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下半夜的伊斯坦布爾，空氣中透著壹股濃濃的海水的氣味，因為剛剛下完壹場小雨，地上濕漉漉的。
　　但這並不影響王直的行動。
　　他對伊斯坦布爾的地理沒有絲毫概念，於是便對照著掌上電腦的標示，照例選擇了壹條直線。
　　沒過多長時間，他便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槍聲，於是他停下腳步，從壹座高樓的天臺向下望去。
　　交火在壹幢看上去有些年頭的四層高的建築物裏發生，從三樓臨街的玻璃窗裏偶爾可以看到槍口發出的火光，建築物的主要出入口都已經被警車封堵，遠處還有更多的警車在呼嘯而來。
　　王直輕輕的落到了那幢建築物的頂上。
　　腳下傳來壹陣爆炸聲，王直猜想應該是手雷，而槍聲也隨著這聲巨響忽然停了下來。
　　王直展開感官能力，但這時忽然有壹架直升機從西方飛了過來。明亮的燈光往這邊射過來，於是王直伸手拉住墻裙，在黑暗中爬到了三樓。
　　黑暗中透露著血腥的氣味，有人受了傷，正在痛苦的呻吟著，這壹切都讓王直感到愜意。他傾聽著整幢建築物的動靜，然後往剛剛交火的地方靠近。
　　樓頂上，6個人正小心翼翼的下來，而另外近二十人則從幾個入口小心翼翼的潛伏了進來。王直飛快的在房間裏移動著，他不時停下看看那些倒在地下的人，但卻沒有壹個是他要找的人。
　　“見鬼了！”他感到不可思議。
　　腳步聲開始臨近，他忽然有壹種把所有人都幹掉的沖動。
　　“別太驚世駭俗？”他摸著手裏的槍，忍不住笑了起來。
　　壹名特警小心翼翼的邁入房間，房間裏已經被破壞得不成樣子，但並不影響他看清楚狀況。
　　“clean。”他小聲的在通訊頻道裏說道。身後的隊員轉身向後，他向後退了幾步，跟著轉過身去。
　　就在這時，冷冰冰的槍口頂在了他的脖頸後方。
　　“shit……”他的心裏變得冰涼，沒等他做出前撲的動作，子彈已經打斷了他的頸椎。
　　槍聲如鼓點般響起，前面的隊員轉過身來，但王直已經再壹次閃到了他們背後，他把槍口頂在他們脖頸正後方，然後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開火，開火，開火，他像是好不容易找到新玩具的頑童，興致勃勃的壹個又壹個槍殺著那些進入建築物的特警。他像壹陣風掠過房間，掠過走廊，掠過樓梯，掠過天花板，鬼魅壹般貼近站在隊伍最後的特警，殺掉他，然後貼近另外壹名。
　　還沒等有人弄清楚狀況，他便幹掉了進入頂層和三樓的所有人，屍體上的耳機裏發出慌亂的命令聲，人們開始往樓下跑去。
　　王直緊緊跟在他們身後，壹名戴著頭套的特警忽然停了下來。
　　王直馬上用槍指向他的後頸，就在扣動扳機的壹瞬間，那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靈巧的蜷下身體，借著王直的沖力把王直從他的頭頂摔了出去。
　　“我是……”他大聲叫道。
　　煙塵中，惱羞成怒的王直沖了出來，單手抓住他的脖頸，將他的腦袋用力往地上撞去。
　　但他終於停了下來。
　　那人說的是中文。
　　“我是……”他激烈的咳嗽著，半天都緩不過勁來。
　　“國安部反恐局東突事務處，方濤上校。”王直余怒未息的問道。“是妳嗎？”
　　那人拼命的點著頭。
　　王直抓住他的領口把他拖了過來，壹把扯下他的頭套，最終把他放了下去。
　　“為什麽不表明身份？”他質問道。“妳差壹點就死了。”
　　“我沒有想過妳會專門來救我。”方濤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我原本想混在他們的人中間逃出去，沒有機會表明身份，抱歉。”
　　身為國安部的高級特工，他在來伊斯坦布爾前多多少少得到了壹些關於王直的信息，這讓他明白自己為了保命而使出的格鬥術多多少少傷害了王直的自尊。他用手揉著被捏青的喉嚨，壹邊努力從瀕死的驚恐中平息下來，壹邊暗自裏思考著對策。
　　“妳沒事吧？”
　　“沒事。”方濤很快又補充道。“好在妳及時收手，不然我死定了，多謝。”
　　“妳不用謝我。”王直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第壹次被壹個普通人徒手摔了壹跤，這讓他有壹瞬間確實動了殺意，但他想起了李瑤堯的請求，於是又把殺意壓了下去。
　　他打量著方濤，這個臉色蒼白的家夥大約40歲不到的樣子，身材很勻稱，臉上輪廓分明，因為更成熟，給人的感覺甚至比黃遠帥得多。
　　這讓王直心裏又不爽了起來。
　　“妳認識李瑤堯嗎？”他忍不住問道。
