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聖山的神跡

　　此時的加齊山依然在打仗，阿迦松將軍已經在此堅守了半個多月了。
　　但戰爭進行得並不激烈，已經形成了山上山下對峙的局面。
　　因為此刻的情況是，兩邊都拿對方無可奈何。
　　山下的德夏人早已疲憊，再加上他們來自各個部落，沒有統壹的指揮，雖然人數眾多，但裝備稀爛的牧民們壹直都沒能攻上山。
　　加齊山上樹木不多，就算是德夏人放火燒山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再說，他們也不敢對聖山放火。
　　只不過，虔誠的德夏牧民壹直圍困著他們的聖山沒有離開。
　　而阿迦松的部隊已經用光了他們的投矛與弩矢，不過西吉斯蒙德從山上那些被燒毀的神廟裏搬出來大量砌墻的石頭，就地取材為阿迦松的部隊提供了充足的防禦武器。
　　據山而守的優勢確實是很大的，再加上阿迦松的部隊鎧甲精良，德夏人甚至都沒能對他們造成什麽傷筋動骨的大損失。
　　但阿迦松手裏人數太少，現在也確實是沒法沖出重圍。
　　事實上德夏人還曾試圖與阿迦松談判，但問題在於兩邊語言不通，這談判自然也就無疾而終。
　　眼下，阿迦松正在和西吉斯蒙德商量對策。
　　“辛克萊，我覺得咱們不能再這麽守下去了，再這麽下去，我擔心巴哈德汗卡丹的大軍會來這裏。”
　　阿迦松有些憂心忡忡的說著：“這些牧民肯定拿我們毫無辦法，但如果德夏大軍來了，我們這點人可對付不了……”
　　“別那麽擔心，阿迦松將軍，我們至少還能守上壹個月，李昂大人的部隊很快就會來解圍的！”
　　西吉斯蒙德倒是並不著急——李昂把他派到加齊山來，就是為了讓他拖住阿迦松，免得這位勇敢的將軍行險突圍。
　　“我怎麽覺得我好像是上了李昂的當了？他該不會是故意讓我在這裏吸引這些德夏人吧？我大概已經成了德夏人心裏的魔鬼了？”
　　阿迦松看著氣定神閑的西吉斯蒙德，索性把心裏的懷疑問了出來。
　　“瞧您這話說的……阿迦松將軍，李昂大人好心好意給您提供了壹個快速獲得大量良馬的好辦法，還特意讓辛克萊帶人來接應您，這可都是無償的！這完全是為了妳們的友誼……”
　　旁邊的莎拉接過了話頭：“您又不是不知道李昂大人的性子，這裏的德夏牧民窮得像些叫花子壹樣，李昂大人可不會和窮鬼做買賣。”
　　這倒也是……
　　阿迦松想了想，覺得以李昂的為人，確實是不會和這些破衣爛衫的牧民做什麽生意的，畢竟這裏的馬他都已經承諾提供給巴克斯帝國了——這些牧民除了馬以外確實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
　　“但我們也沒法幹掉山下那些人啊……那些馬恐怕是得不到了。”
　　阿迦松還在心心念念的想著馬匹。
　　“別著急啊，他們那麽多人在這裏圍著，現在恐怕已經斷糧了，咱們早晚會有機會的。再說，我們手裏都是步兵，真要是突圍下山，下場顯而易見啊……”
　　西吉斯蒙德找了塊石頭，開始磨他的大劍。
　　阿迦松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看了看周圍的士兵們——確實都是步兵。
　　西吉斯蒙德帶來的全都是角鬥士，而阿迦松之前是帶著艦隊過來的，自然沒帶坐騎，手下大多都是帝國軍團步兵和胸甲弩手。
　　這確實是不能下山突圍的，離開了山區，海量的遊牧騎兵能輕易的沖潰這支總數僅有壹千多人的步兵隊伍。
　　於是阿迦松只好無奈的開始巡察防務，就像這半個多月以來他每天都做的那樣。
　　“莎拉，我覺得阿迦松將軍恐怕就快忍不住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打算突圍了。”
　　見阿迦松走遠，西吉斯蒙德對莎拉說道。
　　“說實話，我也快要忍不住了，困在山上壹直都沒法洗澡，我覺得我已經餿了……”
　　莎拉關註的重點顯然不是阿迦松的心情，畢竟山下不解圍，那誰都不敢突圍下山，阿迦松再焦慮也得忍著。
