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本三十七頁 寂寞……與關懷

　　“啊……”
　　乍壹見到認識的人，小雨立刻發出歡快的叫喚聲。可惜的是，她的這聲呼喚所代表的並不意味著脫離險境，而是壹個更為糟糕的局面。
　　柳寧月雙手雙腳反綁，在肥仔的推搡下站立不穩，跌倒在過道之上。她擡起頭，憤怒地看著那些綁匪。她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這些綁匪會突然改變主意，把自己都給綁了上來？這個目露兇光的綁匪所要的東西不是食物和錢嗎？那為什麽，他竟然不惜讓自己燒掉支票，趕走那輛貨櫃車來綁架自己呢？
　　“妳們這是什麽意思？！”柳寧月沒理會旁邊的小雨，凝聚著疑問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綁匪頭子。
　　“什麽意思？”綁匪頭子哼哼兩聲冷笑，拿出槍直接頂著柳寧月的額頭，道，“就如同妳現在所看到的意思壹樣！”
　　“為什麽？妳需要的不是錢嗎？可妳竟然眼睜睜看著我把支票燒掉？妳還想要什麽？”
　　綁匪頭子拉上槍膛，道：“可愛的律師小姐，妳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喜歡錢。可是，對於妳們這壹家子，就算真的拿來壹千萬我也絕不會輕饒！和妳壹樣，妳的女兒也是壹位美人兒呢……只可惜，她毀了我所有的計劃，讓我們被困在高速公路上繞圈！而妳那個該死的丈夫，卻對我沒有壹點點的尊敬！至於妳！嘿嘿……美麗的小姐，我對妳剛才的口氣十分不滿，妳也和妳的女兒、丈夫壹樣，對我竟然壹點都不害怕？！竟然還拿那張支票來威脅我？妳們這壹家子的性格還真是相同啊！……所以，我要妳們壹家徹底的後悔！後悔敢不對我低頭，後悔敢和我講條件！”說完，綁匪頭子立即用槍柄揮中柳寧月的臉頰，壹條血絲緩緩從柳寧月的嘴角滲出，流了下來……
　　幾名綁匪走下樓梯，留下的恐怖笑聲在車廂內回蕩，慶祝著他們又壹次的勝利……
　　小雨摸出手絹，擦拭著柳寧月嘴角的那抹血絲，擔憂地問：“柳阿姨，妳……痛不痛？”
　　柳寧月雙手雙腳都被綁，壹次以為完全可以勝利的“辯護”卻被對方用武力給駁回？！這要是在法庭上就足夠判他三個月監禁了！壹想到自己不但沒有幫宇文松救回小雨，反而把自己給套了進去，弄得自己反倒要人救，心中的不滿立刻膨脹起來。
　　“哼！”
　　柳寧月掙紮著坐起，靠在座位上沒好氣的直哼哼。看著這樣壹個氣呼呼的大人，周圍的孩子更是個個神經緊張，縮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出壹聲。
　　樂點點這個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面對柳寧月，似乎也有些害怕。她推了推小雨，輕聲道：“小雨，這個阿姨……就是妳媽媽？阿姨長的和妳不太像啊……雖然都很漂亮……”
　　小雨還沒來得及回話，柳寧月耳尖，已經聽到了這個小丫頭的竊竊私語，壹雙淩厲的目光立刻瞪了出來！乍壹接觸這個目光，樂點點連忙縮回自己的座位，不敢再多說什麽。這可讓壹旁看著的馮強高興了壹把，心想妳這個男人婆，也終於知道什麽叫害怕了嗎？
　　不管在什麽時候，小雨似乎都能夠發出這種無憂無慮的笑容。尤其，是她在得到父親的保證之後，更像是已經安全壹般，輕松地笑著。當擦幹柳寧月嘴角的那條血絲之後，說道：“柳阿姨，妳是來和小雨說爸爸的事嗎？爸爸他什麽時候才來接小雨？”
　　不說宇文松到還好，柳寧月那原本憤怒的心情也已經稍稍安靜了下來。可是，她卻又聽到這三個倒黴的字？仔細想想，自己現在所做的壹切不都是由於那個男人嗎？自己會通宵加班，忙碌的連早飯都不吃，到現在被那些綁匪捆在這裏……這壹切的壹切歸根究底，全都是由於那個男人！
　　“哼，他來接妳？”柳寧月轉過臉，不再讓小雨擦拭著嘴角的血絲，冷冷的道，“宇文松又怎麽可能來接妳？他現在除了呆在那些警察身邊鬼吼鬼叫之外，又怎麽可能來接妳？”
　　小雨怔怔地看著柳寧月的臉，沒有說話。可是，即使她那麽小的年紀，也能夠從這位柳阿姨的臉上看到些什麽……
　　“柳阿姨，妳為什麽那麽恨爸爸呢？”凝視良久，小雨忽然脫口而出。
　　柳寧月稍稍吃了壹驚，她的確是恨著宇文松，可是這種感覺即使是面對著自己最好的朋友黃靜雅，她也沒有說過。可是，這個七歲的小女孩竟然擁有那麽敏感的感覺，就這麽三言兩語中被看了出來？
