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妳別怪他！

　　手中無物，腹有詩書。
　　這個問題還真難不倒唐重。
　　稍微沈吟，便下定了決心，唐重笑著說道：“既然如龍表哥送了太爺爺壹幅畫，那我就送給太爺爺壹幅字吧。我知道太爺爺喜歡寫字，我這算是班門弄斧，請太爺爺指點指點。”
　　“哦。妳怎麽知道我喜歡寫字？”姜放空老太爺笑著說道，“可人可卿告訴妳的？”
　　唐重沒有正面回答姜放空的問題，而是自顧自說道：“我在門口看到壹幅對聯。讀書好，耕田好，學好便好；創業難，守業難，知難不難。橫批是‘學好不難’。這幅妙聯是以北派書體寫就，帶著漢隸的遺型，筆法古拙勁正，風格質樸方嚴。看著大氣親切。聯好，字也好。”
　　老太爺笑得合不攏嘴。這幅聯是他想的，字也是他寫的。唐重這麽間接含蓄的稱贊他，他能不高興嗎？
　　“我才能不足，手頭上也沒有現成的妙聯可以和外面那幅對聯相媲美，就借用壹幅古人的對聯來祝太爺爺壽比南山不老松吧。”
　　“好。好。”姜老太爺笑道。“我要看看妳寫什麽聯。”
　　老太爺雖然喜歡書法，可是年紀大了之後再也不能提筆了。為了避免他不聽勸告再次鋪紙灑墨，甚至姜立仁交代傭人把這房間裏的筆墨紙硯都給收走了。
　　派了個特護到前院去找筆找墨，聽說唐重要給老太爺寫字做賀禮，壹下子來了壹大群人趕來圍觀。
　　姜立仁兄妹幾人來了，唐重的幾個舅舅來了，幾個表哥表姐也來了，姜可卿和姜可人把唐重外婆也給攙扶過來了。
　　來了這麽多人，小樓剛才還覺得寬裕的房間壹下子就變得擁擠起來。
　　有人是來看熱鬧，更多的人是來看笑話。
　　當然，還有人是為唐重提著壹份心啊。
　　所有人都知道，姜如龍畫虎堪稱國內壹絕，甚至壹位成名數十載的國畫大師在看過他的畫作後，久久沈默不語，然後留下壹句“我不如他”的評語。
　　他的畫只是小範圍的被人觀摩議論，不參與買賣，偶爾贈送給有緣人。今天，他背著壹幅《虎嘯群山圖》來贈送給老太爺，這事兒大家都可以理解。
　　可是，唐重在姜如龍送了畫作之後還要寫字……如果他寫的不好，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姜可人擔心唐重不知道這重關系，有心想要上前去提醒壹聲。可是，這麽多人盯著，她上去說唐重妳別寫了妳寫不好的話會被姜如龍給比下去的，那不是自己抽自己兒子的臉嗎？妳兒子還沒開動妳就知道寫的不好？
　　再說，唐重已經答應要送字給老太爺作壽。如果現在又不寫了，那不是要失信於人？更是給人輕易毀約的印象？
　　實際上，老太爺這道題不好答啊。
　　正在姜可人和姜可卿姐妹倆著急擔憂的時候，老太爺再次發話，他笑呵呵地說道：“看來大家都喜歡書法啊。唐重，那妳更要好好寫了。”
　　“我會的。”唐重笑著說道。接過傭人送過來的筆墨，開始做準備工作。
　　“嗯。先不急著寫。”老太爺說道，“妳先看看如龍的《虎嘯群山圖》再寫不遲。”
　　“謝謝太爺爺。”唐重笑著答應。好像他不知道這是個坎，自己壹頭栽了進去。
　　姜如龍壹幅雲淡風輕的模樣，小心翼翼的從壹個竹筒裏抽出壹幅卷軸，然後把卷軸遞給唐重，說道：“隨手塗鴉，表弟多提意見。”
　　他嘴上說是“隨手塗鴉”，但是骨子裏的傲氣就是白癡也能夠看的出來。
　　唐重知道，如果他敢多提意見，這個四表哥就壹定會對自己很有意見。
　　當然，自從唐重進門，就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敵意。這種敵意很隱晦，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需要用心去感受才行。
　　而且，他待人和藹，有求必應。說話不多，卻壹直在仔細的打量自己。
　　“在這樣的家庭，卻取名叫做‘如龍’這麽高調的名字，看來姜家對他是有著很大期望的。這樣的人傲氣壹些，敏感壹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唐重在心裏想道。
　　“其實我也不太懂畫。哪有資格提什麽意見？”唐重謙虛的說道。
　　“妳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姜怡然出聲說道。
　　於是，壹屋子人哄堂大笑。
　　姜怡然擺明了是故意諷刺唐重，這些人還這麽配合的笑出聲音，說明他們是真的沒把唐重放在眼裏。或者說，他們都自覺的站在了姜如龍和姜怡然這壹邊，也就是唐重的對立面。
　　姜可人臉色陰沈，緊緊的抿著嘴唇。
　　姜可卿可就沒那麽好的脾氣了，咯咯的笑著，說道：“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兒啊。咱們姜家啊，最缺少的就是這種人了。”
