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黃遠目送著鄧大使走進辦公室。
　　公使、參贊、陸軍武官在房間的另壹側憂心忡忡的議論著，但黃遠卻感到他們有意無意的在避開他。
　　他忽然有了壹種被孤立的感覺，於是對於王直和劉紫苑的擔心越發強烈了起來。
　　和他們最後壹次通訊大約是在半小時以前，那時王直說過：“劉紫苑受傷了。”這讓黃遠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
　　如果只是王直壹個人，也許已經從基地外面壹直殺到基地裏面了。但這種殺戮也很有可能讓張正澤精神崩潰，直接發射核彈。而王直自己壹個人也許會在基地裏迷路，永遠找不到目標。
　　劉紫苑的傷有多重？王直壹直沒有消息會不會是在想辦法替她治傷？
　　他們能不能趕上阻止張正澤的瘋狂行為？
　　張正澤究竟敢不敢發射核彈？
　　正當黃遠壹個人胡思亂想時，鄧博熙打開門走了出來。
　　“那麽快？”黃遠感到非常吃驚，於是像房間裏的其他人壹樣圍了上去。
　　“怎麽樣？”孫成友大校第壹個問道。
　　“主席的回答很幹脆，華夏絕不容忍任何形式的核訛詐。”鄧博熙的聲音透露出復雜的情緒，既像是松了壹口氣，又像是重新壓上了千鈞重擔。
　　“絕不容忍？”黃遠註意到了這個很少出現在外交辭令中的詞語。
　　“對，絕不容忍。”鄧博熙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十幾分鐘後我們的空軍將開始對所有已知的百濟導彈發射場進行空襲，海軍和防空導彈部隊也已經開始著手進行攔截準備。”
　　“就應該這樣！泱泱大國，就應該有這樣的氣勢！”孫成友大校興奮的像個小孩子。“地面部隊呢？”
　　“為了麻痹張正澤，在空襲開始前地面部隊不會展開進攻。”
　　領事部參贊王柏忽然從門外跑了進來。
　　“有壹條最新消息！”他氣喘籲籲的說道，“總參2部剛剛轉來壹條消息，星條旗國務卿剛剛與外交部結束了簡短的磋商，星條旗將支持今晚我國在百濟的壹切軍事行動，交換條件是我們要在十分鐘內提供完整而準確的百濟導彈基地坐標，配合星條旗軍對百濟所有遠程導彈基地進行毀滅性的打擊。總參2部要求我們立即把情報發回去匯總。”
　　“他們也要動手了？”孫成友大校忍不住說道。“難道張正澤也對他們進行了訛詐？”
　　“時間不多了，孫大校，妳馬上把手頭的情報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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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控制室裏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燈光也自動切換到紅燈。
　　“發生了什麽？”張正澤問道。
　　壹名衛士跑到操作臺前，大驚失色的回答：“有敵機入境，數量……超過150架！”
　　“哈哈哈哈！”金太恩大笑了起來，張承赫狠狠地給了他壹拳，於是他剛剛止住的鼻血又流了出來。
　　“妳在笑什麽？這也是妳的國家！”張正澤大聲的叫道。
　　“敵機來自什麽方位？”他繼續大聲的叫道，“誰能把警報關掉？”
　　“大部分來自海上……還有壹部分來自霓虹……又有更多的敵機……來自中國境內！”
　　“瘋了……他們都瘋了！”張正澤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
　　電話響起，張承赫拿起電話，很快便臉色慘白的對父親說道：“金永東打來的……中國軍隊已經恢復行動，電臺……已經守不住了。”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不可能！”張正澤臉色變得如同死灰，“我有核彈，我有核彈！他們不敢冒這種險，絕對不敢！”
　　“哈哈哈哈……”金太恩又笑了起來。“妳還不明白嗎？妳已經完了，正因為妳用核彈威脅他們，才讓他們不得不采取更激烈和直接的方式來對待妳。”
　　半個小時前，他用懦弱的表現和口頭妥協換來了張正澤的輕信。因為時間緊迫，張正澤分別和中國鄧博熙大使、星條旗龍山司令部內澤爾將軍通了電話，聲明百濟已經完成了政權交替。他隱晦的表明了核訛詐的態度，但更多的是在試圖兩面討好，想要在兩個大國中間左右逢源，謀取利益。但在掛掉電話以後，他卻發現金太恩變得油鹽不進。不管是毒打還是威脅，金太恩只是冷笑著，咬牙忍受著，壹言不發的等待著張正澤的末日。
　　所以此刻他笑得十分開心，張承赫沖過來給了他當胸壹拳，他連同椅子壹起摔在地下，但他仍在不停地笑著，甚至笑出了眼淚。
　　“父親大人，現在怎麽辦？”張承赫驚慌的問道。
　　“我有核彈，我有核彈！他們不敢，絕對不敢！”張正澤仍在喃喃自語著。
　　“委員長，委員長！”壹名衛士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下兩層發現入侵者！基地守衛部隊已經有近百人死傷，請您馬上轉移！”
　　“轉移？”張正澤忽然清醒過來，“導彈馬上就要落到頭上了，還轉移什麽？”
　　“承赫！”他大聲的叫道。
　　“父親大人？”