　　“啊哈？我看看……”
　　西吉斯蒙德嬉皮笑臉的湊過去聞了聞：“沒餿啊，仍然香噴噴的……要不然，我去山頂弄點雪，讓妳洗個澡？”
　　“滾……部隊裏全是男人，我怎麽洗？”
　　莎拉壹把推開了西吉斯蒙德的頭：“李昂大人之前跟我提起過壹個傳說……辛克萊，妳知不知道，秩序女神尤諾米亞也是住在雪山上的，據說七岔要塞北邊的女神山還出現過女神沐浴的神跡？”
　　“是有這個傳聞，烈獅境和凜鴉境的人應該都知道。據說當年的獅鷲騎士團就是因為神跡而成立的，當年先王卡瓦拉追著壹只很像獅鷲的動物去了女神山，在山上的湖泊裏見到了用雪水沐浴的女神，並且得到了神諭——不過那都是傳說，現在可沒有什麽獅鷲了，更沒有沐浴的……”
　　西吉斯蒙德說到這裏突然頓住，看了莎拉壹眼，眼睛猛的瞪大了：“莎拉，妳該不會是想假冒女神吧？”
　　“不，我只是想洗個澡……至於別人會怎麽想，那是別人的事兒，我可不是在假冒女神，我只是為了執行李昂大人的安排……”
　　莎拉回頭看了壹眼白雪皚皚的山頂：“我們燒掉了瓦塔神廟——如果神廟剛被燒掉，聖山就出現了尤諾米亞女神的神跡……那，妳覺得這意味著什麽？”
　　“呼……”
　　西吉斯蒙德長長的吐出壹口氣，咧嘴笑了起來：“這意味著，德夏的瓦塔神是偽神！而真神尤諾米亞親自降臨毀掉了加齊山！德夏人會失去他們最大的倚靠……他們將失去信仰！”
　　“是啊，也許，這是神靈借李昂大人之手讓我回到這個地方……來拯救德夏。”
　　莎拉依然看著加齊山頂的白雪，那裏被陽光照射出了銀色的光輝，如同傳說中的聖光壹般。
　　“回到這個地方？”
　　西吉斯蒙德有點不理解：“莎拉，這是什麽意思？”
　　“我是在那裏出生的，辛克萊。我母親在那裏生下了我——那時候我父親正在追隨卡丹征戰四方。”
　　莎拉指了指位於雪線之上的壹座神廟，那是被西吉斯蒙德親手燒毀的聖山主廟。
　　很多部族首領的孩子確實會在聖山神廟出生，這是德夏的傳統，是為了在出生時得到瓦塔神的祝福——瓦塔這匹強壯雄馬象征著強健、武力、繁榮以及繁衍。
　　在莎拉出生的那個年代，聖山神廟並沒有墮落得像現在這樣不堪，神廟裏的苦行僧們還承擔著醫護的角色，所以在這裏出生存活率也確實要高壹些。
　　只不過莎拉並沒有在聖山附近生活過，在她出生後不久，她父親沙拉凡·謝赫就與卡丹有了矛盾。
　　“如果我毀掉了妳的信仰，那妳……要用什麽名義繼續進行妳的聖戰呢？”
　　莎拉看著山頂，喃喃的說著，眼裏冰冷如刀。
　　西吉斯蒙德若有所思的看著莎拉，攬住了她的肩：“莎拉，我不想問妳經歷了什麽……但我會實現妳的願望。”
　　“這不是我的願望，這是李昂大人的主意，算算日子，大人應該就快來了……辛克萊，我記得妳當初在巴克斯留了壹個惡魔戰馬的頭顱當作紀念品？”
　　莎拉回過頭，臉上重新帶上了迷人的微笑。
　　……
　　當李昂率軍來到加齊山下的時候，剛好趕上壹場精彩的好戲。
　　加齊山已經沒打仗了。
　　但聚集在加齊山下的人群依然還在，只不過，他們全都跪俯在地上，聚精會神的看著山頂。
　　就連李昂帶著大軍來到他們身後壹百多米的位置，他們依然沒有回頭。
　　山頂的雪線之上，就在那棟已經被燒毀的神廟之上，隱約能看到有壹匹黑馬和壹個女人。
　　從山下看隔得太遠，看不太真切，人和馬都小得和螞蟻壹樣。
　　但以白雪為背景，午後的陽光也讓整座加齊山視線極好，至少那壹人壹馬都是能被清楚看到的。
　　山頂那個女人手裏似乎持著壹柄長矛和壹面盾牌，因為盾牌與長矛都不時的反射著耀眼的金色光芒，看起來就像是什麽神器在閃閃發亮。
　　她身上的衣袍似乎也非常輕薄，在雪山頂上被風吹出長長的飄襟，長發也在隨風飛舞——這顯然不是什麽正常女人，壹般人可不敢只穿單薄的絲袍登上雪山頂。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似乎是懸浮在空中的？
　　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但反正看起來絕不是踩在地面上的。
