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樂七零章 第二次的法庭（上）

　　同樣由於強奸罪而施行不公開審理的法庭，看起來有些冷清。但這種冷清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壹種莫名的緊張感便在法庭內蔓延開來。
　　宇文松依舊坐在旁聽席上，他叉著手，臉上的微笑略微淡化。看起來似乎在緊張著什麽。壹旁的宇文雨見了，不太明白地問道：“爸，怎麽了？”
　　“啊、不……沒什麽。”宇文松聳了聳肩。對著女兒，他知道自己必須始終保持著最好的微笑。
　　“只是替那小子有些擔心而已。”宇文松笑了兩聲，回答道。
　　“爸……妳也太會杞人憂天了吧？他不是說很有信心嗎？看他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也不像上壹次那樣畏首畏尾。我看，夏姐姐這次的成功可是有保障了喲……”說完，這小丫頭嘴角壹瞥，露出壹絲撒嬌的笑容，壹把勾住宇文松的胳膊，肩頭靠在父親肩上，說道，“不過最棒的，果然還是爸爸了！”
　　宇文松笑笑，將目光回到法庭之上。
　　“夏玉控告牟新強奸罪壹案，現由強制審判權提起訴訟。原被告辯護人，準備好了嗎？……很好，現在開庭！請原告方律師提出訴訟請求。”
　　陽幕當先站起，捧著手中的起訴書朗朗念著。聲音中充滿了自信，這份自信不得不讓對面的宋飛言暗暗吃驚，心想這小子是怎麽了？怎麽會那麽理直氣壯起來？
　　不過，他的驚訝程度也僅僅是停留在吃驚這壹層面上而已。仗著對方沒可能拿到任何證據，宋飛言在陽幕念完起訴書後，氣勢迫人地站起，緊接著問出最強大的殺手鐧——
　　“陽小朋友，妳口口聲聲說我的當事人強奸了妳的‘女朋友’，請問有什麽證據嗎？”
　　壹邊說，宋飛言的嘴角還壹邊帶著嘲笑。他掃了壹眼夏玉，意圖在精神上先攻擊陽幕。
　　卻不料，陽幕的反應比他更快！
　　“當然有！”
　　宋飛言的笑容在剎那間僵化，顯得難以置信。而在他身旁的牟新也是壹臉的驚訝，不知自己到底在哪裏漏掉東西。
　　陽幕叉著腰，狠狠的瞪視了壹眼牟新，笑道：“牟所長，也許妳沒料到我真的能夠找到證據吧？在以為早已壹手掌控，卻未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感覺怎麽樣？”
　　比起牟新的驚訝，宋飛言眼珠壹轉，立刻想到憑這個小子是絕對沒可能憑空擁有這麽大的自信！他第壹時間轉過頭，目光仇視的緊盯宇文松！壹時間，他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宇文松——！”
　　宇文松微微壹笑，朗聲道：“宋律師，沒事請別呼喚壹個旁聽者的名字。我今天只不過是壹個觀眾，請記住，妳的‘對手’正在妳的眼前。”宇文松刻意將“對手”兩個字念成重聲，意在提醒宋飛言，他眼前的這個楞小子已經不再是他可以隨便欺負的後輩了！
　　得到宇文松的暗中肯定，陽幕的神情顯得更為自信！他拿出那只塑料袋，從中隨手抽出壹份文件，由書記員呈交至法官手上。
　　“法官大人，這是壹份案件記錄表。準確的說，是兩年前的壹次並未登記在案的‘事件’記錄。當時，有壹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跑到派出所報案，有兩名民警立刻接受了她的舉報，在第壹時間便進行了現場勘察。在事發現場，那兩名民警提取了許多毛發、精液，以及其他的各種物證，準備帶回檢驗。這就是當時那兩名民警的記錄。”
　　牟新面如死灰，那裝作沈穩的臉色無法掩蓋他眼神中的慌亂！宋飛言在聽到這些之後顯得也是壹籌莫展，尷尬莫名。他連忙低下頭，低聲說道：“牟所長，妳怎麽不和我說？怎麽還會有那麽大的婁子？！”
　　牟新搖了搖頭，連聲道：“我……我不知道啊？這件事我根本就不清楚！我也奇怪了，怎麽會有……”
　　牟新還待說，可對面的陽幕卻沒那麽“空閑”。他打定主意壹口氣到底，自然是不能給對方交流準備的機會！他猛地壹拍桌子，大聲道：“牟所長，不用想了！在我的委托人報警的那壹刻妳自然是不知道，而當時承接這件案子的兩名民警在壹看到是強奸重案之後，也不敢怠慢，立刻就進行了調查取證。”
　　“可是，事情到這裏的發展就變得奇怪起來。按照常理，能夠取得如此多的證據的，沒有理由不將案子繼續偵查。可在這兩名民警回到派出所打算交給鑒定科進行DNA鑒定的時候，整件案子卻突然間沒了消息？只不過壹個星期後，那兩名民警就被調離原職。就連這份文件，也放入派出所的‘已結案’檔案庫裏，壹躺就是兩年。這顯然很不符合規定。”
