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議定

　　許洛無奈苦笑攤手。
　　“司正也未免太高看小子，我什麽時候才開始修行，哪裏能看懂符陣這般高大上的玩意，妳擺在我面前我也玩不轉！
　　就是想問問，符陣主導權雖然在將軍府那邊，可若是司正全力發動，能不能暫時拖住符陣運行？”
　　於秀光直接目瞪口呆，這腦回路挺清奇呀！
　　許洛見到他這作態，頓時心裏壹喜，看來有門。
　　“既然司正對趙破軍那幫人如此不滿，想必妳們歸正派也不介意換個交易對象……”
　　聽完許洛的計劃，於秀光臉色頓時陰晴不定，好半晌後才沈聲道。
　　“妳小子可想清楚，到時兇險可全系於妳壹人之身，若是按妳所說，到那時即便是老頭子想要幫妳壹把，也是有心無力！”
　　許洛爽快大笑，直截了當說道。
　　“小子最是怕死不過，卻更怕活得生不如死！可這世上總有些事情，是值得拿命去拼的！”
　　“也罷，沒想到臨老將死的年紀，還能做出如此瘋狂之事，既然妳都不怕，那老頭子就舍命陪君子又如何？”
　　於秀光眼中閃過激昂神色，臉上現出詭異潮紅，這具幻化分身壹時都有些氣息起伏。
　　許洛心裏終於松了口氣，這老狐貍就是他預想計劃中最重要壹環。
　　沒有他配合，許洛哪怕頭再鐵，也絕不敢貿然走進磐石城，那樣只要行蹤壹露，將軍府分分鐘教他如何做人，甚至做不了人。
　　他舉起茶杯與於秀光碰了下，算是定下盟約。
　　最大分歧沒了，兩人間氣氛壹下子緩和下來，於秀光仿佛還有些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似乎想看出許洛哪裏來的這般狗膽包天。
　　直到掃過他那雙還是虛弱無力的雙腿時，不由得驚咦出聲。
　　“不對呀，妳小子明明已經晉升洗身境，肉身洗筋易髓、脫胎換骨，怎麽雙腿還是這個鬼樣子？”
　　見他已經註意到，許洛索性也不再隱瞞，將體內青竹虛影瞬間隱去。
　　“天厭之體！”
　　於秀光驚得雙眼暴凸，指著壹臉淡然的許洛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是真沒想到，這才多長時間，許洛帶給他的已經不能說是驚喜，而是驚嚇。
　　壹個正常人能像許洛這般迅速晉級，便已經很了不起，可他壹個受老天詛咒的玩意兒，修行竟也跟坐了火箭般，這就有點太不可思議。
　　於秀光看向許洛的眼神，已經略帶著幾分尊重。
　　不管許洛是因為什麽原因走到現在，可絕對不會如他表現的那般輕松，這樣的修行人是值得尊重的，跟年齡、境界、戰力通通無關。
　　好半晌後，於秀光才收拾好心中復雜情緒，下意識呢喃出聲。
　　“嘖嘖，了不起、了不起……
　　原本以為古惜夕那妮子年紀輕輕便突破洗身境，就已經是天資卓越，可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妳這種怪胎！”
　　“咣當！”
　　許洛手中茶杯壹顫，滾燙水花濺在下方爐子中，發出噗哧輕響。
　　他猛得擡頭看向於秀光。
　　“惜夕竟然壹直與妳有聯……”
　　可話還沒說完，許洛就知道自己說了句蠢話，古惜夕去了歸正派界海大本營，以於秀光的身份地位，又怎麽可能跟那邊沒有聯系？
　　於秀光臉上浮出大有深意笑容，今晚壹直被眼前小子拿捏的郁悶總算消去幾分。
　　許洛厚著臉皮訕笑幾聲。
　　“朋友，都是朋友，不知惜夕現狀如何？”
　　於秀光猶如老僧入定般聽而不聞，視線盯著茶杯目不轉睛，好像那玩意兒已經變成皇室貢品花蕊瓷。
　　直到見到許洛臉上假笑逐漸變成幾分討好，他才慢悠悠說道。
　　“哎，可憐老頭子都快行將就木，身邊卻連個端茶倒水的都沒有。”
　　許洛臉上壹片愕然，實則心裏差點笑開了花。
　　其實還沒回到水神廟，他便已經發現於秀光蹤跡，不然他今天怎會那般刻意引導沙七息修行？
　　哎，為了這孩子有個好歸宿，許洛當真是操盡了心，可他面上還是假惺惺問道。
　　“司正這是何意？”
　　於秀光瞥他壹眼，又朝著水神廟看了眼。
　　“那孩子就是沙家遺孤？哎，這人年紀壹大，就愈發見不得這世間疾苦，不如讓他以後就跟著老頭子吧！”
　　看著他那恬不知恥的悲天憫人作態，許洛心裏雖早有謀劃，可還是差點將手中茶杯砸到他臉上。
　　真真是不要臉，要不是妳這老頭子還有些操守，後面又有靠山。
　　若不是許洛背著個天厭詛咒，不想牽連別人，像七息這樣十歲就覺醒開靈的天才，還能輪到妳在這裏感慨？
　　許洛心裏默念好幾遍尊老愛幼的人生格言，思考片刻終於還是不情不願的點點頭。
　　可沒想到於秀光像是突然又想到什麽般，嘆息出聲。
　　“還有個消息老頭子差點忘記說了，小螺峽地氣被激發有異動征兆，應該是有外人入境，妳看？”