　　不過，柳寧月的吃驚也沒維持多長時間。回過神後，她沒有回答小雨，而是直接看著窗外。對於那個答案，她並不怎麽想告訴這個孩子。她的年紀還太小，不應該接受“恨”這個概念。可是面對小雨那孜孜不倦的眼神，不斷詢問的話語，她實在是熬不過，嘆了口氣，道：“小雨，我……並不恨妳的爸爸。這事實上只是壹種競爭，壹種大人才有的競爭行為。”柳寧月仔細搜刮著肚子，拼命想把自己的感覺描述的稍微平淡壹點，“妳看，妳的爸爸很受人歡迎是不是？阿姨也想像妳爸爸壹樣受歡迎，甚至比妳爸爸更受歡迎。這對於阿姨的工作很有幫助。嗯……總的說來嘛……這就是大人所需要的事情吧。阿姨需要這份工作，想努力把它做的更好。”
　　“……柳阿姨，妳為什麽那麽努力的工作呢？”
　　“啊？哈，小雨。幸好這個問題是妳這個年紀的孩子問的。如果是壹個大人，聽到妳這個問題豈不是笑死？對於工作，當然要努力啦……每個大人都是這樣的。”柳寧月聳了聳肩，輕松的道。
　　對於柳寧月的回答，小雨似乎並不怎麽滿意。她依舊緊盯著柳寧月，繼續壹字壹頓，表情嚴肅地道：“柳阿姨，小雨是在問阿姨。為什麽，那麽努力的工作？”
　　“因為……”
　　忽然，柳寧月的眼光黯淡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自己工作的理由不是已經說了嗎？還有什麽理由……
　　可是漸漸地，她就被小雨眼中的那抹認真所融化……她忽然發覺，在這個孩子面前，自己這個律師竟然會瞞不了她？自己的內心深處似乎有壹種感覺，在小雨的面前，也許可以暢所欲言，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吧……
　　“因為……阿姨很寂寞……如果沒有了工作，那麽阿姨……就沒法再活下去了……”
　　柳寧月沒有再說下去……其實她也知道，自己最為根深的理由到底是什麽。是那壹天……自從那壹天之後，自己差不多就失去了壹切。那壹天之後，每當回到家裏，面對著自己的就只有壹個大的可怕的房子，和壹個空蕩蕩，毫無溫暖可言的“家”
……自從那壹次之後，原本疼愛自己，總是帶著笑容的爺爺仿佛也變了壹個人，變得冷冰冰。年幼的自己握著他的手，也如同摸著壹個鐵質的怪物。也就是在那壹次，爺爺失去了他的律師徽章……
　　孤獨，寂寞，寒冷……這些感覺伴著她的成長，總是環繞在她的身邊。即使過了那麽多年，那場可怕的噩夢也始終無法讓她釋懷。於是，她開始拼命的努力，開始變得不近人情，企圖用工作來沖毀當年的噩夢！明裏，她告訴別人是為了洗刷爺爺失去律師徽章的恥辱。可每當夜晚來臨，回到那個壹般人稱之為“家”的房子，看著那即使過了十幾年，卻仍然空蕩，冰冷的房間時，她就會開始脆弱，開始無助……對她來說，努力的工作也許只是壹個借口。不斷的加班加點，只是她為了能夠留在事務所裏，而不用回到那個冰冷的“家”的借口！
　　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柳阿姨，爸爸很關心阿姨的。”
　　輕輕的聲音，帶著溫暖和光輝，不經意的闖進那間冰冷、空蕩的房間……
　　柳寧月擡起頭，幾乎不敢相信地望著小雨，道：“妳剛才……說什麽？哈，他關心我？小雨，好孩子是不能撒謊的。小雨，阿姨教妳壹條，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如果對壹個女性表示關心，那只有兩種情況。壹，那位女性是那個男人的親人，就像妳的爸爸對妳壹樣。二，那個男人對那個女人有著某種邪惡的企圖！這也是最讓人惡心的壹點！對小雨來說，以後除了能夠相信妳那個爸爸之外，絕對不可以相信任何的男人！哼，妳的爸爸……真是……算了。”
　　但是……更加肯定的聲音，被小雨用無比確信的聲音說了出來：“柳阿姨，爸爸真的關心妳的。爸爸經常帶著小雨去商店買新鮮的茶葉，說可能對阿姨妳有幫助。爸爸還經常偷著帶回壹些工作，說是擔心柳阿姨太過認真，身子吃不消。所以偷點工作回來做，第二天再把那些紙偷偷塞回阿姨的文件夾裏。柳阿姨，妳知道爸爸最近的休息日都和小雨去哪裏玩嗎？爸爸帶著小雨去了工作的大樓。說生怕柳阿姨工作太累，如果還吃壹些不幹凈的外賣的話會得病。所以等到那些給柳阿姨送外賣的叔叔經過的時候就會聊上幾句，然後偷偷用自己做的飯盒交換！每次爸爸和小雨說到自己的工作，都會很擔心的說到柳阿姨啊……”