　　聽到這裏，宋飛言立刻知道陽幕接下去想說什麽，剛想出聲反對！可在這時，旁聽席上的宇文松的壹聲響亮的咳嗽在第壹時間讓他不自覺的停頓。也就是這壹剎那，陽幕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有誰能夠控制派出所的辦案民警？很顯然，身為案件嫌疑人，並且在當時任派出所副所長的牟新先生有這個能力。而我這裏也有兩份那兩名民警的證詞，足夠證明被告人牟新在當時操控了整件案件！先不說牟新到底有沒有犯下強奸罪，光是這樣的做法，就已經很顯然的有執法犯法的嫌疑！”
　　在遞上那兩份文件之後，陽幕自信滿滿地望著已經有些慌了神的宋飛言。這種感覺是他以前從未感受過的，原來自己壹直崇拜的宋飛言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只要自己穩紮穩打，壹步壹個腳印，同樣可以將這位精政法律學院的明星給徹底擊敗！
　　“宇文老師，謝謝妳。如果沒有妳，我是絕對沒可能走到這壹步的！”
　　陽幕偷空望了壹眼宇文松，在得到他的贊賞之後，重新審查著對方。
　　宋飛言恨恨地瞥了壹眼身旁的牟新，似乎是在暗暗責怪對方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全都瞞著自己。而原本就顯的壹頭霧水的牟新在看到宋飛言的眼神之後，立刻也是狠狠地瞪了回去。宋飛言回過頭，他知道在這樣窩裏反根本於事無補，便立刻站了起來，大聲喝道：“反對！法官大人，對方辯護人從剛才開始就壹直在對著我的委托人的工作態度大發厥詞！要知道這場法庭審查的是強奸罪，而不是玩忽職守罪！說了半天，對方辯護人還是沒有將決定性的證據遞交……”
　　“有喔！妳想要的證據。”
　　以往只有宋飛言打斷別人的，何曾試過被別人打斷？而且，對方還是個連律師執照都沒有，只是在讀書的楞小子？
　　陽幕再次打開塑料袋，取出其中的壹份文件。在拿著這份文件之時，他轉過頭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夏玉，心中忽然感到壹陣悲傷……
　　“夏小姐……妳的公道……我壹定會幫妳取回。”
　　夏玉緩緩擡起頭，對著陽幕幽幽望了壹眼。在陽幕點了點頭，舉著證據向法庭陳述的時候，她卻看著那邊的宇文松，眼中露出好像在問為什麽的眼神。
　　“不為什麽，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宇文松輕輕點了點頭，同時報以壹個安慰的眼神。夏玉低頭默想了壹下，重新縮回視線望著法庭。
　　“法官大人，接下來我要出示的東西，已經不僅僅是壹份證據了。它代表著壹份心酸，代表著壹件人間慘劇。任何壹個有良知的人在聽完這整件事情的起末之後，都會感到憤慨和傷感……”
　　陽幕停頓了壹下。他那悲切的話語成為壹種彌漫在法庭內的感傷氣氛，除了被告席，所有人都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精心聽著。這種氣氛，使得想要發布“反對”的宋飛言，壹時間也不得不住口。
　　這份靜寂連續持續了三十秒……三十秒之後，陽幕終於擡起頭！他的眼角不知為什麽已經帶著淚光，聲音也不如先前那般剛強。
　　“這是……壹份醫院的證明書。兩年前的……”
　　“兩年前，我的委托人懷孕了。就因為壹次又壹次的侵犯與折磨，她承擔起了同齡女孩本不應承擔的負擔……”
　　“由於受到的侵犯十分頻繁，而且每次幾乎都是在強迫狀態下，導致了‘宮外孕’這個嚴重的後果。”
　　“懷孕……本應是每個女性所應有的權利，不是嗎？可那次的宮外孕，卻帶給我身旁這個女孩日復壹日的疼痛和折磨！那種痛苦，如果不是親生經歷過，相信沒有任何壹個能夠想象！”
　　“情況，越來越糟。最後，這場本不應發生的孕期終於到了足以危害這個女孩生命的地步。醫院幾乎是半強制性的為夏小姐做了人流手術，這才抱住了她的性命……”
　　“是誰？是誰讓她如此痛苦？又是誰讓當時年僅十六歲的夏小姐懷孕的？！”
　　“在聽了夏小姐的口述之後，醫院方面顯得非常同情。在此，我要感謝那些醫護人員。他們在第壹時間將那個墮死的胎兒拿去做了DNA檢驗，隨後又借著為派出所全體民警做壹年壹次的健康檢查至極，取得了那邊那位牟所長的血液！兩者壹比對！……各位，妳們猜，最後那些醫護人員發現了什麽？”
　　全體人員全都望著牟新，甚至包括宋飛言！可是牟新卻仍舊是滿臉的茫然，嘴裏不斷的重復著壹句話：“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