　　這下許洛不說話了，臉上笑意逐漸變得冰冷。
　　於秀光莫名心裏有點慌，下意識脫口而出。
　　“妳小子可是想清楚，惜夕那妮子天賦絕頂，長得又跟個天仙似的好生養，我歸正派不知有多少年青俊傑都眼巴巴盯著！”
　　許洛手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摸上木拐，聲音冷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般。
　　“哦，這些所謂的年青俊傑，不是聽說都死完了？”
　　若是這老頭子再不識趣，許洛也不介意提前讓他進勸業司孤寡院榮養。
　　於秀光壹窒，眼前竟好似出現了幻覺，隱約間眼前坐著的許洛，竟瞬息化作了壹頭做勢欲撲的絕世兇猿。
　　許洛神情平靜淡然，於秀光壹時也摸不準這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可他直覺到最好不要去試。
　　這小子屬土狗的，不光是翻臉不認人，咬人可也是很疼的。
　　這下他再不敢開玩笑，連忙打個哈哈。
　　“開個玩笑哈，不過這件事情妳不妨再考慮考慮？
　　來人數量不多但都是高手，不然也不會引發符陣異動，妳那計劃若是不成，那自然也輪不到妳我來操心。
　　可妳既然信心十足，總得考慮好後面收尾。
　　計劃若成，禦兵司肯定群龍無首，又是傷筋動骨壹片混亂，到時他們哪還能顧得上這個？”
　　見許洛若有所思，於秀光趕緊趁熱打鐵。
　　“何況，咱們燕人關起門來打生打死，那肉都是爛在鍋裏，哪裏輪得到外人來討野食？”
　　沒想到這老頭壹把年紀，還是個憤青，不過許洛仔細想想，倒也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
　　可即便如此，許洛也不是吃悶虧的主，靈機壹動說出了條件。
　　“事後我要進禦兵司庫房壹趟。”
　　於秀光壹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顯然沒想到許洛能如此獅子大開口。
　　他老人家為何冒這般大風險，陪這小子壹塊瘋，是愛護、是欣賞？別扯蛋了，除開心底那壹絲良知，最主要的還是利益。
　　以許洛這沒撿到寶物就算吃虧的性子，去庫房壹趟那還能剩個啥？
　　於秀光連想都沒想，果斷揮手拒絕。
　　“想都別想，驅邪司被打壓這麽多年，那裏面東西算起來大部分可都是司裏同僚的。”
　　“難道我不是驅邪司的人？”
　　許洛可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將青牛大車召至身邊。
　　“看看，我這洗身境大高手，現在伴生物竟然還是區區黃階，不丟人嗎？”
　　於秀光瞬間啞然。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直到許洛眼中再次隱現腥紅符文，於秀光心裏暗嘆壹聲，在他即將發作的那壹刻，終於率先讓步豎起壹根手指。
　　“最多只能取煉制壹次的靈材，不然就壹拍兩散！”
　　“成交！”
　　許洛爽快答應下來，他本來也沒想過好處全占，沒有巨大利益驅動，這老狐貍只怕寧肯窩在驅邪司裝睡，也不會去冒險。
　　談到現在交易完成，兩人臉上齊齊露出輕松笑意，可實則心裏都在暗自罵娘。
　　不同的是，於秀光是光說不做，許洛卻是陡然露出不懷好意笑容。
　　“既然司正同意，那就只能暫時委屈壹下妳老人家吃點苦頭了。”
　　於秀光下意識泛起不妙感覺。
　　可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兩道符文便將他生生禁錮原地，壹抹陰森白芒仿佛帶著迫不及待意味般，直接占據他所有視線。
　　“妳個混蛋……”
　　於秀嘴裏咒罵之聲才剛吐至唇邊，便覺得整個人壹輕，然後視線開始旋轉。
　　生死危機之下，已經被齊頸而斷的花白頭顱，本能化作紅光朝遠處磐石城遁去。
　　許洛看著瞬間消失的紅光，不甘咕噥出聲。
　　“不就是壹具分身嘛，留根頭發、汗毛之類的回去報信也是壹樣嘛！”
　　對面已經沒了頭顱的屍體，好像聽懂這番話壹般，就要化作紅光遁走。
　　可許洛手掌壹伸，黑光瞬間籠罩住殘軀，然後如同捏棉花糖壹般，將剩下的身體揉成壹團。
　　壹縷暗紅色霧氣幻化出於秀光面容，突兀出現在許洛掌心，沖著他無聲咆哮。
　　此刻的於秀光再無平日裏的老持沈重，冷靜淡然。
　　蒼老面容上盡是怨毒憤怒、暴戾兇狠，就好像這副面孔，已經匯聚於秀光這世人所有的陰暗汙穢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