　　“認識，她是我的徒弟，但我有幾年沒見過她了。”方濤微笑著答道。心情平息下來以後，他身上流露出壹種很難說清的氣質，這讓王直越發的不爽了。
　　“走吧。”他甕聲甕氣的說。
　　“怎麽走？”方濤不明究理的問道。
　　王直把背包裏的C4拿出來，壹塊塊設好定時，然後伸手抓住了方濤的衣領。
　　“小心別吐在我身上。”他不懷好意的說道。
　　美麗的焰火在他們腳下爆開，王直用壹塊混凝土隨手把盤旋在頭頂的直升機打了下來，然後在爆炸蔓延到樓頂前提著方濤躍向壹望無際的夜空。
　　不同於以往，王直故意用粗暴和讓人不適的方法帶著方濤在伊斯坦布爾的夜色中飛速前行。他甚至故意松手手，讓方濤在無邊的黑夜中墜落，直到落地前的幾秒鐘才把他接住。
　　但讓他失望的是，方濤僅僅是臉色越來越慘白，連多余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這種表現讓王直打消了繞城壹周的念頭，帶著他走向黃遠發來的地址。
　　壹幢簡陋的公寓，黃遠他們在5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內重新布置了基地。
　　“教官！”李瑤堯興奮的跑了過來，她似乎想要擁抱壹下方濤，但跑到面前又猛地停了下來。
　　“教官，妳怎麽樣？”她最終惴惴不安的問道。
　　“瑤堯，好久不見了。”方濤盡力微笑著說，無論是有多強的意誌，在經受了這種高強度旅行後都很難保持鎮定。他懷疑王直是在故意整他，但他決定不去理會。
　　“妳受傷了！傷口在哪裏？在哪裏？”李瑤堯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忍不住在他身上摸索起來。
　　“我沒事，我沒事。”方濤連聲答道。
　　王直的表情變得很難看，黃遠急忙走了過來。
　　“方濤上校，我是黃遠，很高興妳沒事。”他伸出手來，把李瑤堯隔在身後。
　　“黃遠上校，見到妳很榮幸。”方濤有力的和他握了壹下，然後轉向了劉紫苑。“這位是？”
　　“原綜合情報局劉紫苑，很榮幸能和妳壹起戰鬥。”她由衷的說道。
　　“謝謝，我也是。”方濤點了點頭，然後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
　　“妳已經獨自戰鬥了壹整天，先休息壹下吧。”黃遠忽然說道。
　　方濤想要拒絕，但他看到了黃遠的表情，於是點了點頭。“那就辛苦妳們了。”
　　“教官，這邊走。”李瑤堯興沖沖的帶著他走進裏面的房間，王直感到心裏很不是滋味。就在這時，劉紫苑嬌媚的聲音響了起來：“王直，妳們……”
　　“妳閉嘴！”王直忽然叫了起來，劉紫苑楞在原地。
　　“滾遠壹點！”他繼續說道，聲音不大，卻像雷聲壹樣把劉紫苑驚呆了。
　　黃遠連忙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抽支煙去。”他輕輕的拉著王直。
　　“妳自己去。”王直硬邦邦的說。
　　“我有話和妳說，拜托！”黃遠好說歹說，終於把他拉了出去。
　　李瑤堯從臥室裏出來，看到劉紫苑失魂落魄的站在屋子中央，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心裏卻莫名的多了些快意。
　　“黃遠他們呢？”她問道。
　　劉紫苑沈默不語，李瑤堯看到了陽臺上的身影，於是便走回電腦臺前。
　　過了壹會兒，劉紫苑走了過來。
　　“妳幹了什麽？”她的聲音聽上去很怪異，李瑤堯詫異的看了她壹眼，低頭繼續操作電腦。
　　劉紫苑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頭發。
　　“妳這狐貍精，我在問妳話！妳幹了什麽？告訴我！他媽的幹了什麽？”她用力撕扯著李瑤堯的頭發，李瑤堯抓住她的手，兩人像潑婦壹樣扭在壹起。
　　“妳才是狐貍精，放手！妳瘋了嗎？”李瑤堯終於醒悟過來，她用肘鎖住劉紫苑的喉嚨，但劉紫苑用膝蓋頂著她的後腰，讓她用不出力來。
　　兩人開始無聲的搏鬥起來，劉紫苑不是李瑤堯的對手，被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小腹上也被狠狠的擊了幾拳，但她就是抓著李瑤堯的頭發不放，讓她痛得流出了眼淚。
　　“妳們瘋了嗎？快停下！”黃遠從陽臺外面跑了進來，方濤也從臥室跑出來。
　　劉紫苑還不想撒手，方濤問詢的看了黃遠壹眼，輕輕地敲了她壹下，於是她終於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