　　“不可能？在事實面前，不可能也會可能！鑒定的結果相信已經不用我多說了！我手上這份就是當時的鑒定報告，由於牟所長權大勢大，醫院的工作人員不敢隨便舉報，便將之封存。上面有當時那家醫院院長和鑒定師，以及許多醫師十幾人的簽名，每壹個都有據可考！法官大人，現在我就將這份鑒定文件呈交法庭。”
　　“不可能的！這根本就是場騙局！”
　　在陽幕即將遞交鑒定報告之時，牟新猛地站起，雙眼發紅，嘴角飛著白沫，幾乎瘋狂的嚷道：“這種事絕對沒可能發生的！什麽鑒定報告？什麽醫院簽名？！這個女人是絕對沒可能懷孕的！妳們簡直是在欺騙！”
　　牟新的神情不像是在說謊。那種瘋狂的態度也讓陽幕不由得嚇了壹跳！不過他嚇了壹跳沒關系，在他身旁壹直沒說過什麽話的夏玉卻是站了起來，手指準確無誤的指著牟新，表情冰冷地道：“牟新，妳自以為瞞得過所有人嗎？妳以為，妳對我造成的傷害就可以憑妳壹手遮天，永遠都無法呈現在世人面前嗎？當年，我躺在醫院病床上，痛的死去活來。那種好像有十幾把刀子壹寸寸割著妳肚子的感覺，我要妳也體驗壹遍！”
　　“臭婊子！妳簡直在胡說八道！妳是不可能懷孕的！妳怎麽可能懷孕？妳哪裏有理由懷孕？！”
　　“哦？那妳倒說說，她為什麽沒可能懷孕？”
　　壹個絕對不是陽幕的聲音突如其來在法庭內響起。聲音沈穩，剛健，卻又隱隱流露出壹絲嘲諷。就是這絲嘲諷，讓牟新還未來得及分清這句話是誰說的，壹句讓那個人等了許久的話，便脫口而出——
　　“我每次都是射在外面的！我早就想到要防止她懷孕，所以沒有壹次是射在裏面的！她哪裏可能懷上我的孩子——”
　　宋飛言聞言大驚！也許其他人還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可他卻知道了！這顯然是壹個陷阱！
　　“牟所長，不要說……”
　　只可惜，他的發言還是遲了壹步。那個帶著嘲諷的聲音再次響起，將他的話再次截斷！
　　“射在外面？也可能是妳百密壹疏哦……”
　　“怎麽可能百密壹疏！我每個月都要去玩她兩三次，她有沒有懷孕還有誰比我更清楚？！”
　　聲音的主人笑了……他雙手合抱，靜靜躺在座位上。因為，他想要的東西，剛才已經全部得到了……
　　宋飛言楞在當場，張開的嘴保持著壹個O型，久久不能合上。三位法官也同樣是目瞪口呆，怔怔地望著那位還在喘著粗氣的牟所長。書記員的手指留在鍵盤上，驚訝莫名的他甚至連輸入法庭筆錄也忘了。
　　而最高興的，莫過於壹旁的陽幕了。
　　“成了！他已經認罪了！夏小姐，我們成功了！”陽幕激動的甚至有些過頭，他壹把抱住夏玉，興奮的大呼小叫！這其實也不能怪他，能夠壹舉擊敗宋飛言，這對於壹個還只是在學生階段的人來說，實在是壹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
　　夏玉壹時間被陽幕抱住，顯然顯得有些不太適應。不知為什麽，以前站街認識的男人抱她時，她都不會有什麽反抗。可當這個大學生抱著自己時，她卻有了壹種想掙脫的感覺……
　　不想被他抱，不想和他走的太近……可是，卻並不是因為討厭他，而有這種感覺……
　　相反，能夠看到他如今這種歡笑的表情，內心反而為他能高興而高興……
　　過了不到壹分鐘，牟新終於從那種明顯瘋狂的神情中恢復過來。也是在這時，他才註意到自己究竟說了多麽糟糕的話！
　　“被告人牟新，妳剛才的言辭……可能具有很關鍵的用處。”主審法官推了推眼鏡，說道。
　　牟新面色瞬時變成死灰，他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的生氣仿佛都被抽走壹般。
　　主審法官敲下木椎，說道：“現在的情況似乎已經搞清楚許多了。接下來，請繼續……”
　　“法官大人。”
　　就在主審法官說話的當口，壹名法警忽然推開法庭大門，走至那位法官身旁。他在法官的耳旁說了些什麽之後，法官那原本嚴肅的表情瞬間變得異常驚訝！隨後，又轉變成憤怒！他猛地敲下手中的木椎，目光直指原告席上的陽幕，大聲喝道：“原告方辯護人！妳可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陽幕壹楞，壹時不理解法官到底在說什麽？只能楞楞的眨著眼。
　　“啊……我、我怎麽了？”
　　“哼！妳應該知道，法庭上講究的全是真實！可剛剛拿去的那份案件登記表，經過鑒定，上面所蓋的印章竟然是假的！而那兩份民警的證言通過對當事人的詢問和筆跡對照，也證明是偽造的！妳，竟然在如此莊嚴的法庭上……”
　　“出示偽證？！”
　　陽幕驚呆了！他第壹時間轉頭望向宇文松，可等待著他的，卻是宇文松那早已知道壹切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