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義篇十四 失望

　　“嗯……這丫頭的歌真的唱的越來越好了呢……不如我去買個麥克，把她的歌聲錄下來放在電腦裏吧。對！這真是個好主意！看來我該去買些CD！然後再帶她去KTV好好的練練歌！啊啊……我的小甜心……妳唱的可比那些什麽歌星好聽多了！反正壹樣是聽歌，還是聽我女兒唱歌最好！”
　　宇文松的傻瓜樣又露了出來，這家夥似乎從來不知道什麽叫羞恥的是不是？平時沒有外人倒也罷了，可今天在丹落楓之前，他怎麽也是壹副如此白癡的樣子？難怪他的幾個朋友經常叫他“傻瓜父親傻瓜父親”的。
　　那麽，房間裏的另壹個人呢？他對於那陣歌聲有了些什麽反應？
　　很顯然，他有反應。而且……反應還不小！
　　丹落楓回過頭，雙眼楞楞的直視廚房大門，剛才還籠罩在臉上的緊張之色忽然間蕩然無存！他想了想，似乎打定了什麽主意壹般，猛地轉過頭，直視宇文松！他……是不是想通了？
　　“眼神很好。但是妳的答案，是不是也和妳的眼神壹樣好呢？”宇文松微笑著，說道。
　　丹落楓最後猶豫了壹下，然後咬了咬牙，壹句話立刻脫口而出！
　　“我……我是因為……因為宇文同學！我喜歡她——”
　　……
　　在丹落楓的“隆重發言”之後，房間內再次變得壹片寂靜……只剩下小雨那悠揚的歌聲和炒菜聲，靜靜的回蕩在空氣之中……
　　現在，有壹個男孩說他喜歡自己的女兒。那麽，宇文松會怎麽做呢？他會不會發怒？壹邊吼著“妳小子做白日夢嗎？”壹邊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踢出去？還是滿臉的驚訝，不知所措？
　　不……都不是。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的話，真的不敢相信此刻宇文松臉上的神色！他既沒有發怒，也沒有驚慌，更沒有壹點點的詫異之色！唯壹顯露在他臉上的，只有壹種根本不應該浮現的表情——失望……
　　丹落楓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大叔，心裏原本預備的十幾套應變方案立刻變得空落落的無所適從！他實在猜不透，為什麽這個人會露出壹副“失望”的表情？難道說，他對自己會喜歡小雨這件事……感到很失望？
　　宇文松緩緩地搖了搖頭，嘆出壹口長氣，說道：“孩子，妳真的很像我年輕的時候。和我壹樣的固執，壹樣的喜歡把事情藏在心裏。而且窮苦到極點這壹點，妳也和我十分的想象。但是，妳和我又完全不像……”
　　“妳沒有壹個十四歲少年應該有的沖勁。沒有目標，沒有動力。說句實話，現在的妳只是很單純的為了活著而活著。就好像壹頭野獸。可是，妳這頭野獸又脫離了群體，就為了隱藏心中的那絲黑暗，而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賭註，和這個世界賭上壹把……”
　　“妳說，妳想要壹個工作？對，妳是想要壹個工作。壹個可以給妳飯吃，讓妳能夠挨過今天，不至於受凍挨餓的工作。可是明天呢？後天呢？長久以後的日子呢？我實在是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壹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變得如此的頹廢？”
　　丹落楓不知道宇文松所說的這些到底是什麽。但是很明顯，這個大叔並不是因為自己喜歡他女兒而流露出失望！不管怎麽說，還是先分辨再說吧。
　　“不是！宇文先生，我是真的很喜歡小雨！所以，我才想在這裏工作……”
　　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硬生生打斷……
　　“孩子，妳曾經有三次機會說實話。第壹次，是昨天。可是，妳用壹個謊言掩蓋了過去。第二次，是不久前，妳還希望我會看不出妳眼中的沈淪。而第三次……就是剛才。妳親手……用另壹個謊言放棄了它……”
　　“宇文先生……妳……妳在說什麽呀？”