　　“他們壹定是以為我們沒這個膽子，我倒想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擔當！”張正澤獰笑著說道。“把核彈設定到10分鐘後自動發射！把視頻傳輸設定好，我要當著他們的面按下發射鍵！”
　　“父親，真的要這麽做嗎？”張承赫猶豫了壹下，問道：“您不是說過無論什麽情況下都不能真的發射核彈嗎？”
　　“他們壹定會妥協的！壹定會！”張正澤重復著，“等到他們妥協了，就把發射取消。”
　　張承赫開始飛速的進行進行發射設定，另壹名衛士開始設定視頻會議，並把對方的話筒接到了揚聲器上。
　　“可以了。”他迅速的退到鏡頭後面，張正澤看看兒子，他也點了點頭。
　　他走到發射臺前面，紅色的發射鍵已經解除鎖定，密碼已經輸入無誤，只要按下按鈕，導彈就會開始進行預熱，10分鐘後進行自動發射。
　　張正澤機械的擡起手，輕輕的放到它上面。
　　他身後的十幾個屏幕上，正從不同的角度顯示著發射井內蓄勢待發的遠程導彈。
　　“張正澤先生，請妳不要沖動。”熟悉的英語，正是龍山司令部的內澤爾將軍。
　　“張正澤，妳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有些別扭的百濟語，這是鄧博熙的聲音。
　　“兩位先生，我想我曾經很真誠的向妳們說過，我期待多方共贏的局面，但妳們讓我失望了。”張正澤勉強保持著尊嚴，用平靜、勻速的語氣說道。“我非常失望。”
　　“我想我們可以談壹談。”內澤爾說道。
　　“等飛機把炸彈投到我腦袋上嗎？”張正澤冷笑道。“不，我的條件已經表述得夠清楚了。”
　　“只要妳放棄發射核彈，放棄軍事政變，我國可以保證妳和妳家族的安全。”鄧博熙說道。
　　“我代表的並不只是我的家族，而是全體百濟人民。”張正澤回答道。“兩位先生，我按下這個按鈕後，核彈將在10分鐘後自動發射。這是我最後的讓步，也是我留給妳們和妳們的政府最後考慮的時間。妳們可以壹直看著這裏，可以看到核彈發射的進度。我也會在這裏等待妳們最終的答案，希望這壹次妳們不要讓我失望。”
　　他重重的按下按鈕，正中的壹個屏幕開始顯示倒計時：“00：09：59：59”。
　　數字飛快的變化著，張正澤保持著沈默，而那兩端也不約而同的保持了緘默。
　　房間裏忽然發生了震動，張承赫快步走到門口，不久後又走了回來。
　　“父親大人，基地上層遭到轟炸，受損嚴重，但並沒有影響到發射能力。”他頓了壹下，故意大聲說道，“就算是這裏全被毀了，核彈那邊的自動裝置也能保證發射成功，而且發射井那邊並沒有取消發射的程序。”
　　“妳做得很好。”張正澤回答道。“把金太恩帶出去，我想壹個人靜壹靜。”
　　“是的，父親大人。”張承赫繞過桌子走向金太恩。
　　就在這時，房間忽然又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
　　“這是什麽炸彈？這裏可是100米深的地下！上面都是鋼筋混凝土！”張正澤憤怒的大吼起來。
　　“不，委員長，好像不是炸彈……”壹個衛士驚訝的說道。
　　控制室的地面出現了如同蛛網壹般的裂紋，隨著震動的不斷發生，這些裂紋變得越來越明顯，很快就變成了無數跳動著的混凝土碎塊。
　　“天哪！這是什麽？”張承赫忍不住叫了出來。
　　壹只手臂從碎塊的中心伸了出來，它四下抓著，很快就撕扯出更大的裂縫，然後壹個人從裂縫裏鉆了出來。
　　“王直！”“是他！”中文和英語的驚呼同時從揚聲器裏發出來，但卻淹沒在張正澤壹幹人的驚叫中。
　　“這裏是？主控制室了吧？”王直隨手撥開射向自己的子彈，四處掃視著。
　　也許是因為金太恩選擇的士兵都是極端終於金氏政權的狂熱者，又或許是因為他們害怕株連和更可怕的後果，王直沒有找到壹個願意指引他道路的百濟人。唯壹壹個願意開口說話的百濟士兵把他引向了更下層的兵營，在那裏再次血腥屠殺以後，王直不得不回到最初進入走廊的地方。
　　劉紫苑虛弱得昏迷了，她仍然活著，但每過壹分鐘都有可能死去。
　　這讓王直陷入了暴走之中。
　　他沿著那條劉紫苑指給他看的電纜向前行走，遇墻拆墻，遇樓拆樓。
　　終於，他到了。
　　他匆匆掃了壹眼屏幕。
　　很好，壹發導彈都沒有發射出去。
　　那麽，全部殺掉，破壞壹切，然後找地方給劉紫苑輸血。
　　他抓起壹把碎石。
　　張正澤終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張開嘴，但還沒來得及發出第壹個音節，壹顆混凝土碎塊已經從他的鼻子中間穿過，把他的大腦打成壹團漿糊。
　　幸運的是，他還沒來得及感到任何痛苦。
　　王直隨手抓起壹把椅子。
　　“混蛋，妳想……”金太恩從桌子後面爬了起來，他存活下來的原因是王直嗅出他的血型正好與劉紫苑相符。
　　“不！”許多個聲音同時叫了起來。
　　椅子重重的撞在控制臺上，碎成無數的木屑，整個控制臺應聲化為廢品。
　　王直隨手又拿起壹張桌子，於是控制臺後的服務器也化作了碎片。
　　遠方的視頻隨之切斷，無數個看到這壹幕的官員心臟病發作倒地不起。
　　但王直並不知道這壹點。
　　“妳知道……”金太恩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王直已經小心的打昏了他。
　　希望還來得及。
　　他這樣想著，提著金太恩跳進了地下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