　　而那匹黑馬也顯得異乎尋常，它的眼睛壹直發著紅光！
　　在雪山背景下，這匹黑馬眼裏的紅光顯得格外明顯，壹看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麽正常的馬。
　　壹匹雄壯的，眼睛會發紅光的黑馬，出現在了馬兒完全不可能登上的加齊山頂，這對德夏人而言意味著什麽？
　　這是顯而易見的神跡啊……
　　而且，在德夏人眼裏，這必然是瓦塔神對聖山神廟被燒毀的回應——神靈親自來解決聖山上的敵人了！
　　所以聖山下的牧民們全都拜俯在地，只擡著頭盯著山上的動靜。
　　那個持著長矛的女人與那匹黑馬對峙著。
　　不久後，那匹黑馬似乎動了動，看樣子像是要攻擊那個女人。
　　而女人隔著很遠便刺出了手中的長矛，像是遙遙的指了壹下……
　　而就在此時，壹記驚天動地的‘魔法’，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了！
　　在那女人刺出長矛之後，那匹黑馬身上突然爆發出了壹股可怕的火光，伴隨著火光的，還有巨大的煙塵升起！
　　而那匹黑馬在壹瞬間便被炸得四分五裂！
　　山下的牧民們在這壹刻變得鴉雀無聲，他們已經被驚呆了——只有神靈才能隨手壹指便產生這樣的效果！
　　直到幾秒後，山下的人才聽到‘轟隆隆’的雷鳴聲……
　　伴隨著這記雷鳴，山頂的雪也開始不斷坍塌……
　　那是雪崩！
　　加齊山下的人見過這種場景，在某些雷暴天氣，山頂的積雪確實是會垮塌的！
　　那個女人……她對那匹黑馬使出的……是雷暴？！
　　山頂的積雪開始往下奔流，帶起了壹陣陣白霧，但那個女人卻沒有動，她只是持著長矛與盾牌站在那裏，甚至都沒有回頭看崩塌的積雪。
　　低沈的雪崩聲壹直在持續，即便是在山下也完全能夠意識到大自然的威力，沒有人能與天地抗衡。
　　可那些雪，卻完全無法侵犯到那個女人——所有人都確定了，她確實懸浮在空中！
　　反正從山下看去，那些雪是從她腳下奔流而過，掩埋了那匹黑馬四分五裂的殘骸，卻完全沒有影響到她。
　　她依然完好無損的懸浮在神廟上空，壹步都沒有動過——這必然是女神才有的能力吧？
　　加齊山的積雪並不厚，雪崩沒多久便停止了。
　　而此時，那女人舉起了盾，同時又壹蓬白煙升起，遮住了她的身形。
　　煙霧散去後，那女人——或者說那位女神，不見了！
　　山下的德夏人開始喧嘩，隨後，這種喧嘩漸漸變成了同壹個聲音——整齊的哭聲。
　　每個德夏人都痛哭流涕，他們甚至丟下了武器，癱倒在地上，個個面如死灰。
　　山頂那場‘神跡’如此明顯，每個人都能意識到，他們的瓦塔神，被另壹個女神打得四分五裂了！
　　而手持長矛與盾的女神，在潘德大陸只有壹個——烈獅境的主神，秩序與熱忱之神，尤諾米亞。
　　“鐵神在上……那是什麽……是神跡嗎？”
　　克洛澤此時嘴都合不攏了，瞪大了雙眼緊張的問身旁的領主大人。
　　“是啊，神跡……但別擔心，這位‘女神’是自己人，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李昂挑了挑眉，開始下令：“傳令進軍！驅散這些德夏人，把那些馬全都弄過來……”
　　“哈！！”
　　親眼見到了‘秩序女神誅殺瓦塔’這種神跡，李昂手下的人自然是士氣如虹，連回令的喊聲都精神百倍。
　　山上的阿迦松也終於可以開始往下‘突圍’，但這已經不是突圍了，而是直接下山搶馬……
　　因為那些德夏牧民根本就沒有半點戰心，甚至有很多人是壹幅等死的狀態，他們大多數至今依然盯著‘女神’消失的地方，也就是‘瓦塔神’被炸得四分五裂的位置。
　　此刻，聖山上的神廟背後，在山下的人看不到的高墻後面，西吉斯蒙德正用厚厚的棉被裹著渾身發抖的莎拉。
　　“妳沒被凍傷吧？”
　　西吉斯蒙德端了壹碗熱湯，餵莎拉喝下驅寒。
　　“沒有……但確實很冷……而且，我的腿抽筋了！妳們舉著那白桿子壹直在晃！”
　　莎拉抱著雙肩壹邊發抖壹邊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