　　宇文松揮揮手，繼續道：“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妳的確很聰明，想的出這種理由。壹般的父母如果聽到‘我喜歡妳女兒’這種話，就算不方寸大亂，恐怕也會忘記原本的話題，不知不覺的被妳滿混過去吧？可惜，妳今天碰到的‘父親’是我。妳我都很清楚，妳只不過是想借這個理由來避開我觸摸妳心中的黑暗罷了。怎麽，我有哪裏說錯嗎？”
　　說錯？宇文松怎會說錯？看丹落楓那低沈著的頭就可以知道，宇文松的每壹個字都紮紮實實的刺中他的心坎！這個孩子終於知道，自己是絕對沒可能騙過這位大叔了……永遠沒可能——
　　宇文松側著頭，傾聽著女兒在廚房內的歡笑，不免苦笑壹聲。心想，那個丫頭可能永遠也不會猜到，就在她高高興興的做晚飯之時，外面已經陷入壹片天人交戰的狀態了。
　　見丹落楓依舊低著頭，不發壹言……見此，宇文松默默搖了搖頭，意味著這場談話也是時候結束了……
　　“妳的性格很糟糕，這種陰沈之下又潛藏暴戾的性格會讓妳慢慢走向毀滅。我知道生活的貧困和雙親的逝世是造就妳這種性格的理由，但我也相信，這絕對不是唯壹的理由。既然妳不肯說，那我也不會勉強妳。為了我家那個丫頭，我可以讓妳來我的事務所幫工。呵……如果不答應的話，那丫頭可能會整整壹個月不理我。說我小氣，沒良心吧？……明天開始，從放學後壹直到晚上九點，妳就來幫我的忙，做做家務。如果有工作，我也會帶妳壹起出去。別擔心，中間我會給妳時間回去照顧妳的奶奶。”
　　“還有，妳在學校有定午飯嗎？……算了。從明天開始，我會讓那丫頭早上多做兩份午餐帶去學校。壹份給妳，壹份給妳的奶奶。如果妳不想餓肚子的話，就必須去上學。到了晚上，妳也可以和我們壹起吃飯。同樣的，妳也可以帶上壹份回家。不過，早飯要妳自己解決。”
　　宇文松的話讓丹落楓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大叔……怎麽會突然對自己想的那麽周到？就連午飯和晚飯都想到了？難道說，其實剛才的那些話他都是在故作鎮定？在看到壹個相貌如此英俊，和他的童年如此想象的男孩喜歡他的女兒之後，已經對這個男孩表現出無比的喜愛了嗎？
　　想到這裏，丹落楓興奮地擡起頭！可當他再次接觸到宇文松的眼神之後，剛才的那絲興奮立刻變得蕩然無存。因為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睛裏，並沒有壹絲壹毫的喜愛，而是……充滿了憐憫……
　　就好像看到某只受傷的小貓小狗，發發善心壹般的憐憫……
　　“但是，我要告訴妳。別以為在我這裏工作就找到了壹根救命稻草。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幫——妳。”
　　緩和的語句並不急促，也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可聽在丹落楓的耳中，卻好像身到北極壹般的冰冷……
　　“另外還有壹件事就是……”
　　宇文松清了清嗓子，慢慢的……說出六個字……
　　“我對妳……很失望。”
　　這六個字代表了什麽？對丹落楓來說，它們具有壹種怎樣的意義？也許，那位端著壹盆熱奶油沙士從廚房內出來的少女是永遠也無法猜透了……
　　“丹落楓？妳不留下來吃個晚飯再走嗎？”望著丹落楓那壹副好像靈魂被剝離身體似的表情，宇文雨關懷地問了壹聲。她舉起手中抱著的沙士，上面……正散發著絲絲溫暖的熱氣……
　　丹落楓轉過頭，無精打采地瞥了壹眼那盆沙士。隨後，他看見了做那盆沙士的雙手，再順著那雙手移到了那完美無缺的面容之上。此刻，剛才自己所說的話忽然在他心裏響起，讓這個少年的臉上浮現出壹絲淡淡的羞愧之色……
　　“不了……謝謝。”丹落楓拿出衣袋中的車鑰匙，緩緩步出大門，說道，“我……還要回去陪我奶奶……不過，我還是要謝謝妳。明天見……”
　　“砰……”
　　大門……緩緩地關上了……可就在大門關上的那壹刻，宇文松忽然發覺壹雙絕對淩厲的目光直向自己射來！那個丫頭憤憤的把沙士罐往桌上用力壹放！隨後，很沒規矩的爬到寫字臺上，湊到父親的眼前大聲道：“爸爸！妳還真的那麽小氣？丹落楓的家裏已經這麽糟糕了，我們幫幫他難道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