我以為妳會順著臺階讓我走呢，說吧，妳有什麽事想要找我幫忙？”
　　“我讓菲洛米娜前陣子找了我以前的幾個手下，去調查壹個姓氏，壹個秩序神教審判官家族的姓氏，但查詢結果是，這個姓氏，仿佛根本就沒存在過。
　　呵呵，如果不是我家裏死了這麽多人，我就信了。”
　　“查不到，不很正常麽？”
　　“很正常？”
　　“妳說說看，在秩序神教內，什麽樣的人，才有資格將壹個家族姓氏完全設為絕對機密。”
　　“妳的意思是……”
　　“狄斯，已經進入秩序神殿了，成為了至高的神殿長老。”
　　費爾舍沈默了。
　　唐麗夫人低頭看著費爾舍夫人，勸慰道：“妳比我更清楚他的天賦，那時候的他就已經那麽強大了，可以說，秩序神殿的大門，早就為他提前打開了。
　　妳沒有機會報仇了，永遠。”
　　唐麗夫人站起身，走到門口，停下來，背對著費爾舍夫人，開口道：“妳的孫女，真的和妳年輕時好像，對她好點吧。”
　　“呵呵呵……”
　　費爾舍夫人臉上當即充滿了怨毒，咬牙切齒道：
　　“不，他沒有進入秩序神殿！沒有，絕對沒有！”
　　唐麗夫人面色依舊平靜，道：“妳這麽篤定？”
　　“妳忘了他曾說過麽，他說，秩序神殿，是壹個養老的地方。”
　　“我老了，妳老了，他也肯定老了，所以他去養老了。”
　　費爾舍夫人臉上的怨毒神情快速地退去，眼眸裏流露出壹抹追思和迷戀，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
　　“不，他在我心裏，永遠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