　　意思就是說，人家唐重不懂就不懂，而姜家的很多人則是不懂裝懂……哪個更讓人討厭？不是壹目了然嗎？
　　聽到姜可卿這條“毒蛇”的話，眾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太愉快。
　　特別是姜怡然，兇狠的瞪著姜可卿，恨不得要把她的衣服給全部燒掉。
　　她有心想要回罵壹句說道“我們姜家的事兒輪得著妳壹個外人插嘴”，但是看到四哥像是未蔔先知似的朝他這邊看了壹眼。
　　她就立即明白了四哥的意思，氣呼呼的閉嘴。
　　唐重解開卷軸上的紅綢，把那幅巨大的畫作給攤開，壹道霸道淩厲之氣迎面撲來。
　　虎虎生威！
　　“好畫。”唐重大聲稱贊。“真是好畫。”
　　不是唐重想稱贊姜如龍，而是因為這小子確實畫得太好了。他把老虎那種張揚霸道兇戾以及噬人的殺意全都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力透紙背。
　　攤開畫作，就像是放出了壹條活生生的猛虎。
　　唐重敢用腦袋打包票，姜如龍畫這幅畫的時候壹定不是臨摹前人的畫作或者觀賞老虎的照片。他的“模特”壹定是壹只真正的老虎，活生生的老虎。
　　只有真正的老虎才能夠給人帶來這麽立體的感覺，只有真正觀察過老虎接觸過老虎的人才能夠這麽細致周全的表達老虎。
　　他是用了功的。
　　“哪兒好？”姜放空老太爺問道。顯然，他是不打算輕易放過唐重的。
　　“活靈活現。”唐重說道，“我們都說畫人畫虎難畫骨。其實畫人畫虎也並不容易。無論是人還是虎，他都有骨頭。也就是說，妳不僅要形像，還要神似。甚至，還要通過壹些小細節表現出某個人某只動物的壹些生活特性。”
　　“壹葉知秋。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譬如我們看到這幅老虎牙縫間的碎肉，證明它的兇殘以及它飽食後的亢奮狀態……看到這壹點兒，讓我們不得不產生聯想，這是壹塊什麽動物的肉？它剛才吃掉的是壹只雞壹只羚羊還是闖入森林的狩獵人？這不是畫，這就是壹頭老虎。老虎出現，我們忘記了它的載體……這就是壹幅非常高明的畫作。”
　　唐重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道：“我就是隨便說說。妳們也隨便聽聽就好。我其實是不懂畫的。說的也就是我看過此畫後的壹些個人感受。”
　　聽到唐重的評語，大家都沈默了。
　　這個口口聲聲說他不懂畫的小子評論的這麽好，他們這些人都不太敢輕易出口了。
　　唐重說的，也正是他們所想的。只是有很多人沒辦法表達出來而已。壹個人看到壹樣東西卻沒辦法把它很好的描繪出來，還是個人的文化涵養累積不夠。
　　姜如龍若有所思的看著唐重，好像著急要看清楚這到底是壹個怎麽樣的人。
　　可惜，他失望了。
　　“那麽，在妳眼裏，這幅畫是完美的？”姜如龍老太爺說道。他又讓特護在他的腦袋下面墊了壹個枕頭，這樣他的身體可以挺的高壹些，能夠清晰的看清楚屋裏眾人的表情。
　　“其實也有壹點點小問題。”唐重紅著臉忸怩的說道，“就那麽壹點點兒。”
　　眾人大怒！
　　“剛才還誇妳有自知之明呢？轉眼間就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了？四哥的畫也是妳能評得了的？”最先開腔攻擊的就是姜如龍的腦殘粉姜怡然。
　　“就是。齊陸羽妳知道不？連國畫大師看過四哥的畫都說‘我不如他’，妳比齊陸羽還厲害？”
　　“馬不如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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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然，姜如龍的人緣在這個家裏看起來非常的不錯。
　　唐重就委屈的看向老太爺，說道：“算了，我還是不評了。”
　　“評。”老太爺鼓足力道喝道。“我讓妳評妳就評。”
　　他生氣的對著其它人吆喝道：“我還沒死呢。等我死了妳們再聒噪。”
　　眾人噤聲，沒有人再敢出聲反對。
　　老太爺雖然已經黃土埋頸，但是，在他閉上眼睛之前，還真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於是，唐重就像是被強迫趕上架的鴨子，滿臉歉意的對著姜如龍說道：“太爺爺非讓我評，我也實在沒有辦法……妳不要生氣。要生氣也生我的氣。是我信口胡騙，和太爺爺沒有關系。妳別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